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季節湖水冰冷刺骨,落水也不是鬧著玩的。


    何斯言是個男人,身子骨硬朗,綾露這種嬌小姐運氣可沒這麽好了,一下子染了風寒,半條命險些要丟了。


    紀羨的師父於淵君通醫理,紀父母拜托了他來診脈,因為綾露是姑娘家,紀母陪同著於淵君診脈,何斯言在旁邊伺候著。


    姑娘家的閨房香噴噴的,甜甜膩膩,隔了一層紫色紗簾之內於淵正在診脈,床榻之上綾露雙眼無聲,模樣懨懨的。


    “沒什麽大礙,我開幾服藥,多多修養幾日。”於淵君淡道了一句,寫了一副藥方交給了焦急的紀母。


    他起身向門外走去,路過何斯言身邊時陰惻惻的道一句,“少夫人,隨我來,我有話和你說。”


    何斯言心中一動,跟著他走了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綾露的小院,在一處涼亭於淵君停住了腳步。


    他扭過脖子看著何斯言,平淡無奇的臉上鑲著一對烏黑的眼眸,眼神淡漠的上下打量一邊何斯言,“聽說少夫人昨天跳進河裏,勇救表小姐,真是高風亮節,令人敬佩。”


    雖然說的是好話,但是透著一股不陰不陽的譏誚。


    何斯言皺皺眉,無冤無仇的,這個牛鼻子天天針對自己,“道長嚴重了,表小姐亦是我的表妹,救她是應該的。”


    “是嗎?”於淵君意味深長的冷笑一聲,看著他說道:“聽說少夫人一心求子,需要我幫你看看嗎?”


    “勞煩道長了,我已經看過大夫了。”何斯言輕聲說。


    “真的不用我幫你看看?”


    “不必,謝謝道長。”


    於淵君往前走了一步,深深的看著他,“少夫人不用這麽客氣。”


    “不麻煩您了,我還有事,先告辭了。”何斯言機敏的察覺到氣氛不對勁,旋身先前走去。


    方走了一步,於淵君一把扯住了他的後衣領,力道蠻橫,見到露出脖頸上一塊白皙的皮膚,還有一塊淺紅的牙印。


    “看來的確不用我幫你看看。”


    何斯言轉過身,拉好淩亂的衣領,正色道:“道長,您要是對我有什麽意見,可以直接告訴我。”


    於淵君嗤笑一聲,走到了他身前,伸手捏住了他的下顎,眼神冷冷的逼視著他。


    何斯言頓時全身一寒,連忙的看著四周,好在周圍沒有下人路過,他的聲音一寒,“道長……”


    於淵君微微低頭,一寸一寸湊近他的麵頰邊上,何斯言原以為要吻下來,心裏驚恐,向後仰著脖子躲避。


    但於淵君停住了距離,注視著他紅潤濕軟的嘴唇,嗅著何斯言身上清冷的氣息。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何斯言,“我對你的確有意見,——你不知道你自己身上很臭嗎?”


    全是人類的臭味。


    “啊……”何斯言怔了一下,用力吸了吸鼻子,什麽味道也沒聞見,以前也沒聽人說過自己臭。


    難不成得了狐臭自己不知道?也不可能,作為一本仙俠小說,主角的老婆怎麽會得這種病,又不是紀實文學。


    於淵君貼近了他的耳朵低聲說:“你可以脫光衣服,我來幫你祛除你身上的味道。”


    何斯言縮了縮脖子,覺的有些古怪,幹笑一聲,“不用了,我會好好洗澡的。”


    “你在害羞?已經嫁人了還害羞什麽?”


