這間房,擺設古樸,物品都頗有些久遠的年代。


    木製漆雕的書架上擺滿了許多古物典籍,甚至還有一些極為少見的書。


    一本超厚實的黑書被擺放在書案上,進屋第一眼就能看見。


    顧川注意到書角有些磨損,似乎經常被翻閱,出於好奇,他想拿起來看看。


    餘海則在一旁提起死者,“這人叫江明國,三十來幾還是無業遊民,平時愛好收納典籍,隻是閱讀的書刊大多是這種少見多聞的一類。”


    說著他隨便從書架上拿出幾本,封麵幾乎全是黑色。


    “這是他自己不知道從哪抄來,也不是什麽正版出版物,說他遊民,其實還低估了他,就他這毅力,做什麽不好。隻是日日夜夜沉迷於這些虛妄的東西罷了。”


    其中一本書上,寫著幾個剛勁的大字:往生之地。


    “難不成他自殺主要是受書的影響?”


    顧川收回手,轉頭便挑了一本餘海從書架上拿下來的書。


    就拿這本往生之地講,書中前麵一段用了大量筆墨描繪了一幅人死後進入他所謂的死後世界,所幻想,所感悟的一切。


    給人的感覺吧,除了震撼就是對這作者精神狀態異常的擔憂。


    顧川合上書,這時他又注意到書脊寫的著作人——江明國。


    這是他寫的。


    隨後顧川又推翻了自己的言論,“我看書也不是主要原因,是他自己的心理在作怪。”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又打開這本書仔細鑽研起來,嘴裏嘖嘖稱奇。


    說到底自己與他也算半個同行,講真的,他比起來這人編故事的能力來說,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


    若是早些年知道有這麽一個人物在,他就用不著去找樓下小黑去進些那些假的不能再假的某某大全劣質貨。


    萬一書裏有些地方圓不回來,他可怎麽做生意。


    “痕檢科的同事們已經對這屋裏大大小小的角落進行過排查,費了一番功夫,也沒發現什麽奇怪地方。”餘海搶過顧川手裏的書又放回書架。


    顧川看得津津有味,被餘海拿走,正覺得這人無趣時,他又被書案上的那本厚書所吸引,隨手便打開翻閱起來,嘴上還念叨,“怎麽對這些書偏見這麽大,我倒覺得怪有意思……”


    餘海聽顧川的話戛然而止,好奇的朝他看去,一時瞠目結舌。


    這本少說有幾百頁厚得書,每一頁,每一張全都被人用黑色的筆劃得稀爛,整本書僅能依稀辨出幾個字。


    顧川正吃驚,這江國明為什麽會有如此舉動。


    餘海則凝思道:“這本書之前放在這裏不可能沒有檢查。”


    一聽這話,顧川心裏就更奇怪了,忍不住說,“那就隻有一個理由——這本書是之後被放回來的。”


    餘海拿出手機打起電話,估計是打給警局裏的其他同事。


    趁這功夫,顧川則自個琢磨起這本書,從第一頁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的解讀。


    餘海掛斷電話,顧川突然驚呼一聲,“我去,看我發現了什麽!”


    “我剛問了其他人,在江國明出事後,監控錄像這幾天有沒有拍到與他有關的人出現。”


    “結果呢?”


    “有,一個蹣跚老婦,這個人就是他的母親——江成蓮。”


    顧川皺了皺眉,“姓江?他跟他母親姓?”


    隨後顧川拿過那本黑書,指著其中一頁,“你看,這書上寫:以子為供,畫地為籠,半生不得與母與生。”


    在這句話的下方,有幾個字極為模糊,依稀能辨出三個字:母子咒。


    餘海不明,以為顧川在賣關子,語氣不悅的說,“你倒是說啊,什麽意思?”


    顧川聳了聳肩,我哪知道,要不去找個懂行人來?


    幾乎同時,兩人腦海中浮現出肖雨的身影。


    可餘海搖了搖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我可不知道,昨天下車後,她人就沒影了。”


    聽到這,顧川泄了一口氣,早聽說門符這幫人行蹤詭秘,這姑奶奶怕也是那種獨來獨往之人,茫茫人海,去哪能找到她?


    其實顧川找她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他身上的那個印記,他想來想去,也想不通這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


    又是否代表承諾,因為他答應過李天幫他查明真相。


    他更擔心的是,如果自己沒有完成,是不是真的同這個字的意思一樣死掉。


    按道理來說,這鬼靈,啊不!怨靈!有這麽強的怨力影響到活人嗎?


    這時,顧川的手機叮咚一聲,他下意識拿出手機打開一看,手機上竟然莫名多出一個陌生聯係人。


    他正覺得奇怪,回了一個問號,對方很快便回複。


    “怎麽?忘了老娘我了!手上的符難道不想破?”


    是肖雨!


    餘海也湊過來瞥了一眼,“你怎麽有她的聯係電話?”


