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江馨雅將高哲的手推開,倔強地往前走,但剛才被絆的那一下似乎扭傷了腳,雖不嚴重,可腳踝處仍隱隱有著痛意。江馨雅強撐著走了幾步,就被高哲扶住,江馨雅想要甩開高哲,可高哲卻鐵了心似的堅決不放手,甚至,還不顧她的反對,強行抱起她,“你把我放下,放下――”江馨雅劇烈地掙紮著。


    “馨雅,你不要這樣,你的腳受傷了!”高哲淒然地抱緊馨雅,話中滿是疲憊與祈求,“我知道你討厭我,可請你忍耐下,等我把你送回家,我就會離開――你若不想再見我,我就不會再出現――”高哲的胸口悶悶的,好像有什麽東西堵塞在那裏,讓他難受。他知道馨雅是因為他親口承認自己雙手已沾滿血腥的事實而受不了,而他完全可以體諒馨雅的心情,因為每每想到這些,連他高哲自己都難以忍受。聽了高哲的話,馨雅停止了掙紮,眼裏的淚大滴大滴地滾落,直滴入高哲的心裏。“馨雅,你怎麽了?腳很疼嗎?”高哲慌亂得無法思考,不顧江馨雅反對,將她帶到了最近的醫院。


    江馨雅的腳並沒有傷到骨頭,醫生檢查過後,讓護士拿來冰袋,幫助馨雅敷在腳踝處腫脹疼痛的部位。“我來吧――”高哲接過護士手中的冰袋,親自幫江馨雅做起冰敷來,江馨雅想要拒絕,可看到高哲一臉的堅持,倒也沒再多說什麽,隻是默默地注視著高哲的動作。


    才剛冰敷了幾分鍾,幾輛救護車呼嘯著駛進醫院大門,急救室的醫生們接到有重傷員就診的通知,都做好了施救準備,可由於傷者眾多,急救室的醫生不夠,醫院緊急抽調了院內所有的值班醫生去幫忙,一時間,這間診室裏隻剩下高哲和江馨雅兩人。透過打開的門,高哲和江馨雅可以清楚地聽到外麵走廊裏嘈雜的人聲,偶爾還會看到護士們匆匆推著滿身是血是傷者經過,還有部分穿著警服的警察來回探訪傷者的狀況,“高哲,我們走吧!”看到血色,江馨雅的臉色本就泛白了,又看到不斷經過的警察們,江馨雅更是麵無血色,連忙抓住高哲的胳膊,輕聲開口,“外麵有好多警察――”


    馨雅還是在意他的!高哲看到馨雅擔心自己被警察抓走,心中生出一種莫名的欣喜,他抓住馨雅的手,安慰道,“別擔心,他們抓不到我的――”話雖然這麽說,但他臉上的笑容並不輕鬆。早在警察第一次經過門口之時,他的神經就已經高度緊張起來,可在馨雅麵前,他絲毫不敢表露出一丁點的忐忑,生怕自己的那種恐懼與畏縮會讓馨雅聯想起自己不堪的經曆,怕她從心底裏看不起自己。


    “我們還是走吧,我的腳不疼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媽還在等我回家呢!”或是看出了高哲內心的焦慮,也或是設身處地為高哲考慮,江馨雅又扯了扯高哲的袖子,要求離開。高哲看著江馨雅澄澈的目光,歎了口氣,上前扶住江馨雅,兩人悄悄地離開了醫院。


    出了醫院,高哲看江馨雅走路仍一瘸一拐的,想要抱她回去,可江馨雅堅持自己走回去,說什麽也不讓高哲抱她。無奈之下,高哲隻得叫了出租車送江馨雅回家。在車上,江馨雅和高哲一句話也不說,氣氛沉悶極了。出租車司機似乎也覺出這一對“小情侶”鬧了別扭,亂七八糟的話說了一大堆,試圖能讓兩人“和解”,這讓高哲和江馨雅尷尬不已。一路上,高哲一直偷眼看著江馨雅,可江馨雅卻把臉扭向一邊,不看高哲。


    到了江家的門口,高哲扶著江馨雅下車。“謝謝!”江馨雅向高哲道了謝,便鬆開他的手,轉身朝大門走去。高哲看著她的身影漸遠,心裏一陣刺痛,或許,他和馨雅再也不能相見了!“馨雅――”想到這兒,他禁不住大叫著上前,從後麵抱住馨雅,緊緊的。江馨雅沒有回頭,也沒有掙開高哲,隻是,在高哲看不見的區域,她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下。“馨雅,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出現了!”感受到江馨雅的身體在發抖,高哲深吸了口氣,緩緩鬆開江馨雅,退後兩步。