    “道長,我是紀羨的妻子。”何斯言出聲提醒他自重。


    於淵君似笑非笑,“你的耳朵都紅了,真敏感。”


    何斯言背後僵了僵,咬了咬牙說:“道長若是無事,我先走了。”


    “你怎麽表現的像我在調戲你一樣?”於淵君打量著他,慢慢的補充一句,“可惜你是紀羨的妻子,不然我真想一口把你吃掉。”


    是真的吃掉,字麵上的意思。


    何斯言假裝聽不懂話語裏的曖昧,逃一樣離開了。


    於淵君是修仙之人,紀父母曾說過道行深不可測,不知在人間活了多少歲月,早已絕情棄愛,又怎會對他一個凡人……


    何斯言覺的不對勁,這幾日在家中對於淵君避而不見,見麵也低著頭裝著沒看見。


    紀羨發現了他的異樣,私下問過是不是對師父有意見,何斯言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到了紀羨和於淵君返程這一天。


    外麵的天色灰蒙蒙的,東方魚白,潮濕的朝露沾衣濕袍。


    何斯言收拾好紀羨要帶到山上的行李,放到了馬車裏,一把挽住了紀羨的袖子,“長修,我真舍不得你走。”


    “下個月還會回來。”紀羨不動聲色的抽出袖子。


    何斯言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輕聲說:“爹和娘想要我跟你一起上山。”


    紀羨皺了一下眉,“修行之地在於僻野,不同於凡塵,你還是在家中好好休養。”


    “可是……”何斯言聲音小了下去,察覺到他的不願意,伸手小心翼翼的拽了拽紀羨的手,溫熱的皮膚一瞬貼在一起,“我想跟你去,再多的苦我都願意吃,隻要能天天看著長修。”


    紀羨心裏清楚紀父母的心思,但早已割舍凡塵俗世,娶了這個妻子已是最大的讓步,淡淡的說:“修道要求清靜,你若跟著我去,便是擾亂了門中的秩序。”


    何斯言眼巴巴的看著他,眼裏的期待的光漸漸熄滅,心口酸酸的,他擠出一個笑容說:“我要跟著你去,可以陪你練劍,幫你研墨,料理你的私事,長修豈不是更能專心修煉了?”


    紀羨頓了頓,看著落寞的何斯言,心中卻有些於心不忍。


    正要說話時,一陣馬蹄的“噠噠噠”聲趕了過來。


    於淵君騎字馬上,一手勒了韁繩,掃過他們二人,“在說什麽?”


    何斯言眼見著兩人要走,有些急了,這紀羨要走了,去哪兒刷好感,出聲說道:“我想跟著長修一起去師門,去看看長修生活的地方。”


    “師父,弟子不敢擾亂門中清規。”紀羨平聲靜氣說道。


    於淵君眉梢眼角帶了冷意,眼神在兩人之間掃個來回,漫不經心的說:“他想要來就讓他來,山上正巧缺個掃地的。”


    何斯言眼睛亮了亮,感激的笑了笑,“謝謝師父!”


    於淵君睨他一眼,輕哼一聲,打馬向前走去。


    紀羨看著何斯言高興的樣子,心裏有些莫名的甜絲絲的,像被塞了一整顆糖果。


    【紀羨好感+5,現好感55%。】


    何斯言嘴角的笑意漾的更深,袖袍的遮掩之下輕輕的握住了紀羨的手,眼睛裏全是戀愛的甜蜜和眷戀,似乎連周圍的空氣都流淌著甜味。


    一行人上了路,三人各駕了一匹馬,風餐露宿,日夜兼程,終於趕到了一處城池。


    進城時正趕上一年一度的廟會,人群熙熙攘攘的擠在街上,小吃的香味彌漫。


    何斯言買了一牛皮紙的春卷,跟在於淵君和紀羨的後麵,他好奇的看著街邊的遊神賽會。


    原本在廟中的神像被抬入敞篷大轎,披紅掛彩,敲鑼打鼓,預示著神明降落人間,一個個百姓跪拜祈福,拿出銅板扔在神明的轎子上,討一個彩頭。


    何斯言身旁一個書生打扮的男人,不知看到了什麽,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口中低聲的念念有詞。


