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紀翎迅速從莫璟羽身上爬起來，“我不是故意的！”
莫璟羽頓時覺得無比難堪。
剛才的唇瓣相觸，瞬間擊垮了一座座自欺欺人的防禦堡壘。
慌亂，卻無法忽略那一瞬間的欣喜和悸動。
理智回籠之後，隻剩一個血淋淋的窟窿。
莫璟羽麵色陰沉，抬手指著門，“出去。”
紀翎揉了揉磕破的嘴角，“我都道歉了，你這麽凶幹什麽？”
莫璟羽抓著紀翎的胳膊，將人扔出辦公室。
“砰”的一聲，紀翎被關在門外。
莫璟羽的背抵在門上，頭發垂在麵頰兩側，嘴角噙著澀笑。
整個人就像一座剛完成的，沒有靈魂的雕塑。久久都沒有動一下。
紀翎站在門口，越想越覺得氣惱。被莫璟羽丟出來，連原因都不知道。
紀翎拍了拍門，“你到底有什麽毛病！我還沒吃飯呢！”
下一秒，便當袋從門縫裏遞出來。
紀翎還沒來得及說話，門又迅速關上。
經曆了這莫名其妙的一茬，紀翎也沒心思吃飯了，回到工位上，胸口起伏異常劇烈。
大家都去吃飯了，旁邊沒什麽人，她也就沒掩飾情緒。
過了一會兒，紀翎拿出一個本子，在上麵畫了一個長頭發醜八怪，身上寫了“莫璟羽”三個字。
然後泄憤似的，拿筆尖在上麵又戳又劃。
紀翎用手支著下巴，兩個腮幫子圓圓鼓鼓的，嘴巴還一動一動的像隻倉鼠。
這時，秦柔頭疼地看著手機上的消息從旁經過，餘光瞥到紀翎有些滑稽的模樣，走近道：“紀翎，怎麽沒去吃飯？”
紀翎看向秦柔，眼裏還在冒火，有點失了理智。“秦總監，莫總性格這麽差，你看上她什麽了？”
“嗯？”秦柔一時間被問得有點懵。
紀翎：“秦總監，我覺得你要擦亮眼睛。”
秦柔笑了笑，問道：“怎麽突然這麽說，難道是跟莫總吵架了？”
紀翎搖搖頭，“是她陰晴不定，間歇性犯神經，我這種有禮貌有教養的人，才不會跟她吵架！”
秦柔哪能聽不出紀翎語氣裏的惱意，沒再說什麽，而是去了莫璟羽辦公室。
莫璟羽倒是沒什麽異常，看起來正在認真工作。
秦柔：“璟羽，怎麽還不吃飯？”
莫璟羽抬起頭，眼裏看不出半分情緒。“不餓。”
頓了頓，禮節性問道：“學姐吃了嗎？”
秦柔幹笑了一下，“我點了外賣，還沒送到。”
莫璟羽：“學姐不是不喜歡外賣？”
秦柔：“天太熱了，不想出門。”
事實上，是剛才收到何明婉的消息，說在樓下等她。
她隨便謅了句：“不在公司。”怕被逮個正著，也就放棄了出門。
秦柔又道：“紀翎也沒吃飯，好像心情不太好。”
莫璟羽眼皮輕顫，道：“紀翎實習期快到了，學姐給她寫封推薦信，讓她去別的公司吧。”
秦柔：“她在咱們公司有什麽問題嗎？”
莫璟羽：“一個實習生天天騷擾老板，傳出去影響不好。”
說著，又補了句：“學姐現在也對她照顧有加，我覺得不太合適。”
秦柔以為莫璟羽還在氣頭上，打算緩一陣再勸她，敷衍道：“那我找時間跟她聊聊，看她有沒有想去的公司，我給她做推薦。”
莫璟羽捏著筆，看到秦柔要開門出去，又把人叫住。“學姐先警告紀翎，不要再糾纏老板，她要是收斂了，就讓她繼續待著吧。”
“好。”秦柔應下來，轉動門把，眼裏若有所思。
雖然秦柔壓根沒有向紀翎轉告這番話，但紀翎也不是個會熱臉貼冷屁股的。
紀翎已經決定，在莫璟羽道歉之前，絕不會再跟莫璟羽多說一句話。
因為冷戰，紀翎也沒有再去莫璟羽辦公室吃午飯，又回到了剛進公司的狀態，一個人坐在角落裏，不疾不徐地用餐。
這麽明顯的變故，公司裏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同事怎麽能發現不了。默默觀察了幾天，大老板和紀翎的關係似乎是徹底降到了冰點。
不過最近大家人人自危，還真沒什麽人有心思再去落井下石。
頭兩天一直說要進行公司架構改革，現在還沒個明確的動靜，誰都不知道會不會突然就丟了飯碗。
藍星廣告有一批老員工比莫璟羽來的時間都長，他們是經曆過放羊狀態的，每天中午才晃晃悠悠上班，吃個午飯，再喝個下午茶，隨便工作一會兒，就下班走人。這家公司真正開始忙起來，是莫璟羽來之後的事。不僅業務量多起來，各項製度也越來越完善。
這對於習慣了散漫的員工來說，並不是件容易接受的事。
藍星的新老員工之間有一道明顯的分水嶺，老員工雖然業務能力一般，但有種迷之優越感，認為自己是跟公司一起成長起來的。不僅愛在上班時間聊八卦，還愛對新人指點江山。
又因為工資被倒鉤，心懷不滿，對待工作的認真程度遠不及新人。
之前最愛背後說紀翎壞話的，就是那些在公司待了兩年，還沒一點發展的人。
這次明確傳出要大力改革的風聲，這些人其實心裏都發虛。
終於，惶惶不安一陣之後，公司hr給全體員工做了新製度培訓。
沒有減員計劃，而是新出了一套獎勵製度，包括升職通道、年終獎分級以及新的績效標準。
至於組織架構，隻是在現有基礎上，新增了一個專項小組，專門服務vip客戶。
