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宇明淨,宮羽飛揚,一襲玄衣騎鶴入了南天門。


    凡人修成正果,扶搖上了青天。


    九天之上,萬福仙宮,有瑤池流水,黃鶴齊鳴,清風徐來伴著花香。


    紀羨停住了腳步,腳下清漪蓮花蔓延,兩位青衣童子踏著祥雲而來,衣帶上流光環繞,言笑晏晏的看著他,正是前來迎接的仙童。


    童子看著紀羨一動不動,兩人對視一下,笑問道:“仙君,可是有什麽想問的?”


    白日飛升之人總要問仙童自己在天庭是什麽封位,生怕自己級別低了。


    兩個仙童見了不少,並不稀奇。


    紀羨慢慢握住了手掌,指節泛白,眼睛盯著前方的金簷飛角,如同入神了一樣,“做神仙有什麽好的?”


    兩人皆是一怔,從未聽過人問這個問題。


    “長生不老,與天同壽。”


    “尊貴榮華,萬眾敬仰。”


    做神仙自然是好,不然為何人與妖皆要修仙?


    紀羨眯了眯眼睛,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修仙便是為了所謂的人間大道,匡扶天下,若是為了榮華和敬仰……作為青蜀城之子他早就享夠了人間的富貴。


    既然做神仙沒有意義,倒不如回去做個凡人,至少……能將阿言的屍體好好安葬。


    “我不做神,也不做仙,我要做回凡人。”紀羨一字一頓的說道。


    兩個童子心底一震,哪見過飛升就說自己不做神仙的,“仙君,請三思。”


    “我想清楚了,若是做神仙,如果不能做我想做的事,那有什麽意義?”


    “這……”


    紀羨聲音清晰的說道:“勞煩兩位稟告仙帝貶我下凡。”


    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想的這樣明白。


    世人都道神仙好,紀羨從小有記憶起便跟著於淵君,耳濡目染的聽著師父說人間大道,見到了百姓生活在水火之中,他便一心想要懲惡揚善,救天下黎民。


    奈何父命難為,他又動了惻隱之心,娶了阿言進門,他從未想過要和阿言如何如何,阿言與他……隻是在塵世間的羈絆,此身和此心他早已許給了大道。


    可是阿言死了,本來不會死,卻因為他所謂的正義大道,溫熱的血順著他的手指流淌,那雙璀璨的令世間失色的眼睛一點一點失去光彩。


    紀羨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他愛這天下世人,可這世人唯獨隻有阿言愛他。


    他連一個愛他的,他愛的人都不能保護,卻一心想著保護別人。


    真是可笑,諷刺。


    這神仙不做也罷。


    “仙君,天庭從未有過先例,還請您三思。”


    “不必多說,我意已決。”


    說完這句,紀羨聞到了一股淺淡的蓮花香氣,雲霄滾滾,紫氣東來,天地之間彌漫著一股可怕的威壓,如天神降臨,壓的人抬不起頭來,身體無法動彈半分。


    兩個青衣童子驟然跪了下去,畢恭畢敬的齊聲喊道:“恭迎仙帝!”


    紀羨隱隱覺得半空之中有人悄然而來,但巨大的威壓彌漫了整個天地,他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連動一動都做不到。


    仙帝是萬神之宗,仙域之中無上的存在,紀羨這種剛剛飛升的在他麵前修為卑微無比。


    “你既已飛升,便是天界的仙君,若並無過錯,我不會把你貶下凡間。”


    霎時之間,萬籟俱寂。


    聲音從遙遠的空中傳來,直達心底,伴隨著無窮令人敬畏的力量。


    紀羨隱隱覺得熟悉,可卻抬不起頭,他咬了咬牙,抑製住身體的異樣,“我眷戀紅塵恩怨,為情所困,做不了神。”


    “紅塵萬載,你是凡人放不下是應該的。”


    “可……”


    “做神有什麽不好?這普天之下不在有你做不成的事,再無你到不了你的地方,再無你得不到的東西。”


    “我隻想要我的妻子活過來。”


    仙帝微微一頓,淺淡的笑意漾開,如春風拂麵的溫柔,“凡人自有凡人的命數,你的妻子是你的情劫,這是他欠你的,現在你們兩清,你得道成仙,他入輪回之道。”


    紀羨閉上眼睛,神仙真是冷漠,他痛徹心扉的事情在神的嘴裏似乎不值一提。


    他後悔為什麽要神仙。


    在凡間安安穩穩的娶妻生子,守著阿言平平穩穩的過一生。


    他們共讀詩書,賞花練劍,還會有一個他們共同的孩子。


    紀羨的眼睛裏的光芒柔和,這些畫麵過於的美好,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仙帝的宮殿位於東南,紫殿金闕,淡白色的仙霧繚繞,周圍鳴鍾擊磬,樂聲悠揚。


    何斯言處理完手中積壓的事物,心裏琢磨著怎麽刷剩下5%的好感。


    一道黑影飄然而來,伴隨著熟悉的藥香。


    何斯言頭也不抬的看著書卷,平聲靜氣的說:“你還有膽來見我。”


    “我說過,你要怎麽罰我都可以,做豬做狗,我都不怕。”洵站在了他眼前,定定的說道。


    何斯言沒有看他,手指輕輕在書卷上點了點,“大錯鑄成,我讓你做豬做狗有何意義?”


