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奚抿唇看了傅遊年一眼,在這個副本裏,雖然他們看上去是合作的隊友關係,其實本質上還是各自為營。


    畢竟最後隻要有三個人逃出去就可以。


    很多節目粉戲稱進入副本的玩家是全員惡人,說得也沒錯,他們每個人的手上都可能曾經沾過血。


    在鬱奚的劇情裏,他在一年半以前,因為一場演出事故差點廢掉嗓子,後來經過暗中調查,他發現是李小菏偷偷在他上場前潤口的礦泉水瓶裏注入了刺激性藥物。


    所以他一直想要找機會報複李小菏。


    但李小菏對他做這種事的理由,他現在還不知道,他猜測這條線索可能跟他的那把鑰匙有關。


    與此同時,鬱奚記得自己也做過壞事,是在三年前他們樂隊剛剛組建的時候。當時樂隊裏為了爭主唱的位置相持不下,最後定了要在他和路小湛之間選擇一個,其餘隊友舉手表決,路小湛贏了。


    他出於嫉妒和不甘,在首次演出當晚,把路小湛從宿舍六樓的樓梯上絆倒下去,路小湛被送去醫院,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因此失去了演出機會。


    主唱也就臨時換成了他,後來一直沒變。


    所以,現在暫時在李菏——他——路湛之間形成了一條線索。


    他可能會出於報複對李菏動手,也可能為了隱藏當年的真相,而搶先一步,去殺死路湛滅口,避免自己被反殺。


    同理,其他人應該也是有兩種不同指向的動機。


    如果最後他們六個人形成的是一個閉環,那目前看來傅遊年跟他可能沒什麽仇怨。


    或許傅遊年也猜到了這點,才會跟他說這種話,鬱奚猜測傅遊年是想暫時結盟的意思。


    “誒,你們怎麽還在那兒站著?”路湛一溜煙跑到走廊裏陽光最充沛的窗邊,回頭才發現兩個隊友還在原地。


    “來了。”鬱奚應了一聲,抬腳走過去。


    傅遊年沒想到鬱奚這麽警惕,露出幾分笑意,也跟他一起走向路湛那邊。


    他們要找的宿管阿姨就在樓梯口的那間宿舍裏住著,過去敲了幾下門,裏麵很快響起了腳步聲。


    宿管阿姨看起來四十多歲的樣子,大概是樓裏太陰冷,穿著件薄毛衣。宿舍裏正對著門有台老式電視,屏幕一片雪花。


    “您好,我們是來幫忙調查失蹤案的,請問當天晚上那個孩子回過宿舍麽?”傅遊年問道。


    “回來過,演出結束之後吃完晚飯就回來了,”宿管阿姨似乎對這些外來人有些防備,但提前已經聽院長說過有人會來,所以還是回答了問題,“但是等睡覺時間去查房,就發現少了一個孩子,宿舍裏其他孩子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不見的。”


    鬱奚視線越過宿管,落在了她身後牆壁的掛曆上,掛曆邊角被擋住了一些,看不清具體的日期,但上麵字體偏大的年份,卻顯示是1999年。


    他們在舞台上掀開幕布,原來是回到了過去,怪不得這裏到處透著陳舊的氣息。


    這一年,小時候的他們應該也還在這個福利院。


    “最裏麵那間宿舍裏住的孩子現在都在哪兒?”鬱奚問。


    “上午都去上課了。”宿管說。


    別的事情宿管也不是很清楚,畢竟她要照顧的孩子太多了,不可能單獨特別關注哪一個。


    “那個宿舍裏還有幾個抽屜打不開,您能給開一下麽?”路湛問。


    “行。”宿管直接答應,帶著他們又重新回到宿舍,把全部抽屜都打開,然後關上門走了出去。


    抽屜裏其實也沒放多少東西,基本都是孩子們的衣物,還有一些零碎的玩具。


    每一樣上麵都貼著標簽,寫了名字。


    “佟桐不是搬走了嗎?”路湛奇怪地說,“怎麽沒把東西拿走?”


