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害死?您這話是什麽意思?”王建國不明白這個怪老太想表達什麽。


    “如果,你們不想稀裏糊塗丟了性命,那就趕快隨我去安全的地方。”窗外的老太強調道。


    王建國聽得雲裏霧裏,問:“安全的地方?難道,這裏不安全嗎?”


    “安全?哼哼。”金花婆婆冷笑了兩聲,反問王建國,“你們沒覺得奇怪嗎?為什麽阿貴不情願招待你們?又為什麽那些飯菜寡淡如水?”


    經這麽一問,王建國與藍玉潔也開始疑惑了。


    “那菜確實有點怪。但是,周老板看上去心慈麵善的,他總不至於要害我們吧?再說了,我們跟他無冤無仇,害人,總要理由的吧?”王建國說,他懷疑金花婆婆這麽說話有什麽目的。


    金花婆婆沉默了,看上去,老太像是在思考該怎樣向王建國解釋。


    片刻,她歎了口氣說:“唉,年輕人。這世上有些事情是世人弄不明白的,特別是在鬼營村,這裏的人,行事的方式與你們熟知的那個世界截然不同;在這裏,做任何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


    “我們熟知的世界?難道……這裏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嗎?”王建國覺得金花婆婆言語缺乏科學依據,甚至,荒謬透頂。


    “一時解釋不清楚。但你們要明白一點,如果,再不隨我去安全的地方,等那姓周的和當鋪老板講定了價錢,到時候再想走就來不及了。要知道,那姓丁的當鋪老板不是個好人。”


    老太這番話讓王建國想起他在當鋪門口的遭遇,更想起當鋪老板冷漠的口吻與拒人千裏之外的態度。


    他說:“那人確實不近人情,但是……”


    他實在想象不出,這個陌生的當鋪老板有什麽理由要加害與他,盡管那人確實沒給他留下好印象。


    “需要理由是嗎?你啊,別老是糾結‘因果’兩字。我說過了,在鬼營村做什麽事不需要理由的,特別是針對你們這些外村來的人。”金花婆婆說到這裏,問道,“難道,這裏的異樣你們還沒能感覺得出來嗎?”


    “異樣?”


    “對。關於這村子的名字,難道,沒聽老輩人講起過?還有,客棧的名稱,以及淡如白水的飯菜,還有麵無表情的阿貴……試問,這世上有哪一種菜肴會淡得如同白開水?就算不加任何作料,也不至於沒一點味道吧。”


    “那……”王建國開始覺得這個怪異的老太說得有幾分道理。


    “那,隻有一種可能性。”說到這裏的金花婆婆頓了頓,接著,她一字一頓地,就像步槍點射似地說,“那就是,這頓飯不是給活人吃的。”


    “什,什麽?”王建國覺得老太是在危言聳聽,或者,老太婆原本就不是個正常人,腦子有問題,是個瘋子,因為,隻有瘋子才能說出毫無邏輯的話來,“不是給活人用的,難不成,是給死人吃的?”說這句話時,王建國甚至想用辯證唯物論來反駁老太荒謬的言論。


    就在這時,內堂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腳步,接著,滿臉堆笑的周老板打裏邊出來。


    他朝王建國拱了拱手,問:“飯菜還吃得慣嗎?”


    “嗯?哦。很好,很好。”


    王建國不想說那些飯菜淡如白水,更不想說,如果不是餓極了的緣故,那些飯菜肯定會吃得味同嚼蠟。他覺得那樣說的話是很沒禮貌的;畢竟,周老板沒問他們要錢,不僅留他們過夜,還管他們吃飯。


    “哦,那就好,那就好。”周老板似乎很滿意這樣的回答。他笑盈盈地踱著步子,像是漫不經心的樣子來到窗戶跟前,用一種足以暖人的口吻朝窗外說話,“金花婆婆。時間不早啦,您趕緊回去歇著吧。您小孫子的事情我會跟丁老板商量的。我想,丁老板看在我的麵子上,會將東西還給您的。”


    “他會嗎?哼。”金花婆婆不領情地說。


    她見周老板已經發現了自己,幹脆不躲著,推門走了進來。


    王建國與藍玉潔這才看清楚金花婆婆的長相。他們發現,老太長得有些怪異,甚至,有點嚇人。


    老太有一雙不勻稱的眼睛,落在皺巴巴的麵皮上,其中一隻眼珠子灰蒙蒙的,就像沒有眼眸;她扁扁鼻梁下的幹癟嘴巴,讓人感覺她一定沒有一口好牙;亂蓬蓬形同枯草灰白色的亂發,像個鳥窩一樣端放在腦袋上。


    令王建國覺得不舒服的,不僅僅是老太身上似乎幾年沒洗的灰布褂子,還有那副邋遢的長相,更有說話時一副怪異的表情。


    老太說話時,一大一小兩隻眼珠不像正常人那樣運轉自如、神采飛揚,而是一隻在轉動,另外一隻就像定格的照片,一動不動盯著某個地方,這讓王建國與藍玉潔覺得很不自在。


    這時,周老板信誓旦旦地對金花婆婆保證:“我想,丁老板應該會把東西還給您的。如果,他真是不近人情,那,就隻能用錢來解決了。”


    “但我沒錢。”老太直截了當地說明了她的窘境,然後,斬釘截鐵地說,“就算有,我也不會給他。”


    老太的前半句話王建國完全能接受,誰家沒個缺錢的時候,就像自己,不也沒錢嗎。但後半句就把他給聽糊塗了,就算有錢也不會給?難不成,這老太想賴賬?