能進入這個專項小組的，都是各部門精英。無一例外，都是莫璟羽和秦柔來之後招聘的員工。
那些抱著養老狀態的員工倒是沒什麽不滿，畢竟專項小組的工作強度擺在那裏，這些人反而有點同情專項小組的同事。
危機解除後，公司原來那些妖魔鬼怪又閑不住，馬不停蹄地開始新一輪作妖。
起因是，紀翎並沒有在專項小組名單裏。
之前拜托紀翎透露老板想法的人，仿佛是找到了報複的機會，麵對紀翎時顯露出的輕蔑態度，更加變本加厲。
紀翎這兩天做什麽都有點心不在焉，低頭走在過道裏，不小心踩了一下前麵人的鞋。
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往往距離別人超過一米，她就不會再靠近了。
“對不起。”紀翎下意識道歉，抬起頭的時候，看到是之前諷刺過她，愛穿連體闊腿褲的女人。
鄒靜的鞋被踩掉，整個人都在冒火，再看踩她的人是紀翎，更是橫眉冷對，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這個人家裏有點小錢，對本部門的同事也經常呼來喝去，許多人看她不順眼，但因為她家關係多，維係的客戶也對公司比較重要，大家也隻能忍著。
鄒靜擋住紀翎的去路，“踩掉了我的鞋，一句對不起就完了？”
紀翎沒心情跟她爭執，準備繞開她往前走。“我給你買雙新的，麻煩讓一下。”
鄒靜：“我這雙鞋9000多，你賠得起麽！”
紀翎眼皮輕抬，看著鄒靜，半晌不發一語。
客戶部二組的組長白瑾過來拉了鄒靜一把，道：“算了，紀翎也是不小心的，也沒踩壞，差不多行了。”
白瑾能力一般，但很會做人，即便紀翎現在看起來無權無勢的，保不準哪天就飛上枝頭了，她自是樂意當這個好人。
而鄒靜咄咄逼人的氣焰更加囂張。“她走路沒長眼睛，我憑什麽算了？”
紀翎陡然笑了，揚起下巴，沒有掩藏眼裏的嫌棄。“9000塊錢，也配用來侮辱人？”
她低頭盯著麵前那人的腳，“要不，我給你兩倍，你現在就把這雙鞋脫給我。或者，我再給你加個零，你讓我再踩一腳。”
“嗬！”鄒靜沒有把紀翎的話當真，嗤笑一聲，“怎麽，出手這麽闊綽，又搭上什麽富二代了？現在有些女大學生啊，就喜歡不勞而獲，不想著怎麽好好工作，總想著勾搭有錢人。我都替那些墮落女大學生的父母感到心痛，累死累活供孩子上學，最後養出來的女兒沒準還要去給老男人當二奶，破壞人家家庭！”
說罷，鄒靜將雙手抱在身前。口氣傲人：“我也不為難你，你蹲下來給我擦幹淨，這事就算過去了。”
紀翎呼了口氣，剛想教她怎麽做人，已然有個人衝上來，揪住鄒靜的頭發。
何明婉絲毫不顧及明星形象，使勁扯著那個人的頭發往後拽，咬牙切齒道：“今天哪家狗場門沒關好，放你出來說這種狗話！”
看熱鬧的員工迅速聚攏過來。
這一切發生得猝不及防，紀翎嚇了一跳，氣也被嚇走一半，看到周圍人越來越多，拽了拽何明婉的袖子，道：“你注意點形象。”
“有人這麽欺負你，我注意什麽形象！”何明婉把臉上的墨鏡摘了，隨手往邊上一扔，“我今天就要打得她親媽都不認識她！”
“是我沒辦法呼吸了。”紀翎捂住胸口，放緩呼吸，“而且，我也不想跟你一起上社會新聞。”
何明婉翻起白眼吹了口氣，“行吧，我是文明人，今天就用文明的方式解決。”
她用手指輕輕彈了彈女人的臉，露出詭異一個的笑容。“你們家最好都是清清白白的良民。”
何明婉說著，將人往遠離紀翎的地方拖。“有生之年，我能看到有人欺負翎寶貝，也算是奇觀了。我真是要感謝你，給我一個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機會。不，準確來說，是插別人兩刀的機會。”
何明婉剛麵目猙獰地說完這席話，又看向離得近的圍觀群眾，眨了一下右眼，笑容勾人，“請問，你們老板辦公室怎麽走？”
被何明婉提問的人兩眼發直，話都不會說了，抬起胳膊指了指老板辦公室的方向。
何明婉當即扯著鄒靜的頭發往那邊拖，那場景，在藍星廣告員工心裏，足以穩居一生隻能見到一次的名場麵top1。
這下，公司的人才知道何明婉跟紀翎是朋友，還是關係很親密的朋友，驚訝異常。
紀翎坐在位置上順了順氣，一半是被人群的氣味熏的，一半是被何明婉嚇的。
不過關鍵時刻，那家夥還挺讓人感動。
等何明婉進了老板辦公室，外麵的圍觀員工就跟見了鬼一樣，半天合不攏嘴。
事發突然，都沒一個人顧得上拍下這一幕。
辦公室裏。
莫璟羽剛放下手機，揉了揉太陽穴，門被突然打開。
她看看何明婉，再看看自己公司的員工，麵露不解。
“何小姐，你這是？”
何明婉開門見山：“莫總，麻煩你現在就辭了這個不說人話、不幹人事的員工，不然我隻好賠點違約金，中止和貴公司的合作了。”
莫璟羽眉心微蹙，“是我們公司的員工衝撞何小姐了麽？”