    “讓你消消氣。”洵微微躬身,將臉湊了過去。


    何斯言握著書毫不留情的在他臉上拍了拍,洵微微的笑著,近乎迷戀的看著何斯言。


    “我是他的情劫,他亦是我的情劫,這是我欠他的,本應我已還完情債,你卻從中作梗……”何斯言看了他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不欠他的,封忱死在魔界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有,那也怪他自己。”


    何斯言輕輕歎氣,回想起那個依戀在身邊的徒弟,即便是過了那麽多年,依舊無法解開這個心結,“是我派他去魔界的,我本可以救他。”


    “你那個時候忙著處理天庭私通魔界的叛軍,哪有空管他?是他自己運氣不好。”洵說的頭頭是道是模樣。


    何斯言抿了一下嘴唇,話雖如此,可封忱愛他,不是師徒之愛,亦不是凡人對神的愛。


    是兒女私情的愛。


    何斯言心裏清楚卻從未回應,以為漫長的歲月能消磨這份愛。


    但沒想到封忱死在了魔界,魂飛魄散,隻有一縷幽魂到了人世間。


    這是他欠的情債,所以他下凡找到了紀羨,也就是封忱的轉世,化作他的妻子,點化紀羨成仙,還清這份情債。


    沒想到洵從中作梗,誤導紀羨殺妻證道,使得紀羨又欠了自己的情債。


    這一番功夫白費了。


    “別說這些了,我在凡間見到了楚牧,他是怎麽回事?”何斯言問道。


    封忱魂魄不完整,無法投胎,何斯言以血為契,將自己的上千年的修為注入,幫助封忱補齊魂魄,才使得封忱進了輪回之道。


    按理來說……這世上應隻有一個封忱,那便是紀羨,可楚牧是怎麽回事?


    何斯言想到了見楚牧第一眼,真是太像了,清冷如同寒霜的青年,一雙眼睛燦若繁星,這才是封忱的模樣。


    相比起來紀羨這個轉世之人,卻不得封忱的氣韻。


    封忱是雪山之頂的一撮雪,紀羨則是人間的皎皎明月。


    洵眼睛裏的光閃了閃,做無辜狀道:“這個你也要問我,我又不是管輪回的,這天庭的壞事難不成都是我做的?”


    “你自己心裏清楚。”何斯言淡淡的掃他一眼。


    洵伸手拿過他的書,此時何斯言是仙帝,不敢造次,他隻能湊過去,近距離的看著他,“你若是真的生氣,把我貶下凡間曆劫吧,讓我受點罪,這樣你心裏也能舒服。”


    “沒必要。”何斯言嘴唇微抬,眼睛直直的看著他,“我早已斷了貪嗔癡恨,不會和你動怒,你若覺得自己有錯,自己去領罰。”


    洵臉上的神色一沉,似乎永遠都是這樣,眼前這個人所有的情緒都隻屬於封忱。


    其他人都不會為他帶來任何的情緒波動。


    “我不覺得我有錯。”


    洵看著他,何斯言神色平靜,那雙眼睛風清月明,遺世而獨立,清絕孤傲,如恒古不變。


    這張臉真是好看,比這世上的月色和雪色都要美,凡人常說帝君一笑,則天下大亂。


    這分明是亂的他的心。


    哪怕他犯下大錯,哪怕他罪孽深重,都不會在這雙眼睛裏留下任何痕跡。


    無論他做了什麽,對或錯,仙帝都無所謂。


    這讓他覺的虛弱無力,這種無力他整整體會了一千年。


    仿佛夾在旋渦之中卻無力掙脫,隻等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越陷越深。


    何斯言神情冷淡,不避諱洵赤~裸的眼神,那眼睛裏的情意顯而易見,幾乎要溢出來,這樣的眼神他見了太多太多,“收起你對我的心思,我念在往日舊情,這次繞過你,若你下次膽敢造次……。”


    他警告的看了一眼洵。


    洵乖巧的點了點頭,繼續往前靠了靠,隔著一張桌子,卻像隔了三萬裏,永遠遙不可及,“你要打算把紀羨怎麽辦?”


    “他既是封忱的轉世,那便繼續是我的徒弟,以前我如何待封忱,便如何待他。”何斯言坦蕩的說。


    “你打算什麽時候見他?讓他知道真相。”


    “待他熄了下凡做人的心。”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很嫉妒封忱?因為你隻有麵對他的時候,才會帶著感情。”洵恨恨的咬了咬牙。


    何斯言不置可否,淡定的說一句:“我知道,這是我欠他的。”


    洵靜默無語,若是情債,他對仙帝的愛並不比封忱少,但仙帝卻隻想還封忱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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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冷阿言上線。


    orz最近比較忙,更是晚還少,我努力加油(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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