    他手裏一直握著銅板,見了先前幾個神都隻是彎了腰,不知道這是見了什麽神明,何斯言饒有興趣的看著後麵。


    眾人的簇擁下是一個容貌俊美的男人,神情冷惡,雕像師的技藝精湛,那雙眼睛栩栩如生,露出殘酷的輕蔑,頗有神~韻。


    男人的下半身是一條蛇尾,上麵的鱗片一層一層,似乎渡了一層金,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北辰神君!”書生高聲喊一句。


    於淵君猛的回頭,神情茫然,何斯言險些要和他撞在一起,紀羨也停下腳步,看著於淵君。


    “沒事,走吧。”於淵君淡定的向前走去。


    書生繼續喊道,砰砰砰的磕了幾個頭:“保佑我明年高中三甲,我給你塑金身!”


    於淵君頭也不回的冷笑一聲,“求神不如求己,有這時間不如去好好讀書。”


    何斯言很認同他說的這句話,拜神要是真這麽靈?還要夫子做什麽,孩子一生下來不用寒窗苦讀十年,直接給神磕幾個頭,功名利祿豈不就到手了?


    不過書生拜的這個北辰神君,何斯言以前在廟裏見過,原型是個蛇妖,修行千年,未得道之前也曾禍害一方,民間傳說裏喜歡吃小孩,名字說出來曾是治療小兒夜啼的良藥。


    據說北辰神君渡劫之時天地變色,萬物混沌,仙帝在天上看了一眼,淡定的說了句“這蛇妖有些修為。”


    七個字讓北辰神君四千年的修為毀於一旦。


    蛇修千年為蟒,蟒修千年為蚺,蚺修千年為蛟,蛟修千年可化為真龍。


    每一步渡劫需要旁人說出名字,便可進階成功。


    北辰神君渡劫本可脫去蛟身,化為真龍,卻因仙帝隨口說了句他是蛇妖,落了個半人半蛇,不倫不類。


    但這不妨礙人間的大眾崇拜他,人類對於發散思維這一點是其他生物無法比擬的,北辰神君蛇尾強壯有力,壯陽這件事肯定也很擅長,連帶神廟裏的貢品都是各種動物的鞭。


    三人往前走了一段,路人的行人摩肩擦踵,擁擠不堪,不得不進了一旁的茶亭暫坐歇息。


    何斯言喝著溫熱的茶湯,門外一隊威風凜凜的舞獅隊經過,無數的善男信女扯著彩旗走在鑾駕前麵,還有人抬著宰好的豬羊雞鴨,比起其他的神明,好不威風。


    鑾駕上是一個慈眉善目的神明,一身的雪白衣袍,手中執著一隻長劍,袍擺上紅色的錦鯉遊動,上麵綴著各色的玉石,遠遠一看,珠光寶氣,明豔逼人。


    “長修,這是什麽神?”何斯言以前從來沒見過。


    紀羨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說:“這是太微星君,傳說仙帝下凡醉倒在池邊,手中的仙釀瓊漿傾入池中,一條鯉魚飲了仙釀,得了點化,鯉魚龍門化成龍身。”


    何斯言點點頭,想到了倒黴的北辰星君,感歎一聲:“運氣真好。”


    “鯉魚化龍談什麽運氣?”於淵君陰惻惻笑了一下,抿了一口茶,“化作龍也是最低級的龍,隻有蛟龍化的才是龍祖。”


    鯉魚化龍簡單,隻要得了點化,便可跨過龍門,搖身一變成為白龍。


    但卻隻有蛟才能化為傳說之中的金龍。


    “但也是龍呀,我是凡人,看著這些龍都差不多。”何斯言誠實的說一句。


    於淵君睨他一眼,磨挲著手裏的杯盞,涼涼的說:“太微算個什麽龍,給北辰提鞋還不夠。”


    看來於淵君對鯉魚化龍這件事意見很大,何斯言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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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口一句話引起的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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