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可頌幻想過無數種他和褚明洲重逢的場景,但從來沒有想過會是在封荼的工作室。


    他會作為封荼的工作室成員和剪短頭發目光平寂的褚明洲隔著一道冰冷的電梯門麵四目相對,電話裏的封荼似乎聽到了褚明洲的聲音,他怒罵了一聲操之後掛掉了電話,聽聲音已經在往這邊跑了。


    褚明洲的眼神似有所無地落在衛可頌身上,放在輪椅扶手上的修長手指卻不住蜷縮,麵色卻是很淡然的:“你怎麽在這裏?”


    衛可頌拳頭緊握:“那我應該在哪裏?”


    他忍不住仰著頭冷笑,反唇相譏:“怎麽,褚先生見不得我在這兒?礙著您的眼了?”


    褚明洲一靜,一向冷靜不為所動的麵色上微微凝了一下,他別過眼喉結上下滑動:“我沒有這個意思。”


    倒是一直在背後推著褚明洲的老管家沒忍住向前一步怒氣衝衝地出聲道:“衛少爺,您說話還是要注意些,要不是因為您黏著先生,先生對您心軟,您早就被你的那位好父親拋棄了,你以為你能過上什麽錦衣玉食的好日子?!”


    褚明洲冷聲打斷管家的話:“好了。”


    衛可頌卻不以為意地嗤笑一聲:“拋棄又怎麽了?”


    衛可頌定定和看著管家:“我現在就是被拋棄了,沒用你們家先生,沒用衛方強任何一點東西,我他媽不也活得挺好的嗎?沒餓死沒偷沒搶,我就算不是什麽衛少爺,老東西,給我看著,我也能堂堂正正站在你們麵前說——老子就算他媽出生就是個孤兒,老子一樣也能活得光鮮亮麗。”


    老管家一時語塞,他看著眼眶發紅的衛可頌訥訥了一會兒,一向能吵架的時候逼得衛可頌哇哇大叫搬出褚明洲擋救兵的老管家這次居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他記憶裏的衛可頌就是嬌身慣養,無理取鬧,依靠褚明洲一點多餘的垂憐活著的可憐蟲,要是沒有褚明洲,衛可頌早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了。


    衛可頌在他印象裏就是依附於褚明洲這顆參天大樹生在的一株不良藤蔓。


    但等到衛可頌真的被剝離開褚明洲周圍,他才發現,真的活不下去的那個人不是衛可頌。


    ——而是褚明洲。


    褚明洲在破產的時候和衛可頌談判的時候有一頭落到肩頭的長發,現在居然短成了碎發,半遮半掩地擋著褚明洲雅致冰冷的眉眼。


    短發的褚明洲莫名有種和封荼如出一轍的鋒利感,氣質和之前衛可頌見到的樣子也相差甚遠,臉色蒼白眉骨高聳,整張臉上彌漫著殫精竭慮的憔悴感。


    他垂下眼眸,長睫在臉上落下陰影,輕輕顫抖:“可頌,你最近怎麽樣?”


    同樣是問近況,趙哥敏銳地發現了褚明洲對封荼和衛可頌的不同。


    問封荼是褚明洲是居高臨下的漠然,就像是問一隻路邊隨手可見的小貓小狗。


    而問起衛可頌的時候,他的態度很明顯軟化了下去,趙哥形容不出那種感覺,就感覺如果衛可頌也是個小貓小狗,那就是褚明洲捧在手心放在膝頭上的類型。


    掉一根毛都不行。


    衛可頌一聽褚明洲這種和破產前別無二致的例行的家長式的問話,心裏忍不住一股無名火起,他後牙槽咬著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我這種酒囊飯袋,就犯不著褚先生來操心了,我可配不上,您待著的電梯我都不好意思上。”


    衛可頌一邊說一邊摁下了按鈕,想要關上電梯。


    他別過臉不再看電梯門裏的褚明洲,電梯門在衛可頌和褚明洲之間緩緩合上。


    褚明洲的手指緊緊蜷縮,他右手腕上掛著的木珠串被他緊緊攥在手心,捏得幾乎在手心裏硌出了一個印子,眼神死死落在門外的衛可頌身上,看著像是要從輪椅上站起來拉住要轉身離去的衛可頌一樣。


    褚明洲的胸膛劇烈起伏了兩下,他低頭嗆咳了幾聲,忽然伸出手扒住快要合上的電梯門。


    衛可頌一驚,下意識鬆開關門鍵:“操,褚明洲你在幹什麽?!”


    蒼白瘦削的手指被合上的電梯門夾了一下,門又緩緩打開。


    褚明洲捂住嘴低聲咳,他的臉上有不正常的紅暈,斷斷續續地道:“咳咳,不用你再跑了,你要去哪裏也坐這個電梯吧。”


    褚明洲平靜地抬眸看向怔怔的衛可頌:“你是我的親手教導大的孩子,你除了頑劣之外,天性卻很好,絕對不是什麽酒囊飯袋。”


    他一頓,眼神沉寂幽暗:“…….倒是我,教導你的時候私欲太重,到現在也掙脫不出。”


    衛可頌卻冷笑一聲:“不勞煩您說這麽多了,我還是自己走樓梯吧。”


    褚明洲的手指上留下一道被夾出的紅痕,他蜷了蜷仿佛想要把這道紅痕藏起來,聲音依舊是淺淡平和的:“你就這麽不想和我一個電梯嗎?”


