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穩定眾人的情緒不讓分歧進一步擴大,周文斌站出來訓斥他的下屬:“討論這些無足輕重的問題有用嗎?別忘了,咱們麵對的不僅僅是國民軍的敵人,也是整個中華民族共同的敵人。大家隻有摒棄前嫌共同抗擊外寇,才能在與日本鬼子的鬥爭中取得最終的勝利。”


    他的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字字在理,周坤生不免對這個曾經看不順眼的史耀民的下屬多了一分敬意。


    周坤生對大家說:“兄弟們。不管以前有什麽樣的隔閡,在今天,咱們麵對的是小鬼子,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大家還不知道今晚我們要救的是什麽人吧?說來你們也許不相信,這人叫胡子,是一個曾經為禍鄉裏的青幫小頭目;盡管,他早年犯過很多錯,但在民族大義麵前他選擇了保家衛國跟日本人對著幹的正確道路。一個欺壓百姓慣了的流氓痞子都能成為抗日的誌士,何況我們這些肩膀上擔負救國複興大業的軍人和勇士呢?所以,希望大家能拋開成見團結一致共同抗敵。我認為,既然大家是奔著救胡子兄弟來的,那咱們就都是兄弟,大家說對不對?”


    在場的,基本都是本地人,有些人有過家眷被日本人欺負甚至被打傷的遭遇,對日本人恨之入骨;現在,聽了周坤生的一席話,個個熱血沸騰。


    那個堅持要周文斌擔任行動總指揮的別動隊隊員朝小劉拱了拱手,說:“兄弟,是我的錯。我不該小肚雞腸,我給兄弟賠不是了。”


    小劉見狀,忙上前一步,抱住對方的肩膀,豪爽地說:“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旁的話咱就不多說了,是兄弟的,一會,去黃龍山幹小鬼子去。”


    在一片叫好聲中,周坤生卻異常冷靜,他對小劉說:“小劉,你另有安排,不用去黃龍山。”


    “啊?”小劉覺得意外,“生哥,你說……不要我去?”


    “不是不要你去,你得留在碼頭,萬一我們發生意外也好做個接應。”


    “這樣啊……好吧。”


    “兄弟們。”周坤生將話頭扯回了由誰指揮行動的問題上,“我周坤生隻是個尋常百姓,沒進過軍帳,也沒正兒八經扛過槍,領軍打仗的事我真是外行。再說了,我也不屬於任何黨派任何部隊;但我認為,不管是國民軍還是新四軍,誰跟小鬼子幹我就聽誰的。我建議,今晚的行動就由周隊長來指揮。”


    見他說得這麽中肯,眾人紛紛點頭表示服從命令。


    接下來,作為總指揮的周文斌展現了他領兵打仗的才能。他將青龍山和黃龍山兩地日軍的人數和行動的路線仔細講給大家聽;並命令周坤生帶領陽泉寨的人在黃龍山與青龍山交界處防守,提防青龍山駐地的日軍前來增援;他自己與周雲長還有別動隊的人去對付黃龍山守山日軍,設法營救胡子。


    老三聽了有些不樂意,對周文斌說:“周隊長,不會是看不起兄弟幾個吧。好歹在湖?鎮我們陽泉寨的人都是家喻戶曉的。跟小鬼子幹誰也不含糊。大半夜的喊我們在山腳下蹲著,是不是怕我們拖了別動隊的後腿?”他話裏的牢騷味任誰都能聽得出來。


    周文斌認真地解釋給他聽:“老三兄弟。別以為蹲點就是閑著沒事幹。假如池田次郎發覺黃龍山這邊幹起來了,派兵增援那是必然的;到時候,你們頂的壓力要比我們大得多。要是拖不住鬼子的援兵,那咱們可是要付出生命代價的。”


    “我老三不怕死,隻要別晾著兄弟們就成。”老三說。


    從老三的話裏可以聽得出,他並不滿意周文斌的解釋。


    周坤生開口道:“老三,周隊長說得有道理。黃龍山的日軍最多就十幾個,別動隊的兄弟們去對付就行了。而青龍山是鬼子的大本營,一旦他們發現黃龍山駐地被襲擊,肯定會派兵增援。到時候,咱們要打的一定是一場惡仗。所以,周隊長並不是小看咱們,而是委以重任。”


    見周坤生打起圓場,老三盡管心裏還有想法,但沒再說牢騷話。他說:“行。我就聽兩位兄弟的了。”


    接下來,兩幫人分頭行動。


    臨別時,周坤生朝周文斌帶領的別動隊成員拱手道別,說:“兄弟們,保重。”