“那倒沒有。”何明婉冷笑一聲，“不過她侮辱我最好的朋友，這可比衝撞我後果嚴重多了。”
莫璟羽：“不知何小姐說的是哪位？”
何明婉也不嫌煩，充分發揮表演天賦，給莫璟羽重現了一遍剛才的情景。這期間，也沒鬆了鄒靜的頭發。還狠狠拍了一下鄒靜的後腦勺。
莫璟羽的呼吸重了幾分，看向鄒靜的目光裏是無法壓製的慍怒。
鄒靜被打懵了，難以置信地尖聲道：“你居然敢打我？誰給你的膽子！”
何明婉手上更加用力。“我還要問問你，是誰給你的膽子，敢那樣跟紀翎說話的！現在，你就是爬到紀翎腳下舔她的鞋都不好使！”
“可笑！我為什麽要舔她的鞋？”鄒靜一直被扯著頭發，脖子保持著後仰的姿勢。
她威脅道：“我認識的媒體也不少，你要是想上熱搜，我不介意免費送你上去！”
何明婉露出個玩味的笑。“那你試試。”
莫璟羽站起身，竭力控製住情緒。“何小姐，我們公司內部的事，我會看著處理，一定會給被語言暴力的員工一個交代。即便您不拿合作當籌碼，我也不會包庇她。”
“那是最好。”何明婉鬆開鄒靜，活動了一下手腕。
她盯著鄒靜，一字一句道：“你會為自己的嘴賤付出慘痛的代價，絕不止丟了工作這麽簡單。”
莫璟羽麵色發沉，打開門走出去，對離她最近的一個員工說道：“告訴所有人，三分鍾之內到大會議室開會，無端缺席的，以後也不要再來了！”
紀翎聽到這話，立刻趴在桌子上裝死。
莫璟羽路過紀翎工位的時候，停下腳步，本能地想伸手摸摸她的腦袋，意識到自己想做什麽，立刻轉開視線，繼續邁開步子往前走。
鄒靜見識過何明婉的可怕，自然不會再跟她共處一室，緊緊跟在莫璟羽後麵進了會議室。通過家裏的關係，她給公司維係著好幾家大客戶，將近占了一半的營收，莫璟羽總得賣她幾分麵子的。
發生這種事，她和紀翎必然得走一個，跟自己手裏的客戶量比起來，靠何明婉牽住的客戶損失了就損失了。鄒靜不相信老板會看不清形勢，受何明婉的威脅。
莫璟羽坐在會議室主位上，一言不發，隻用無法讀懂的目光逡巡在座的每一個人。從坐在主桌上的中高層，到坐在後麵椅子上的普通員工。
良久，莫璟羽終於開了口。
“我一直以為藍星是一家廣告公司。今天，才忽然發覺，這是家舊貨市場。什麽破爛東西都堆在這裏，還以為自己是古董，值錢得很。”
整間會議室，除莫璟羽外，全部低著頭，沒人敢出一絲大氣。
“我本來想給大家一些緩衝期，慢慢規範工作製度，改善工作氛圍。但是有些人總喜歡蹬鼻子上臉。”莫璟羽用指尖叩了叩桌麵，“今天大家都在這裏，我現在就明確告訴大家，對於某些人品惡劣的同事，公司會抱著零容忍的態度嚴肅處理。”
“我相信剛才發生的事有很多人都看到了，對於鄒靜這樣侮辱同事的行為，我也是零容忍的。”莫璟羽看了一眼鄒靜，“我宣布，現公司對鄒靜做辭退處理。”
客戶總監立刻出來勸道：“莫總，這件事咱們要不先開個小會，再做決定。不過是員工之間發生了口角，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
莫璟羽尾調微揚，“我還做不了主了麽？”
“這倒不是，隻是……”客戶總監很是為難。
莫璟羽目光沉沉，“我今天把話放在這裏，每年幾百萬的單子我可以不要了，但是這個公司，最好不要再出現排擠同事的情況。”
她停下來，視線在每個人的臉上都掃了一圈，整個會議室的氣氛分外壓抑。
頓了幾秒，莫璟羽才冷著臉道：“否則，不管你身上背著什麽大客戶，還是有什麽過人的本事，都給我直接走人。”
各行各業，除了大規模裁員，很少有公司會直接開除員工。哪怕是犯了錯，也大都由人事跟員工溝通過後，對方主動離職。
一是辭退員工要多發補償金，二是撕破了臉也不好看。
俗話說“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大抵就是如此。
更少見的，就是這樣當眾辭退員工。
而現下莫璟羽這個做法，任誰看來都是殺雞儆猴。撂下這番話，分明就是要下狠手整治公司裏愛背後詆毀別人的風氣了。
鄒靜見老板不留一點餘地，急道：“莫總，我沒有重大過失，你沒有理由辭退我！公司條例並沒有規定不能跟同事發生爭執！”
莫璟羽看了秦柔一眼。
秦柔掛上一個看似和善的笑，看著鄒靜道：“之前有人匿名舉報公司有吃回扣的現象，我也留意了一下，媒介部新增的兩個渠道，定價比其他渠道要貴一些，聽說，是你介紹的。”
鄒靜抿了抿唇沒說話。
秦柔又一副老好人模樣，道：“這樣吧，鄒靜回去提交一下辭職申請，咱們公司也不會出去宣揚這些。那些客戶，願意繼續跟藍星合作，其他同事就繼續跟進，不願意的話，咱們也不強求。”
會議室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
幾分鍾後。