    褚明洲微微仰頭直視衛可頌:“你在怕什麽,可頌?”


    衛可頌難得被這樣挑釁也沒有怒,平靜道:“我不是怕什麽,我隻是嫌和你一個電梯麻煩得很。”


    衛可頌道:“還要讓你先上下。”


    坐輪椅的人在電梯上要先上下,這算是殘疾人的特權。


    管家一聽就怒了:“衛可頌,你怎麽能這麽說先生——”


    褚明洲伸手攔住了管家沒說完的話,他淡淡地道:“竟然你嫌麻煩,那你就先走吧,我不留你了。”


    衛可頌幹脆利落轉身就走。


    電梯門一關上褚明洲平淡的神色就消失了,他喘息著,雙頰泛著不正常的紅,低頭劇烈咳嗽起來。


    “您真的,他那個樣子,您為什麽非得要是他啊!褚家您也不要了!身體您也不顧了!拚死拚活就是要來見他!” 管家又急又難受,道:“那就是個養不熟的小崽子,你看他剛剛怎麽說話的…..”


    褚明洲擺擺手,把氣咳順了之後,平靜地道:“……不怪他,是我自己自作自受。”


    “細說起來,還是我對不起他的多,他在我這裏吃了苦頭,恨我是應該的,”褚明洲道:“不怪可頌。”


    管家眼眶泛紅:“…..那您呢,您被他恨,您受了這麽多委屈,您能恨誰呢?這還是您頭一回喜歡一個人呢,怎麽就攤上了這樣一個混世魔王呢?您這還不如封荼喜歡的那位呢!人家好歹就是有四個備胎,總比衛可頌這個沒良心的好多了!”


    趙哥:“.……………..”


    實不相瞞,我感覺這兩個人應該不相上下。


    縮在電梯一角的小趙覺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瑟瑟發抖,感覺要被滅口。


    褚明洲似乎不想和管家糾纏這個話題,轉頭又詢問起小趙,想要岔開話題。


    褚明洲:“你剛剛說封荼有了喜歡的人,這人是誰?”


    小趙:“……”


    小趙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哈哈,對方也不是什麽好貨色,封荼很可能就是對方的第五號備胎而已啦…….”


    褚明洲淡然地掃他一眼:“你不說,我也可以查。”


    小趙:“…….”褚先生你這是何苦呢?


    小趙在心裏痛心疾首地道,知道自己是備胎六號難道會讓你很快樂嗎?!


    褚明洲又道:“或者我當麵問封荼。”


    小趙:“……”


    小趙慘然一笑:“……那還是不要了,我告訴您吧,封哥喜歡的人就是衛可頌。”


    管家:“………”


    褚明洲:“……”


    管家大驚失色地叫道:“先生!!先生你怎麽了?!?!”


    衛可頌半路遇到褚明洲,心情簡直都一下就被這個舊人糟蹋透了。


    他看到褚明洲就想到自己當年犯的蠢,越想越懊惱越氣,覺得自己就是個被人耍的團團轉的傻逼,被賣了還帶走了人家的相框,簡直媽的舔狗舔得要死!


    衛可頌電梯也不想坐了,撿起手機就走了樓梯 ,結果走到二樓樓梯口的時候遇到了跑得身上都是汗的封荼。


    封荼仰頭一看就看到了從上麵往下走的衛可頌,沒好氣就是劈頭蓋臉一頓怒罵:“你有病嗎?!我和你說了不要來辦公室裏找我,有個神經病,你他媽聽不懂人話是不是!衛可頌你是什麽絕世大傻逼?!”


    封荼罵著罵著就磕巴了起來,著急忙慌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前,手足無措想要用衣袖想給衛可頌擦眼淚:“操,你他媽別哭啊,老子就隨便說兩句!褚明洲沒有對你怎麽樣吧!說話啊!”


    衛可頌握著扶手,倔強地望著他,眼裏卻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眼淚,甕聲甕氣地道:“你罵得對,封荼,我真的是個傻逼。”


    衛可頌哭得止不住,一邊哭一邊用手背擦眼淚:“我他媽是什麽傻逼嗚嗚嗚!褚明洲怎麽能這麽對我,我當初那麽喜歡他,心都恨不得掏給他了….”


    衛可頌知道自己不該和封荼說這個話,但封荼臉上帶著汗意的焦慮和憤怒不像是作假,衛可頌一瞬間沒招架住封荼直擊過來的擔憂和關心,他控製不住委屈,眼淚肆意奔湧而出,哭得全身都在打抖:“我喜歡了好多年…….”


    封荼心情複雜地歎了口氣,他別過臉,環過衛可頌的肩膀把他惡狠狠地拉入懷裏,用力地拍了幾下衛可頌的頭,聲音很低又很輕:“…誰不是呢,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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