    周文斌等人也都抱拳還禮。接著,兩幫人離開大河浜碼頭,融進了夜色之中。


    夜幕下的青龍山,像一個飽受風霜的老者,默默地看著腳下這個被侵略者的鐵蹄踐踏的小鎮。


    到達蹲守點的周坤生他們多少有些緊張,因為,在湖?鎮的時候,跟日本人盡管幹過不下十幾仗,但都是偷襲式的小打小鬧;而眼下,他們麵臨的是與日軍大隊人馬可能發生的正麵交戰,一旦真打起來,結果會怎樣,沒人敢去想象。


    時間,抽絲剝繭般慢慢流逝。黑暗中,山風如同刮骨的尖刀,在一幫人身上掃來掃去。此刻,這些熱血男兒才真正體驗到什麽叫做難熬。


    又過了幾分鍾,平時很有耐心的漁夫這會也急躁起來。他問周坤生:“阿生。按理說,周隊長他們應該到了,怎麽還沒動靜呢?”


    周坤生壓低聲音說:“咱們走的是官道,路上用的時間少。我想,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周隊長他們肯定選擇從趙莊那邊上山,要繞一大圈的。這會,應該還沒到吧。”


    正說著,老三忽然說了聲不好。


    周坤生忙問他怎麽了?


    老三緊張地指著不遠處的哨卡喊他看。


    周坤生朝哨卡的方向一看,不由大驚失色。他看見,很多扛著槍的日軍正通過哨卡朝黃龍山方向進發。


    他心裏一沉,低聲說:“壞了,鬼子肯定是奔著黃龍山去的。看樣子,他們早有準備。”


    “那我們該怎麽辦?”老三焦急地問。


    周坤生略微想了想,對殷侉子說:“這會,周隊長他們應該還沒上山。殷師傅,您腿上功夫了得,趕緊走小道去通知他們撤退。”


    “那你們呢?”殷侉子問。


    “老三帶兄弟們先撤。我來拖住鬼子。”


    “不行。”老三立刻表示反對,“生哥。你很能打我是知道的,但跑路的功夫肯定比不上我。還是我留下。”


    “老三。”周坤生急了,說,“你熟悉這裏的地形嗎?我打小就在這裏玩,可以說這裏的一草一木我都清楚。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你們趕緊走,過一會,去碼頭碰麵。”說罷,推了下還在猶豫的老三,示意他快走。


    老三心裏很糾結,一方麵,他不放心周坤生單獨留下;而另一方麵,漁夫他們都不熟悉這裏的地形,沒他領路,說不定會誤打誤撞鑽進鬼子的包圍圈。他考慮再三,決定聽周坤生的,帶著漁夫他們匆匆下山去了。


    老三帶人走後,周坤生意外發現殷侉子還優哉遊哉地坐著沒動,覺得意外,催促著對殷侉子說:“哎喲我說殷師傅。您怎麽還沒走啊?日本人都快到黃龍山了。”


    殷侉子笑著不緊不慢地說:“嗬嗬,別擔心,憑我腿上的功夫誤不了事的。倒是你,估計是做好了必死的準備了吧?”


    見自己的心思被一語道破,周坤生索性不瞞著,挺了挺胸膛點了點頭。在他看來,為兄弟流血受傷甚至付出生命,都是值得的。


    “嗬嗬,傻小子。”見周坤生承認了,殷侉子又是一笑,說,“年輕人這麽不愛惜自己的性命,真不知道怎麽想的。人哪,得學聰明點。”


    “但這荒郊野嶺的,鬼子人又多……”


    周坤生的意思殷侉子自然明白,除了拚命之外周坤生再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來。


    殷侉子拍了拍周坤生的肩膀,小聲教給對方一個既可以拖住鬼子,又可以全身而退的辦法。這個方法很簡單,就是周坤生隻需將鬼子增援的人馬引向青龍山山腰,再找個藏身的地方躲起來,等鬼子撤走之後,就可以人不知鬼不覺地下山回碼頭去了。


    辦法倒是簡單,可難度倒也不小。


    周坤生朝青龍山看了一眼,對殷侉子說:“我說殷師傅,青龍山光禿禿的,我往哪兒躲呀?”


    “有地方可以躲。”殷侉子說著,遞給周坤生一樣東西,又湊到對方耳朵跟前低語了幾句。


    頓時,周坤生覺得心中豁然開朗,他相信殷侉子說的辦法是可行的,因為,殷侉子告訴他,山上有個極隱秘的所在,躲在那裏沒人會發現。


    等殷侉子走了之後,鬼子的人馬離周坤生藏身的地方不遠了。


    此刻,周坤生心裏有點複雜,一方麵,他擔心老三他們在返回的路上會遇到危險;另一方麵,如果鬼子真是早有準備,並預先設下埋伏,那麽,殷侉子趕去通知周文斌撤退就成了自投羅網。


    想到“早有準備”四個字,周坤生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想:預先知道今晚營救行動的沒幾個人,難道,鬼子是得到了情報才做好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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