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拍完最後一場戲,收工時楊雀鳴就把鬱奚叫了過去。


    “你待會兒坐我車一起走,傅老師估計要先回趟酒店。”


    鬱奚答應了一聲,他還以為是導演叫了所有主創過去,結果沒想到去燒烤店後,包間裏隻有張斐然在。


    “沒事,來姐姐這兒坐,”楊雀鳴看他愣在原地,就拉了一下他的手腕,靠在椅背上笑,“我好幾次晚上收工的時候看到你在外邊吃宵夜,正好今天張導請客,就拉你過來蹭飯。”


    張斐然也笑了,他這段時間對鬱奚印象還不錯,拍戲認真要勁,肯吃苦,也沒搞什麽幺蛾子,算是難得,“坐吧,你吃飯就行,不用管我們。”


    鬱奚這才坐下,安安靜靜地低頭喝水,也不打擾他們說話。


    菜快要上齊的時候,傅遊年才匆匆趕來。


    “不好意思,來晚了。”今晚拍戲時弄了一身泥水,他稍微有點潔癖,趕回去洗了個澡,換完衣服才過來。


    晚上出來吃宵夜,大家穿得都很隨意,傅遊年少見地沒有穿西裝,隻穿了一件白t恤和一條灰色運動褲,他摘下黑色棒球帽,頭發剛洗過,發梢微濕,也沒有像平常一樣做造型弄發膠,顯得幹淨清爽,略長的碎發垂落幾縷在眉梢,年輕俊朗,難得顯出符合年齡的氣質。


    隻剩下鬱奚旁邊還有空位,傅遊年就過去坐下。


    楊雀鳴看到傅遊年手裏的棒球帽,開玩笑說:“你倆演情敵,幹嘛戴情侶棒球帽啊?”


    傅遊年這才看到鬱奚的同款帽子,正掛在椅背那一角上。鬱奚有點窘迫地想去把帽子拿下來,但傅遊年倒是沒說什麽,甚至看著他挑眉笑了一下。傅遊年眼窩深邃,注視著誰笑起來時,總給人一種很溫柔的錯覺。


    鬱奚剛才吃藥時喝了點水,唇色濕潤微紅,傅遊年在旁邊看到他柔軟黑發遮住了細白的耳垂,低頭時後頸的弧度很漂亮,看上去溫順又乖巧。


    張斐然職業病發作,這桌上又都是劇組裏的主要演員,喝了幾瓶啤酒後,就沒忍住又開始談工作。


    “過段時間還得去錄一下主題曲,劇裏應該還有幾個角色歌,小魚會不會唱歌?”張斐然想起這事兒,就問他。


    “會一點。”鬱奚點點頭,他以前是男團主唱,角色歌應該不算很難。


    “那就行。”張斐然打算過幾天去跟音樂製作那邊溝通一下。


    說完他又接著剛才的話,“等這部拍完了,我就去磨後麵那個電影劇本了,其實已經準備了有一兩年,最好等到明年年初能開拍。”


    “這次是打算衝獎吧?”楊雀鳴喝了口酒說。


    “我得好好挑演員,”張斐然沒否認,他回頭看向傅遊年,笑著說,“最好遊年再來給我演一回男主,我估計就穩了。”


    傅遊年早就聽他說過,別的無所謂,但那部電影是敏感題材,拍出來國內是沒辦法上映的。


    朋友歸朋友,這種事情他還需要慎重考慮。


    鬱奚假裝自己什麽也聽不見,一直乖乖坐在角落裏啃螃蟹腿,他很少吃這種東西,手指笨拙地不知道該怎麽去掰,嘬了半天沒吃到什麽肉,盯著盤裏的螃蟹發了會兒呆,抬頭想去夾別的菜吃。


    傅遊年跟張斐然喝了幾瓶白酒,都沒吃海鮮,回頭看他笨手笨腳的樣子,沒忍住嘴角浮起點笑意,故意把桌上的幾盤帶殼的螃蟹和麻小都轉到了鬱奚麵前。


    鬱奚果然睜大了一下眼睛,抿著筷子頭不說話。


    楊雀鳴中間接了一次電話,掛掉時張斐然問她:“待會兒你男朋友來接?”