    按道理佟桐已經從這間宿舍裏搬出去很長時間,結果衣物都還留在這裏,看著確實很不對勁。


    “難道他沒走?”傅遊年說,“還是他打算再回來?”


    佟桐搬過很多次宿舍,福利院裏的孩子們對他既討厭又害怕,成天蒙著眼睛,皮膚白得嚇人,還總是從宿舍偷跑出去在走廊裏遊逛,好幾次連老師都被他嚇到過,像個蟄伏在夜晚的慘白怪物。


    沒人願意跟他住,所以佟桐總是在來回搬地方。


    “這福利院管理也太嚴格了吧,”路湛拿起鞋架上的一雙小拖鞋說,“連鞋上都得寫名字。”


    鞋架上並排擺著六雙顏色和大小都一樣的紅色小拖鞋,後麵牆皮泛黃脫落,掉在鞋上一些牆灰。


    “不是管理嚴格,”鬱奚看著,忽然開口,“可能是為了防止爭搶打架,所以讓每個人管好自己的東西,隻能用自己的那一份。”


    可能不是所有的福利院都這樣,但鬱奚小時候在的那所也會讓他們每個人在自己的東西上寫好名字。


    鬱奚那時候太小了,筆都抓不穩,還不會寫自己的名字,老師教了他很多次都沒用,所以就讓他在標簽上畫小魚。


    幾張床鋪都很幹淨,上麵除了被褥和枕頭之外沒發現別的東西。


    佟桐原來睡的是六號床,靠門這側的上鋪,鬱奚爬上去看了一眼,枕頭上有個凹陷,看起來就像是昨晚還有人睡在這裏一樣。枕邊掉落了幾根細軟的頭發,發梢漆黑,但另一端卻是雪白的。


    “這個小孩是少白頭嗎?”鬱奚拿著那幾根頭發給傅遊年看,“然後染了?”


    佟桐總是戴著口罩帽子,低著頭縮在角落裏,很少有人注意他到底長什麽樣,都躲得很遠。


    傅遊年看著那幾根顏色怪異的頭發,忽然想到剛才進福利院之前,李菏撿到的那張照片。


    照片裏的男孩膚色雪白,頭發雖然烏黑,但配上那膚色,看起來黑得不是很正常,而且傅遊年終於想到那張照片帶給他的異樣在哪裏,那個男孩的瞳孔顏色太淺了,整個人看起來都是一副色素缺乏的樣子。


    “會不會是……白化病?”傅遊年說。


    傅遊年說完之後,鬱奚和路湛都愣了一下,他們都沒有往這方麵想。


    但如果真的是白化病,鬱奚想起自己在床上翻到的那張卡片,小時候的他在卡片上寫的怪物,很可能就是佟桐,因為他記得那個“怪物”通體雪白,在夜裏看起來幾乎晃眼。


    “我這兒有個東西。”路湛從自己床底下拉出來一個墨綠色鐵盒。


    路湛拿自己記憶裏的密碼試了一下,結果沒能打開,這個盒子大概不是他的,他就翻過來看了一下盒子底端,上麵居然寫著佟桐的名字。


    “……他的東西怎麽會在我這兒?”路湛手抖了一下,有點不敢再碰那個盒子。


    他不至於現在就自爆,他是真的不清楚還有這麽回事,也不知道這個盒子是他從佟桐那裏搶來的,還是佟桐或者其他某個人放到他床底下的。


    宿舍中間的桌子上放著台曆,上麵用紅筆圈起了每個人的生日,鬱奚想試著找一下佟桐的,卻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他們五個人的生日在日曆上顯示居然是在同一天,這跟他記憶裏完全不一樣。


    “8月27日,”傅遊年看著那個日期皺了下眉,“那天看來發生了很多事。”