    顧川搖了搖頭,倒是餘海記起,之前顧川出事時,是肖雨接的電話,興許是那個時候,她把自己的號碼保存到這小子手機裏。


    餘海摸了摸兜,眼睛危險的眯起來,那麽自己的那枚銅幣也怕是在那女人的手上。


    “她讓我們去……”


    “走,去找她!”


    餘海騰得一聲站起來,便朝門口走去,顧川見他氣勢洶洶,像是要找誰算賬一樣,不禁嘀咕,這家夥又搞什麽。


    於是他趕緊拿著手中的書,打算跟上去。


    轉身時,背後兀自響起一聲咕嚕,像是有什麽人在吞口水。


    那聲音很輕,落到顧川耳中,他立馬停住腳,朝聲音傳來的方向低頭看去。


    那裏是書架的角落,緊挨著窗戶。


    窗簾拉下來一半,放著一雙鞋子。


    像是一個小孩穿的,江國明家中哪裏來的小孩子?


    顧川咽了口唾沫,卻又聽這聲音再次響起,真的是從窗簾處傳來!


    緊接著他耳邊響起一陣小孩子銀鈴般的歡笑聲,回蕩於整間房。


    “小鬼頭,鬼靈精,問他自個有多輕,小鬼頭,鬼靈精,笑著回答稱五斤……”詭異的童謠,伴隨著顧川眼中映入一張小孩子的臉而戛然而止。


    “我好餓啊,哥哥,把你的東西給我吃吧。”


    那是一個隻有他半個身子高的小鬼頭,他的腦袋很大,嘴巴卻占去三分之一的位置,眼睛猶如兩顆綠豆,臉頰深陷,露出一排的尖牙。


    它手指很粗,長長的指甲像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刀,一邊指著自己的肚子,一邊流著口水,正扭動著臃腫的身體朝他一步一步走來。


    “給老子滾開!”


    顧川連連後退,幾乎是咆哮的開口,此時一切安靜下來。


    “臭小子,你有什麽毛病?”餘海站在門口,表情像是在看一個神經病。


    顧川也不解釋,更沒有理會餘海在背後的叫喚,而是快步出了大門。


    “一定是那道符的問題!”


    剛才在短信裏,肖雨告訴他,手上那道招鬼符需得盡快破除,否則容易招來邪物。


    他本來就能看見這些東西,更別說自己體質非常,更容易招惹上。


    還記得之前那個跟在他背後的影子鬼嗎?原因肯定出在符上,他想著,左手緊握著胸前的吊墜。


    再說無緣無故,那些家夥怎麽會一個兩個開始騷擾自己,以前頂多是抬頭不見低頭見,互不幹擾。


    之前是怨靈還好,這一次兩次竟然能碰見鬼物,那些家夥一看就知道不屬於活人界,天知道它們怎麽來的這裏。


    看來得趕快找到姑奶奶問個清楚。


    過了一個小時,兩人總算來到肖雨的出租屋。


    這是一條位於嘈雜鬧市最深處的一條巷子。


    外麵時常躺著或蹲在一些衣衫襤褸的流浪漢以及乞丐。


    好歹是個姑娘家,住在這裏未免也太危險。


    餘海吸了吸鼻子,本來還在氣頭上,此時倒開始擔心起來。


    “咱姑奶奶又不是一般人。”顧川拿手指了指自己腦袋,“你想啊,那門符是誰!大名鼎鼎的捉鬼天師,鬼都不怕還怕人?”


    “嘖,你小子能不能別道聽途說,若門符真有這麽大能耐,哪會有如今這些怪事發生?餘海用手戳著他腦門說,又怎輪到你我如今跑來跑去昂?”


    顧川一時被懟的啞口無言,但也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表情依舊欠打。


    餘海說得也是事實,這門符雖然如今在民間聲聞見起,但究竟是否如傳聞那般厲害,這還有待考究。


    普通人尚且不能窺探一二,顧川就更不可能,他不過一小混子。


    兩人穿過小巷,總算見到站鐵門口等他們的肖雨。


    “走吧,回屋說。”


    肖雨見兩人來,領著他們沿著狹窄的樓梯,上了二樓,她把門打開,讓他們進了屋。


    屋裏還算幹淨整潔,不過裝修擺設倒像是個神婆呆的地方。


    進屋便能瞧見一個偌大的神壇,壇上掛著簾布。


    大紅大紫的簾布下則擺放著幾尊神佛銅像,地下放置有三個蓮花坐墊可供跪拜,進了門,肖雨習慣性的點了三柱香上去,隨後指了指裏屋的一間房,示意他們先進去。


    珠簾一掀,兩人走了進去。


    肖雨隨後也走進來,顧川也趕緊把剛才在江明國家裏發生的事告訴了她。


    “莫非是陰陽眼?”肖雨試探性的說了一句,心裏其實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


    “開玩笑呢?這鬼界的鬼用個陰陽眼就能看見了?”顧川目光一緊,眼角不經意上瞟,他在刻意回避。


    結果又對上餘海的目光。


    他大力的拍向顧川肩膀,笑嗬嗬的說道:“怎的,剛才我還想你是個混子,沒想到你還有陰陽眼啊?”