    “嗯。”楊雀鳴笑了一下,她男朋友是個醫生,跟她媽媽同科室,也是她媽媽的學生。


    “我可能明年結婚,”楊雀鳴說完笑著看向傅遊年,探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弟弟,你到底什麽時候能脫單?我再也不想當你緋聞女友了。”


    傅遊年無語,他更不想。


    他低頭看到鬱奚一直悶悶地喝水,又把別的菜重新轉回了鬱奚麵前。


    “小魚說不定都有女朋友了吧?”楊雀鳴去捏鬱奚的臉頰,又抬手揉揉他的頭發,“看著真小,說十七八歲也有人信。感覺小魚會是那種在學校裏就有很多女生追的類型,肯定談過很多次戀愛吧?”


    鬱奚被揉得有點懵,他來之前剛吃過藥,因為藥物作用,現在頭暈犯困,沒聽清楊雀鳴說什麽,隻是別人一叫他,他就下意識地乖乖點頭。


    傅遊年看到他點頭,忽然想起之前碰到的那些來找鬱奚的人,現在看來還真的被楊雀鳴說對了,鬱奚真的交過那麽多男朋友,而且看樣子還每個都對他戀戀不舍。


    說不清怎麽回事,傅遊年有種很微妙的鬱悶。


    他知道鬱奚看著乖,但其實是個海王,他現在甚至懷疑鬱奚跟他表白,是不是又在養魚,畢竟每一條魚都曾經以為自己是魚塘裏唯一的一條。


    “我也談過。”傅遊年冷靜地說。


    “你談個鬼,”楊雀鳴懷疑地說,“我怎麽不知道?”


    “我二十七了,又不是十七歲的小朋友,”傅遊年視線往鬱奚身上掃了一眼,“當然談過。”


    “那你談過幾個?”楊雀鳴就看他亂吹。


    “特別多,”傅遊年又倒了杯酒,硬著頭皮繼續說,“數不清,從這兒能排回片場吧。”


    鬱奚隱隱約約覺得傅遊年那句話在針對他,感覺莫名其妙,從下午開始傅遊年就對他忽冷忽熱的。他才知道路湛又跟他說假瓜,傅遊年隻比他大六歲,那也不至於很有代溝。


    但鬱奚不是那種別人挑釁他,他就忍了的性格,除非他自己真的有錯。


    傅遊年越這樣,他吃軟不吃硬,也越來勁,說到最後楊雀鳴都差點要信了他倆的邪,覺得滿大街都是他倆的前任。


    回去的時候,鬱奚沒再讓周小遲來接他,自己在路邊打車。


    傅遊年出去取車的時候,夜風一吹才終於清醒了一點,想到剛剛在店裏自己跟鬱奚明槍暗箭地拌嘴,他好像從來沒這麽幼稚過。


    他回頭看到鬱奚在等車,猶豫之後還是沒有叫他。


    結果鬱奚很快就打到了車,兩個人還是前後腳到了樓下,甚至一起上的電梯,又同時抬手想去按樓層鍵。


    兩人對視一眼,傅遊年先收回了手,他壓低帽沿,插著兜站在電梯另一端,默不作聲。


    鬱奚就按下了按鍵。


    已經是夜裏一兩點,四周都很安靜,封閉的電梯裏越發沒有一點聲響,另一個人的呼吸聲就顯得格外明顯,難以忽視。


    傅遊年感覺鬱奚一點兒也沒有想追他的意思,而且脾氣怎麽這麽壞,比他家的貓還愛撓人,不理它的時候挨過來磨磨蹭蹭地撒嬌,等人不堪其擾,終於忍不住看它幾眼,想去搭理它了,它又開始亮爪子。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鬱奚說喜歡他,傅遊年都要覺得自己一直在自作多情。


    鬱奚在外麵的時候戴著棒球帽,進了電梯想起楊雀鳴說他們是情侶帽子,就抬手摘了下來。


    他才不要跟傅遊年戴情侶款。


    直到上樓,誰也沒說一句話,出電梯後各自翻出鑰匙開門,兩邊的門幾乎同時打開,又同時在身後砰地一聲關上。


    鬱奚跟傅遊年站在各自家門口的玄關,一個撈起貓,一個抱住狗。


    內心隻剩下一句話。


    好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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