    “你――”江馨雅回過頭,剛想要說什麽,江家的院子裏卻突然傳出了江潔茹的咳嗽聲,令高哲和江馨雅不由得同時扭頭看向門口。


    “小馨,是你回來了嗎?”江潔茹的聲音飄了出來。


    “是,我回來了!”江馨雅大聲地回應江潔茹,然後,又轉過頭來,注視著高哲。


    高哲望著江馨雅,極力克製著心裏的不舍,“回去吧,阿姨在等著你呢!我――先走了――”知道江潔茹不喜歡自己,他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江潔茹的問詢,而馨雅已經到了家門口,他送人的使命已完成,高哲索性撐出一個笑容來,然後,轉身迅速走向黑暗的街道。“小馨,你怎麽還不進來――剛剛你在和誰說話?”身後,傳來開大門的聲音和江潔茹的問話,可高哲卻邁開大步飛奔離開,一步都不敢遲疑。他並沒有看見,江家大門外,望著女兒注視黑暗中人影所流露出的悵然表情,江潔茹的臉色變得極為凝重和擔憂。


    離開江家,高哲一路狂奔,用兩條腿跑回了二十三層的寓所,進了門,他就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失聲痛哭。他從來不知道,男人的眼淚竟然有這麽多,他痛恨自己的懦弱,卻也對現狀感到無奈。這世間充滿了不確定性,人生也沒有固定的劇本,他高哲之前所做的那些選擇與未來所要承擔的責任,是對還是錯,他自己也並不清楚。事到如今,他的人生基本上已經全都毀了,他隻希望,那些他所愛著的、牽掛著的人們別被自己所牽連,能夠走好他們自己的路。高哲從心底裏感到慶幸,他和馨雅的意外相見,恰好是在陳玲玲出國期間,如果陳玲玲在,他是沒有機會與馨雅進行這麽一次告別的。既然,他與馨雅都說清楚了,以後,他們的人生不再有交集,他不會拖累到馨雅,這樣他也就沒什麽可牽掛和遺憾的了。


    不管高哲有多麽傷心和難過,在眾人麵前,他依然要保持“哲哥”的形象。躲在房間痛哭了大半夜,第二天,他還是得早起去建業集團上班。上班的路上,高哲不斷地思考是不是要另外換一個工作,畢竟,馨雅已經知道了他在這裏的倉儲部上班,他相信馨雅不會把他的藏身之所向警方舉報,但卻怕她把自己的行蹤告訴陳飛,依他對陳飛的了解,那小子的倔脾氣上來,說不定會抱著與自己同歸於盡的念頭找過來,若然那樣,可真是件麻煩的事!高哲悶悶地來到倉儲部,小王一見他來了,就連忙迎了過來,笑容滿麵。高哲不用問也知道,小王昨晚送小趙老師回家,應該有所收獲才是,要不然也不會高興成這個樣子。果然,高哲剛坐到椅子上,小王就喜滋滋地說昨晚他送小趙老師回家,被其邀請到家裏喝茶,而小趙老師媽媽對他的態度也很親熱,越發讓他覺得自己跟小趙老師有戲。看小王滿臉喜色,高哲隻得出言恭喜他,而當小王問起高哲送馨雅回家的情形如何之時,高哲隻說將馨雅送到大門口就回了,一副不解風情的模樣,聽得小王直搖頭。不過,知道高哲和老板妹妹陳玲玲的微妙關係,小王並沒有過多的糾結此事,很快就將此事忘記了。


    整整一天,高哲都在倉儲部裏發呆,好在他的職位本來就是閑差,沒人指責他的偷懶。或是知道他的心情不好,倉儲部裏的人基本上都不來煩他,就連吃午飯的時候,跟他一向私交很好的閆老頭也沒有過來跟他打招呼。好不容易混到了下班時間,鈴聲一響,高哲第一個衝出倉儲部,出了建業集團的大門,卻發現陳玲玲的司機依然等在外麵,頓時更加氣悶了。高哲上了車,卻故意讓司機將車開到了一個露天的大排檔裏,將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才讓司機送其回家。


    “我沒醉,沒醉――玲玲又不在家,你別管我――我還沒喝夠呢――”司機架著高哲的胳膊,硬是將他拖出二十三層的電梯,而高哲借著酒勁,嘴裏胡亂嘟囔不說,身子也一直抗拒著,“快點,再上一盤花生米,再拿一瓶燒酒――”


    “哲哥,你醉了――”司機使勁拖著高哲。


    “醉了?胡說,我怎麽能醉呢?”高哲滿身酒氣,看到司機使命地推他,有些怒了,“你說我醉了?醉了――醉了就醉了,醉死我算了,省得讓我整天對著你們這些――放開我――放開――”


    兩人正在房門前拉拉扯扯,公寓的房門突然從裏麵打開了,陳玲玲漠然地看著兩人推搡,聲音冰冷,“高哲,你鬧夠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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