莫璟羽再次掃過會議室裏的每一個人，“雖然藍星隻是一家普通的廣告公司，但是我在業界也算有點人脈，想去更大公司發展的同事，做得好，我會毫不吝嗇地為你們做推薦。隻想在藍星養老，還閑不住的同事，我不介意讓你們回家舒舒服服地養老。”
從接手這家廣告公司，莫璟羽就隻當這是一個用營收證明自己能力的工具，並沒有投入太多感情，她的重心也不在於此。但是今天的事，讓她意識到自己不該如此。這或許對她來說隻是一家公司，對於其他同事來說，是除了家之外的第二個空間，該有一個更好的工作氛圍。
更何況……她還有自己的私心。
鄒靜這邊剛丟了工作，手機就開始堅持不懈地“嗡嗡”震動，是家裏麵打來的。
鄒靜怕有什麽事，也顧不得這會兒的詭異氛圍，心煩意亂地走出會議室接起電話。
電話那邊是平時對她寵溺有加的父親，但此時上來就是劈頭蓋臉好一頓臭罵。
罵完，才沉聲道：“公司損失了好幾個大客戶不說，供應渠道也出了問題。人家都直接說了，是你惹了不該惹的人，到底怎麽回事？！”
這邊還沒說話，那邊又道：“鄒靜，我告訴你，你吃的用的都是老子給你的，哪怕你跪下求人家，也得把這件事給我解決了。否則以後就當我沒你這個女兒！”
鄒靜張了張嘴，難以置信。
“嘟嘟嘟……”電話裏隻剩下一串忙音。
鄒靜腦袋發懵，定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
直到裏麵散會，鄒靜才如夢初醒。
她上麵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早就知道家裏的企業一分便宜都占不到，才到這家廣告公司工作，至少還能借助家裏的人脈混點名堂。
丟了工作可以換地方，如果家裏的企業出問題，相當於失去了天然優勢。而且以後別說奢侈品，自己能不能保證溫飽說不定都是問題。
公司裏不見何明婉的身影，鄒靜隻能快速走到紀翎工位旁，低聲道：“剛才的事，是我的錯，希望你能原諒我。”
紀翎抬起頭，一臉疑惑。“我為什麽要原諒你？”
鄒靜似是沒想到紀翎會這樣回答，怔愣片刻，道：“我承認自己不該對你說那些話，何明婉因為這個，對我們家趕盡殺絕，是不是太過分了？”
她此刻還沒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這位同事，你剛才意有所指，汙蔑我勾引已婚老男人的時候，有沒有覺得自己過分？”紀翎嘴角揚起一抹冷笑，“讓我蹲下來給你擦鞋的時候，又覺不覺得自己過分？”
她捂住鼻子站起身，“有些話，在背後說說，我是懶得計較的。但是我這個人不太喜歡別人往我身上湊，你如果當著我的麵找麻煩，我會很不高興。”
鄒靜按下心裏的火，賠了個笑。“紀翎，之前的事是我不對，我道歉。我隻是開個玩笑，怎麽會真讓你給我擦鞋呢！你就讓何明婉放過我行不行？”
“開玩笑？可是我並不覺得好笑。”紀翎頓了頓，“不過你現在的樣子倒是挺好笑的。”
鄒靜回想起父親的話，耐著性子好聲好氣道：“咱們也算是同事一場，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行不行？何明婉也算是個公眾人物，我相信她不會這麽小氣的。”
“你這張口閉口都是何明婉，我聽出來了，如果不是因為她幫我出頭，你也不會覺得自己錯了。”紀翎倚在桌邊，“我好像，感受不到你的誠意。”
鄒靜走近一步，“你覺得怎麽有誠意，我照你說的做。”
紀翎看向她，“那麻煩你現在離我遠一點。因為，我沒有理由原諒你。”
“紀翎，別給臉不要臉！”鄒靜臉上露出惱色，“就算有何明婉給你撐腰，她撐得了一次，撐得了一輩子嗎？你要看清形勢！”
紀翎的眼神冷下去。“你這是在威脅我？”
這時，莫璟羽走過來擋在紀翎前麵。“在我的公司，威脅我的員工，是誰看不清形勢？”
莫璟羽話音落下，又掃了一眼公司員工，用指尖敲敲桌子。“都沒有工作嗎？”
所有人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鄒靜想到在會議室裏的屈辱場景，火氣猛地躥上來，口不擇言道：“人長得好看就是有特權啊！一個個都護著她，那我倒要看看，你們能護到什麽時候！以後，最好是別讓紀翎落單！”
莫璟羽眼裏的溫度驟降，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警告：“現在是法治社會，我勸你別動歪心思。”
對峙片刻，她附到鄒靜耳邊輕聲說道：“我送你一句話，有些人生來就是有特權的。先掂掂自己幾斤幾兩，別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不要亂來，否則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
末了，莫璟羽最後說了句話，聲音壓得極低，但鄒靜清晰可聞。