    他頓了頓,表情十分賣力的回想,“難道之前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你沒撒謊?真遇鬼了!”


    顧川沒搭理他,又聽肖雨說,“此眼乃天生,像你這種情況,若非心靈純潔之人是萬不可能擁有。”


    聽到這,剛才還笑嘻嘻的餘海,臉瞬間垮下來,“就他?心靈純潔?噗——哈哈哈。”


    肖雨示意餘海閉嘴,緊接著說,“一定有別的原因。”說完便把視線盯向他戴在脖子上的墜子。


    顧川則扶額道:“得了吧,要我說就是你那道符的原因。”


    說著,他把手臂伸出來給她看,肖雨瞄了一眼,眼中露出一絲疑惑,但很快又平靜下來,隨即說道:“這符已經有人破了。”


    已經破了?什麽時候?難不成是自己的口水!?


    聞言她哼了一聲,表情頗為不屑,“我畫的符,沒有使用解咒之術,怎麽可能被你流的哈喇子給破了。”。


    顧川尷尬的收回手臂。


    “最近有沒有見過其他人,比如給過你什麽東西或者有人對你說過什麽奇怪話沒有?”


    經肖雨一提,顧川想起一件事,那就是昨天坐公交車,到站下車時,司機突然伸出手抓住他手臂對他說了一句:“招之…什麽去,什麽什麽莫侵。”


    當時他啊了一聲,隨後就見司機像個平常人一樣又坐回座位。


    本來他之前就被鬼遮眼嚇得夠嗆,也就沒有多想,隻管匆匆下車。


    “招之即去,鬼神莫侵。”肖雨補充道,“看來是有人幫你解了咒,你小子還真走運,至於你剛才說的小鬼,問題可不出在符上,要我說還是在你身上。”。


    她之前就問過師兄,若是佩戴邪物,人是否更容易遭遇怪事厄運,回答是肯定的,陰陽眼見鬼倒沒可能,邪物招惹來的鬼倒是真的。


    此時顧川臉色頗為難看,沒等肖雨說話,他突然脫掉上衣,肖雨吃驚的看著他,心想,不就想看一下護身符嗎?搞什麽名堂。


    “大白天的,你……這是……什麽?”餘海剛還驚訝,咦了一聲,話鋒一轉,“還怪有意思的。”。


    瞧見他胸膛上的字,餘海伸手想戳一下,卻被肖雨打了巴掌,他縮回手,嘴上說,“搞什麽?我就看一下這紋身。”


    “你家紋身紋個死字啊!”顧川沒好氣的說,餘海嘿嘿兩聲,“別人不可能,但我聽老張說,你可是一個實打實的小混蛋,沒心沒肺的什麽幹不出來?”


    顧川瞪著他,僵硬得擠出一抹笑說,“我混蛋嗎?”


    餘海搖了搖頭,“暫時沒看出來。”


    “這是鬼子母咒。聽說過鬼子母嗎?”肖雨思索片刻,神情凝重的回答道。


    兩人齊刷刷看向她。


    “鬼子母?那不是一個送子神嗎?”餘海這次倒是知道,隻是不知道為何肖雨會問這個。


    據說鬼子母生有百子,未得道前屬於惡鬼,本是性情凶殘,脾氣暴戾的母夜叉,後皈依佛門,做了神。


    成神之後,不少人給她磕頭祈求為他們辦事,但鬼子母咒究其根源其實與鬼子母並沒有關係。


    因鬼子母曾淪為鬼道眾生,在惡鬼之中,亦有百鬼稱其後,又稱百鬼眾生。


    因相互嗜殺,鬼與鬼之間便立有一道約束,其名“鬼子母咒”,用來約束鬼怪在冥界其生殺予奪不得胡來,這裏麵就涉及到一個古老的傳說。


    簡而言之,這是一個約束咒,肖雨解釋到這裏也不在多言,而是啪的一聲打在顧川頭上。


    “你答應了與鬼的交易?”她氣呼呼道,也顧不得與他討論護身符的事。


    餘海哼聲,“怪不得剛才在別人家裏哇哇大叫,臭小子!難道上次還沒吃夠苦頭,又招惹上什麽鬼了?”


    顧川哭笑不得,趕忙解釋,“不是它,是另外一個。”


    “啥?不止一個!”餘海接話,顧川嘖了一聲,心道,不知道就閉嘴。


    此時他也穿好了衣服,“他不是鬼,是一個人,人的怨靈,那人叫……”顧川瞥了眼餘海,猶豫了片刻回到,“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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