    周老板接下來的一番話,解開了王建國心中的疑惑。


    原來,金花婆婆不想還錢是有原因的。


    周老板說:“我說金花婆婆。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您就別老記在心裏。就算丁老板當初用了些手段,讓您典當了那個東西,但到了現在,再去追究誰對誰錯有什麽用呢?現在,要緊的是,將那東西要回來不是嘛。”


    從周老板說的話裏可以聽出,當鋪老板耍手段讓金花婆婆入套,從而得到了想要的東西。這也是讓金花婆婆長久無法釋懷並不想給錢的原因。


    “但他肯還給我嗎?”金花婆婆冷冷地問。


    周老板說:“不是有我出麵嘛。”


    “就憑你?”金花婆婆的語氣裏滿是不信任。


    “怎麽?您小看我?咱們幾個家族同在村裏都好幾代了,多少有些感情吧?鄉裏鄉親的,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這樣吧,如果丁老板一定要您付清欠他的錢,這錢由我來出。”


    “真的?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金花婆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然是真的,不就是錢嗎。我的鬼營客棧開了也有些年頭,不說是家財萬貫,單說替您還上這筆錢,還是綽綽有餘的。這樣吧,明天,我就把這事給辦嘍。”說完,問金花婆婆,“哎對了,您好久沒吃東西了吧?”


    被這麽一問,老太的肚子立刻咕咕作響,那隻會動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盯著王建國他們吃空的菜盤子,而另一隻眼睛卻一動不動地死盯著她麵前的周老板。


    這樣的舉動讓王建國與藍玉潔感到心裏發毛。


    周老板料想金花婆婆一定是餓極了,便喊阿貴用一隻大瓷碗裝滿飯菜交給老太婆。


    金花婆婆接過瓷碗,並沒如王建國他們想象的那樣跟周老板說聲謝謝,而是用一種極不信任的目光瞥了周老板一眼,又神情複雜地看了看阿貴,最後,讓人不舒服的目光落在王建國與藍玉潔的身上,眼神中似乎包含著內容,但王建國與藍玉潔一時解讀不出來。


    “客人,保重。”


    這是老太臨出門時留下的一句話,顯然是說給王建國與藍玉潔聽的;但王建國正如方才沒能明白老太複雜的眼神那樣,沒能弄明白老太話裏的意思。


    送走金花婆婆,周老板關上門,問阿貴,客人的房間準備得怎麽樣了?


    阿貴臉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周老板朝王建國他們說:“時間不早,兩位早點歇著吧。”


    王建國並不急於休息,他要弄明白一件事,金花婆婆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人?於是,他向周老板打聽起來。


    周老板略微猶豫了一下,隨即支開阿貴,對王建國說:“金花婆婆早些時候家裏缺錢,隔壁當鋪的丁老板聽說後,就喊她拿值錢東西來典當,說,可以先給她一筆錢過日子,並保證,到期後,金花婆婆如還不上,他照樣會把東西先還給她的,但是……”說到這裏,他沒再往下說。


    王建國已經猜到了大概,問周老板:“但後來丁老板失信了?”


    “是的。”周老板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金花婆婆會記恨丁老板,說他不是個好人。”


    “唉,遠不止如此啊。”周老板長長地歎了口氣,“金花婆婆典當給丁老板的不是件尋常的東西。丁老板食言後,金花婆婆對他恨之入骨,甚至,發展到憎恨村上所有生意人的程度,逢人就說這個不好那個是壞人,我呢,自然也成了她眼中的壞人。日子久了,大夥都知道這個女人瘋瘋癲癲的,暗地裏把她喊做瘋婆子。”


    這番話似乎解釋了王建國因金花婆婆而產生的疑問,他說:“怪不得她說話毫無邏輯。”


    周老板聽他這樣說,問道:“哦?她……都跟你們說什麽了?”他臉上和善的表情不見了,一副認真的樣子。


    王建國笑著搖了搖頭:“嗬嗬。都是些胡話,不值一提啊。”他不想再提及金花婆婆,怕因此壞了周老板的心情。


    “也好,不提就不提吧。反正她成天瘋瘋癲癲的,說話沒個正常的時候,我們也都習慣不去計較。”周老板見王建國不願再談及金花婆婆,也不追問,而是改回了笑臉說,“時間真不早了,你們早點歇著吧。房間就在內屋走廊的盡頭,阿貴已經幫你們打掃好了。”


    臨別時,王建國耐不住好奇,問金花婆婆典當給丁老板的究竟是什麽東西?能讓金花婆婆這麽多年也無法釋懷。


    周老板說:“這個嘛,牽涉到別人的生意,我就不方便透露了,還望諒解。”


    盡管這話說得合情合理,但藍玉潔感覺到,周老板不願說這件事,可能存在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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