“我，可以給她撐一輩子腰。”
莫璟羽頓時覺得無比難堪。
剛才的唇瓣相觸，瞬間擊垮了一座座自欺欺人的防禦堡壘。
慌亂，卻無法忽略那一瞬間的欣喜和悸動。
理智回籠之後，隻剩一個血淋淋的窟窿。
莫璟羽麵色陰沉，抬手指著門，“出去。”
紀翎揉了揉磕破的嘴角，“我都道歉了，你這麽凶幹什麽？”
莫璟羽抓著紀翎的胳膊，將人扔出辦公室。
“砰”的一聲，紀翎被關在門外。
莫璟羽的背抵在門上，頭發垂在麵頰兩側，嘴角噙著澀笑。
整個人就像一座剛完成的，沒有靈魂的雕塑。久久都沒有動一下。
紀翎站在門口，越想越覺得氣惱。被莫璟羽丟出來，連原因都不知道。
紀翎拍了拍門，“你到底有什麽毛病！我還沒吃飯呢！”
下一秒，便當袋從門縫裏遞出來。
紀翎還沒來得及說話，門又迅速關上。
經曆了這莫名其妙的一茬，紀翎也沒心思吃飯了，回到工位上，胸口起伏異常劇烈。
大家都去吃飯了，旁邊沒什麽人，她也就沒掩飾情緒。
過了一會兒，紀翎拿出一個本子，在上麵畫了一個長頭發醜八怪，身上寫了“莫璟羽”三個字。
然後泄憤似的，拿筆尖在上麵又戳又劃。
紀翎用手支著下巴，兩個腮幫子圓圓鼓鼓的，嘴巴還一動一動的像隻倉鼠。
這時，秦柔頭疼地看著手機上的消息從旁經過，餘光瞥到紀翎有些滑稽的模樣，走近道：“紀翎，怎麽沒去吃飯？”
紀翎看向秦柔，眼裏還在冒火，有點失了理智。“秦總監，莫總性格這麽差，你看上她什麽了？”
“嗯？”秦柔一時間被問得有點懵。
紀翎：“秦總監，我覺得你要擦亮眼睛。”
秦柔笑了笑，問道：“怎麽突然這麽說，難道是跟莫總吵架了？”
紀翎搖搖頭，“是她陰晴不定，間歇性犯神經，我這種有禮貌有教養的人，才不會跟她吵架！”
秦柔哪能聽不出紀翎語氣裏的惱意，沒再說什麽，而是去了莫璟羽辦公室。
莫璟羽倒是沒什麽異常，看起來正在認真工作。
秦柔：“璟羽，怎麽還不吃飯？”
莫璟羽抬起頭，眼裏看不出半分情緒。“不餓。”
頓了頓，禮節性問道：“學姐吃了嗎？”
秦柔幹笑了一下，“我點了外賣，還沒送到。”
莫璟羽：“學姐不是不喜歡外賣？”
秦柔：“天太熱了，不想出門。”
事實上，是剛才收到何明婉的消息，說在樓下等她。
她隨便謅了句：“不在公司。”怕被逮個正著，也就放棄了出門。
秦柔又道：“紀翎也沒吃飯，好像心情不太好。”
莫璟羽眼皮輕顫，道：“紀翎實習期快到了，學姐給她寫封推薦信，讓她去別的公司吧。”
秦柔：“她在咱們公司有什麽問題嗎？”
莫璟羽：“一個實習生天天騷擾老板，傳出去影響不好。”
說著，又補了句：“學姐現在也對她照顧有加，我覺得不太合適。”
秦柔以為莫璟羽還在氣頭上，打算緩一陣再勸她，敷衍道：“那我找時間跟她聊聊，看她有沒有想去的公司，我給她做推薦。”
莫璟羽捏著筆，看到秦柔要開門出去，又把人叫住。“學姐先警告紀翎，不要再糾纏老板，她要是收斂了，就讓她繼續待著吧。”
“好。”秦柔應下來，轉動門把，眼裏若有所思。
雖然秦柔壓根沒有向紀翎轉告這番話，但紀翎也不是個會熱臉貼冷屁股的。
紀翎已經決定，在莫璟羽道歉之前，絕不會再跟莫璟羽多說一句話。
因為冷戰，紀翎也沒有再去莫璟羽辦公室吃午飯，又回到了剛進公司的狀態，一個人坐在角落裏，不疾不徐地用餐。
這麽明顯的變故，公司裏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同事怎麽能發現不了。默默觀察了幾天，大老板和紀翎的關係似乎是徹底降到了冰點。
不過最近大家人人自危，還真沒什麽人有心思再去落井下石。
頭兩天一直說要進行公司架構改革，現在還沒個明確的動靜，誰都不知道會不會突然就丟了飯碗。
藍星廣告有一批老員工比莫璟羽來的時間都長，他們是經曆過放羊狀態的，每天中午才晃晃悠悠上班，吃個午飯，再喝個下午茶，隨便工作一會兒，就下班走人。這家公司真正開始忙起來，是莫璟羽來之後的事。不僅業務量多起來，各項製度也越來越完善。
這對於習慣了散漫的員工來說，並不是件容易接受的事。
藍星的新老員工之間有一道明顯的分水嶺，老員工雖然業務能力一般，但有種迷之優越感，認為自己是跟公司一起成長起來的。不僅愛在上班時間聊八卦，還愛對新人指點江山。
又因為工資被倒鉤，心懷不滿，對待工作的認真程度遠不及新人。
之前最愛背後說紀翎壞話的，就是那些在公司待了兩年，還沒一點發展的人。
這次明確傳出要大力改革的風聲，這些人其實心裏都發虛。
終於，惶惶不安一陣之後，公司hr給全體員工做了新製度培訓。
沒有減員計劃，而是新出了一套獎勵製度，包括升職通道、年終獎分級以及新的績效標準。
至於組織架構，隻是在現有基礎上，新增了一個專項小組，專門服務vip客戶。
能進入這個專項小組的，都是各部門精英。無一例外，都是莫璟羽和秦柔來之後招聘的員工。