    鬱奚接著往下翻,佟桐是9.2的生日,就讓路湛試著輸入0902,密碼鎖很順利地被打開。


    “裏麵隻有一張紙條。”路湛拿出來給他們看。


    是一張細長的紙條,大概兩厘米寬,二十多厘米長,沒有折痕,上麵也沒有字跡,隻有兩端看著好像有膠水粘過的痕跡。


    鬱奚試著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對著紙條背後照了照,也看不出上麵寫過什麽。


    “這原來是粘什麽的?”傅遊年接過去翻看了一下。


    這個紙條不可能憑空出現,上麵肯定有線索。


    他們通關過程中的每個環節都不是唯一解,而且在整個場景裏,每一件東西都有或多或少的作用。


    “是不是把兩頭粘到一起?”鬱奚回頭問他。


    地方狹窄,鬱奚跟傅遊年都擠在桌子和床中間的過道裏,被迫離得很近,傅遊年一低頭就看到鬱奚垂著眼睫,目光專注地盯著自己的手,莫名有些耳熱。


    傅遊年就試著粘了一下,但好像怎麽樣都會有撕裂紙條的風險。


    鬱奚看他拿著紙條擰向不同的方向,心裏一動,開口說:“直接順時針轉半圈再粘起來?”


    傅遊年按他說的照做,果然形成了一個閉合性的圓環,兩端的膠水剛好可以粘上。


    “莫比烏斯環?”路湛也看出來了,但粘起來也不知道能拿它幹什麽,發愁說,“然後呢?”


    “感覺像是跟時空有關係,”鬱奚想了想說,“我們越過那道幕布來到1999年,1999年的我們繼續長大,事情就會一直沿著這個方向發展。”


    “當年佟桐這個失蹤案一直沒有破,如果這次破了,因為蝴蝶效應,我們之後的軌跡也可能改變,是不是就會打破閉環?”傅遊年接著說。


    暫時還想不出太多頭緒,路湛先把那張紙條收起來,打算待會兒跟隊友匯合時一起討論。


    傅遊年重新又去看了看佟桐床鋪底下壓著的那把刻刀,這次卻發現有異樣的地方,刻刀刀刃上凝固的紅色液體裏,似乎還有其他雜物,都是細碎的粉末狀,被紅色液體染得看不出本來顏色,有點像木屑。


    他們檢查了二樓所有的宿舍,記下線索後就先下樓。


    畢竟已經快十二點了,中午還是得吃飯的。


    節目組做得很絕,中午也不讓他們出去,就留他們在福利院的食堂裏吃飯,不過菜的種類倒是很豐富,並沒有虧待嘉賓。


    鍾筠他們也是一臉茫然和疲倦,都在食堂坐下後,鍾筠先跟鬱奚他們分享了上午找到的線索。


    “我們打聽到佟桐平常很喜歡去滑梯那邊坐著,尤其是滑梯底下那個小角落,就過去看了一眼,”鍾筠說,“地上的土看著很鬆動,我們就試著挖了一下,然後找到一個日記本。”


    路湛剛才還蔫著,聽到她的話支棱起來,有點興奮地說:“上麵寫什麽了?”


    “很遺憾,”李菏攤手,“看不懂。”


    “怎麽會看不懂呢?”路湛不解,“火星文?”


    “也差不多吧。”洛遠本來靠在椅背上癱著,現在坐起身,把那個本子在他們麵前攤開。


    隻見本子翻開的第一頁,上麵全都是一些或凸起、或凹陷的小點,排布也很難看出規律,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鬱奚卻微怔了一下,他沒有親眼看到過,但他應該很多次觸摸過,那是盲文。


    他有些抵觸,甚至下意識地往後靠了一點,盯著上麵起伏不平的形狀,和落在紙頁上的陽光。


    “……我試試?”鬱奚最終還是開口說,“我可能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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