那些抱著養老狀態的員工倒是沒什麽不滿，畢竟專項小組的工作強度擺在那裏，這些人反而有點同情專項小組的同事。
危機解除後，公司原來那些妖魔鬼怪又閑不住，馬不停蹄地開始新一輪作妖。
起因是，紀翎並沒有在專項小組名單裏。
之前拜托紀翎透露老板想法的人，仿佛是找到了報複的機會，麵對紀翎時顯露出的輕蔑態度，更加變本加厲。
紀翎這兩天做什麽都有點心不在焉，低頭走在過道裏，不小心踩了一下前麵人的鞋。
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往往距離別人超過一米，她就不會再靠近了。
“對不起。”紀翎下意識道歉，抬起頭的時候，看到是之前諷刺過她，愛穿連體闊腿褲的女人。
鄒靜的鞋被踩掉，整個人都在冒火，再看踩她的人是紀翎，更是橫眉冷對，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這個人家裏有點小錢，對本部門的同事也經常呼來喝去，許多人看她不順眼，但因為她家關係多，維係的客戶也對公司比較重要，大家也隻能忍著。
鄒靜擋住紀翎的去路，“踩掉了我的鞋，一句對不起就完了？”
紀翎沒心情跟她爭執，準備繞開她往前走。“我給你買雙新的，麻煩讓一下。”
鄒靜：“我這雙鞋9000多，你賠得起麽！”
紀翎眼皮輕抬，看著鄒靜，半晌不發一語。
客戶部二組的組長白瑾過來拉了鄒靜一把，道：“算了，紀翎也是不小心的，也沒踩壞，差不多行了。”
白瑾能力一般，但很會做人，即便紀翎現在看起來無權無勢的，保不準哪天就飛上枝頭了，她自是樂意當這個好人。
而鄒靜咄咄逼人的氣焰更加囂張。“她走路沒長眼睛，我憑什麽算了？”
紀翎陡然笑了，揚起下巴，沒有掩藏眼裏的嫌棄。“9000塊錢，也配用來侮辱人？”
她低頭盯著麵前那人的腳，“要不，我給你兩倍，你現在就把這雙鞋脫給我。或者，我再給你加個零，你讓我再踩一腳。”
“嗬！”鄒靜沒有把紀翎的話當真，嗤笑一聲，“怎麽，出手這麽闊綽，又搭上什麽富二代了？現在有些女大學生啊，就喜歡不勞而獲，不想著怎麽好好工作，總想著勾搭有錢人。我都替那些墮落女大學生的父母感到心痛，累死累活供孩子上學，最後養出來的女兒沒準還要去給老男人當二奶，破壞人家家庭！”
說罷，鄒靜將雙手抱在身前。口氣傲人：“我也不為難你，你蹲下來給我擦幹淨，這事就算過去了。”
紀翎呼了口氣，剛想教她怎麽做人，已然有個人衝上來，揪住鄒靜的頭發。
何明婉絲毫不顧及明星形象，使勁扯著那個人的頭發往後拽，咬牙切齒道：“今天哪家狗場門沒關好，放你出來說這種狗話！”
看熱鬧的員工迅速聚攏過來。
這一切發生得猝不及防，紀翎嚇了一跳，氣也被嚇走一半，看到周圍人越來越多，拽了拽何明婉的袖子，道：“你注意點形象。”
“有人這麽欺負你，我注意什麽形象！”何明婉把臉上的墨鏡摘了，隨手往邊上一扔，“我今天就要打得她親媽都不認識她！”
“是我沒辦法呼吸了。”紀翎捂住胸口，放緩呼吸，“而且，我也不想跟你一起上社會新聞。”
何明婉翻起白眼吹了口氣，“行吧，我是文明人，今天就用文明的方式解決。”
她用手指輕輕彈了彈女人的臉，露出詭異一個的笑容。“你們家最好都是清清白白的良民。”
何明婉說著，將人往遠離紀翎的地方拖。“有生之年，我能看到有人欺負翎寶貝，也算是奇觀了。我真是要感謝你，給我一個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機會。不，準確來說，是插別人兩刀的機會。”
何明婉剛麵目猙獰地說完這席話，又看向離得近的圍觀群眾，眨了一下右眼，笑容勾人，“請問，你們老板辦公室怎麽走？”
被何明婉提問的人兩眼發直，話都不會說了，抬起胳膊指了指老板辦公室的方向。
何明婉當即扯著鄒靜的頭發往那邊拖，那場景，在藍星廣告員工心裏，足以穩居一生隻能見到一次的名場麵top1。
這下，公司的人才知道何明婉跟紀翎是朋友，還是關係很親密的朋友，驚訝異常。
紀翎坐在位置上順了順氣，一半是被人群的氣味熏的，一半是被何明婉嚇的。
不過關鍵時刻，那家夥還挺讓人感動。
等何明婉進了老板辦公室，外麵的圍觀員工就跟見了鬼一樣，半天合不攏嘴。
事發突然，都沒一個人顧得上拍下這一幕。
辦公室裏。
莫璟羽剛放下手機，揉了揉太陽穴，門被突然打開。
她看看何明婉，再看看自己公司的員工，麵露不解。
“何小姐，你這是？”
何明婉開門見山：“莫總，麻煩你現在就辭了這個不說人話、不幹人事的員工，不然我隻好賠點違約金，中止和貴公司的合作了。”
莫璟羽眉心微蹙，“是我們公司的員工衝撞何小姐了麽？”
“那倒沒有。”何明婉冷笑一聲，“不過她侮辱我最好的朋友，這可比衝撞我後果嚴重多了。”
莫璟羽：“不知何小姐說的是哪位？”
何明婉也不嫌煩，充分發揮表演天賦，給莫璟羽重現了一遍剛才的情景。這期間，也沒鬆了鄒靜的頭發。還狠狠拍了一下鄒靜的後腦勺。
莫璟羽的呼吸重了幾分，看向鄒靜的目光裏是無法壓製的慍怒。
鄒靜被打懵了，難以置信地尖聲道：“你居然敢打我？誰給你的膽子！”
何明婉手上更加用力。“我還要問問你，是誰給你的膽子，敢那樣跟紀翎說話的！現在，你就是爬到紀翎腳下舔她的鞋都不好使！”
“可笑！我為什麽要舔她的鞋？”鄒靜一直被扯著頭發，脖子保持著後仰的姿勢。
她威脅道：“我認識的媒體也不少，你要是想上熱搜，我不介意免費送你上去！”
何明婉露出個玩味的笑。“那你試試。”
莫璟羽站起身，竭力控製住情緒。“何小姐，我們公司內部的事，我會看著處理，一定會給被語言暴力的員工一個交代。即便您不拿合作當籌碼，我也不會包庇她。”
“那是最好。”何明婉鬆開鄒靜，活動了一下手腕。
她盯著鄒靜，一字一句道：“你會為自己的嘴賤付出慘痛的代價，絕不止丟了工作這麽簡單。”
莫璟羽麵色發沉，打開門走出去，對離她最近的一個員工說道：“告訴所有人，三分鍾之內到大會議室開會，無端缺席的，以後也不要再來了！”
紀翎聽到這話，立刻趴在桌子上裝死。
莫璟羽路過紀翎工位的時候，停下腳步，本能地想伸手摸摸她的腦袋，意識到自己想做什麽，立刻轉開視線，繼續邁開步子往前走。
鄒靜見識過何明婉的可怕，自然不會再跟她共處一室，緊緊跟在莫璟羽後麵進了會議室。通過家裏的關係，她給公司維係著好幾家大客戶，將近占了一半的營收，莫璟羽總得賣她幾分麵子的。
發生這種事，她和紀翎必然得走一個，跟自己手裏的客戶量比起來，靠何明婉牽住的客戶損失了就損失了。鄒靜不相信老板會看不清形勢，受何明婉的威脅。
莫璟羽坐在會議室主位上，一言不發，隻用無法讀懂的目光逡巡在座的每一個人。從坐在主桌上的中高層，到坐在後麵椅子上的普通員工。
良久，莫璟羽終於開了口。
“我一直以為藍星是一家廣告公司。今天，才忽然發覺，這是家舊貨市場。什麽破爛東西都堆在這裏，還以為自己是古董，值錢得很。”
整間會議室，除莫璟羽外，全部低著頭，沒人敢出一絲大氣。
“我本來想給大家一些緩衝期，慢慢規範工作製度，改善工作氛圍。但是有些人總喜歡蹬鼻子上臉。”莫璟羽用指尖叩了叩桌麵，“今天大家都在這裏，我現在就明確告訴大家，對於某些人品惡劣的同事，公司會抱著零容忍的態度嚴肅處理。”
“我相信剛才發生的事有很多人都看到了，對於鄒靜這樣侮辱同事的行為，我也是零容忍的。”莫璟羽看了一眼鄒靜，“我宣布，現公司對鄒靜做辭退處理。”
客戶總監立刻出來勸道：“莫總，這件事咱們要不先開個小會，再做決定。不過是員工之間發生了口角，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
莫璟羽尾調微揚，“我還做不了主了麽？”
“這倒不是，隻是……”客戶總監很是為難。
莫璟羽目光沉沉，“我今天把話放在這裏，每年幾百萬的單子我可以不要了，但是這個公司，最好不要再出現排擠同事的情況。”
她停下來，視線在每個人的臉上都掃了一圈，整個會議室的氣氛分外壓抑。
頓了幾秒，莫璟羽才冷著臉道：“否則，不管你身上背著什麽大客戶，還是有什麽過人的本事，都給我直接走人。”
各行各業，除了大規模裁員，很少有公司會直接開除員工。哪怕是犯了錯，也大都由人事跟員工溝通過後，對方主動離職。
一是辭退員工要多發補償金，二是撕破了臉也不好看。
俗話說“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大抵就是如此。
更少見的，就是這樣當眾辭退員工。
而現下莫璟羽這個做法，任誰看來都是殺雞儆猴。撂下這番話，分明就是要下狠手整治公司裏愛背後詆毀別人的風氣了。
鄒靜見老板不留一點餘地，急道：“莫總，我沒有重大過失，你沒有理由辭退我！公司條例並沒有規定不能跟同事發生爭執！”
莫璟羽看了秦柔一眼。
秦柔掛上一個看似和善的笑，看著鄒靜道：“之前有人匿名舉報公司有吃回扣的現象，我也留意了一下，媒介部新增的兩個渠道，定價比其他渠道要貴一些，聽說，是你介紹的。”
鄒靜抿了抿唇沒說話。
秦柔又一副老好人模樣，道：“這樣吧，鄒靜回去提交一下辭職申請，咱們公司也不會出去宣揚這些。那些客戶，願意繼續跟藍星合作，其他同事就繼續跟進，不願意的話，咱們也不強求。”
會議室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
幾分鍾後。
莫璟羽再次掃過會議室裏的每一個人，“雖然藍星隻是一家普通的廣告公司，但是我在業界也算有點人脈，想去更大公司發展的同事，做得好，我會毫不吝嗇地為你們做推薦。隻想在藍星養老，還閑不住的同事，我不介意讓你們回家舒舒服服地養老。”
從接手這家廣告公司，莫璟羽就隻當這是一個用營收證明自己能力的工具，並沒有投入太多感情，她的重心也不在於此。但是今天的事，讓她意識到自己不該如此。這或許對她來說隻是一家公司，對於其他同事來說，是除了家之外的第二個空間，該有一個更好的工作氛圍。
更何況……她還有自己的私心。
鄒靜這邊剛丟了工作，手機就開始堅持不懈地“嗡嗡”震動，是家裏麵打來的。
鄒靜怕有什麽事，也顧不得這會兒的詭異氛圍，心煩意亂地走出會議室接起電話。
電話那邊是平時對她寵溺有加的父親，但此時上來就是劈頭蓋臉好一頓臭罵。
罵完，才沉聲道：“公司損失了好幾個大客戶不說，供應渠道也出了問題。人家都直接說了，是你惹了不該惹的人，到底怎麽回事？！”
這邊還沒說話，那邊又道：“鄒靜，我告訴你，你吃的用的都是老子給你的，哪怕你跪下求人家，也得把這件事給我解決了。否則以後就當我沒你這個女兒！”
鄒靜張了張嘴，難以置信。
“嘟嘟嘟……”電話裏隻剩下一串忙音。
鄒靜腦袋發懵，定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
直到裏麵散會，鄒靜才如夢初醒。
她上麵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早就知道家裏的企業一分便宜都占不到，才到這家廣告公司工作，至少還能借助家裏的人脈混點名堂。
丟了工作可以換地方，如果家裏的企業出問題，相當於失去了天然優勢。而且以後別說奢侈品，自己能不能保證溫飽說不定都是問題。
公司裏不見何明婉的身影，鄒靜隻能快速走到紀翎工位旁，低聲道：“剛才的事，是我的錯，希望你能原諒我。”
紀翎抬起頭，一臉疑惑。“我為什麽要原諒你？”
鄒靜似是沒想到紀翎會這樣回答，怔愣片刻，道：“我承認自己不該對你說那些話，何明婉因為這個，對我們家趕盡殺絕，是不是太過分了？”
她此刻還沒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這位同事，你剛才意有所指，汙蔑我勾引已婚老男人的時候，有沒有覺得自己過分？”紀翎嘴角揚起一抹冷笑，“讓我蹲下來給你擦鞋的時候，又覺不覺得自己過分？”
她捂住鼻子站起身，“有些話，在背後說說，我是懶得計較的。但是我這個人不太喜歡別人往我身上湊，你如果當著我的麵找麻煩，我會很不高興。”
鄒靜按下心裏的火，賠了個笑。“紀翎，之前的事是我不對，我道歉。我隻是開個玩笑，怎麽會真讓你給我擦鞋呢！你就讓何明婉放過我行不行？”
“開玩笑？可是我並不覺得好笑。”紀翎頓了頓，“不過你現在的樣子倒是挺好笑的。”
鄒靜回想起父親的話，耐著性子好聲好氣道：“咱們也算是同事一場，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行不行？何明婉也算是個公眾人物，我相信她不會這麽小氣的。”
“你這張口閉口都是何明婉，我聽出來了，如果不是因為她幫我出頭，你也不會覺得自己錯了。”紀翎倚在桌邊，“我好像，感受不到你的誠意。”
鄒靜走近一步，“你覺得怎麽有誠意，我照你說的做。”
紀翎看向她，“那麻煩你現在離我遠一點。因為，我沒有理由原諒你。”
“紀翎，別給臉不要臉！”鄒靜臉上露出惱色，“就算有何明婉給你撐腰，她撐得了一次，撐得了一輩子嗎？你要看清形勢！”
紀翎的眼神冷下去。“你這是在威脅我？”
這時，莫璟羽走過來擋在紀翎前麵。“在我的公司，威脅我的員工，是誰看不清形勢？”
莫璟羽話音落下，又掃了一眼公司員工，用指尖敲敲桌子。“都沒有工作嗎？”
所有人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鄒靜想到在會議室裏的屈辱場景，火氣猛地躥上來，口不擇言道：“人長得好看就是有特權啊！一個個都護著她，那我倒要看看，你們能護到什麽時候！以後，最好是別讓紀翎落單！”
莫璟羽眼裏的溫度驟降，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警告：“現在是法治社會，我勸你別動歪心思。”
對峙片刻，她附到鄒靜耳邊輕聲說道：“我送你一句話，有些人生來就是有特權的。先掂掂自己幾斤幾兩，別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不要亂來，否則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
末了，莫璟羽最後說了句話，聲音壓得極低，但鄒靜清晰可聞。
“我，可以給她撐一輩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