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同學聚會結束後,向榮就發現周少川的心情似乎變得格外好,雖則其後開了學,少爺依然逃課逃得風生水起,但偶爾遇上重要的專業課,他還是會出現一下的,並且也更願意參加集體活動了。


    連李子超慶祝脫單的飯局他都肯出席,更罕見得全程沒有發表任何諷刺奚落的言語。


    李子超如今是有情飲水飽了,整個人樂得像隻雞爪子開了花,一頓飯下來,不停地給孫嬌夾菜倒熱飲,秀得是不亦樂乎,充分顯示出了他一直津津樂道的“被需要”感。


    孫嬌也把小鳥依人詮釋得十分到位,至少從外表看,完全看不出周少川當日所說的那類“陰謀與愛情”論,不過向榮還是注意到她的手袋已從最初的帆布包,更換成了一個輕奢品牌,飯後拿出來補妝的口紅和粉底,也是來自著名的彩妝奢侈品g家。


    當然了,這並不能證明她一定是處心積慮、別有用心,畢竟在消費主義至上的年代,媒體三天兩頭就能生編硬造出一篇文章,用以佐證男朋友的愛需要變現才能有價值,凡是不肯為女朋友花錢的男人,作用統統不如一條狗,殺了吃肉都嫌多餘,根本不配留著過年。


    在這種蜜裏調油的狀態下,向榮也不好潑冷水,感情的事向來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更何況他一個母胎單身的家夥,至今連戀愛都沒談過,又何來資格指點別人的江山呢?


    倒是慧眼如炬的周大少後來點評道,李子超的這段感情也未必不能長久,前提是他的物質基礎能一直滿足孫嬌不斷持續增長的各類欲望。


    所以別看人家不上課,想來也是自修過馬克思主義哲學的。


    當然這是後話了,是周少川之後在中秋節當晚,參加501的向家家宴時,隨口聊天提及到的。


    今年的中秋來得有些晚,再過一個周末就和國慶長假連在一起了,中秋是闔家團圓的節日,不消向榮提醒,向國強也曉得隔壁的小周同學漂洋過海、獨自一人在北京求學,於是二話沒說,便把人請到家裏一塊吃團圓飯。


    月餅節自然最該吃月餅的,可惜那玩意如今都快成雞肋了,擺出來供著還差不多,基本沒人會碰,北方人無論過什麽年節,隻要跟團圓沾點邊,大多會選擇吃餃子,向國強準備了羊肉西葫蘆和青椒馬蹄一葷一素兩種餡,之後分工明確,閨女和小周同學負責吃,他和兒子兩個則負責和麵、擀皮,以及包餃子。


    “看見了吧,我跟我妹在家的地位一目了然。”向榮邊擀餃子皮,邊衝周少川笑著抱怨,“重男輕女這詞我真隻在書上見過,當時還納悶是不是寫反了呢,明明家裏活全是我幹,從七歲起我就會做飯,向欣到現在還隻會煮速凍餃子跟方便麵,就這樣,人家向工還說足夠了,女孩是讓人疼的,做飯這種粗活就該讓男人幹。”


    周少川坐在對麵,隔著一條沾滿麵粉的案板笑吟吟地聽著,心裏琢磨著向高工這種重女輕男的模式真心不錯,至少能讓他因此窺見向榮擀麵皮的英姿,看著那行雲流水、一氣嗬成的動作,一度快到隻能瞥見一根殘影的擀麵杖,周少川略微回憶了一下,感覺林媽當年的速度也不過如此了。


    出門茬得起架,進屋擀得了餃子皮,足見他的心儀對象,確實是個既賢惠又能打的妙人!


    周少川想著,垂眸一笑,再抬起眼,卻見他心上人的發梢上沾了一點麵粉,遲疑兩秒,他忍住了沒伸手幫向榮擦掉,隻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又遞過一張紙巾,讓向榮自己把它抹幹淨了。


    猶記得之前在杭州時,他幫向榮擦頭發,那會後者的反應好似有點大,周少川直覺向榮應該不喜歡在沒確定關係的情況下亂曖昧,既然如此,他很願意配合心上人的想法,反正再等上三天,到了這個周末,就該是他早已計劃好的表白時刻了。


    一切都已安排就緒,關於表白的方式,周少川其實琢磨了挺長時間,方始想出了一個足夠獨一無二且足夠浪漫的形式,而在那之前,他覺得不該流露太多情緒,不然的話,向榮屆時能感受到的驚喜恐怕就不夠豐沛了。


    “你倆一個擀皮,一個看,怎麽還都默默無語上了啊?”向國強在廚房裏和好了餡,望一眼餐桌旁一站一坐的那兩隻,“大過節的,來,給你們整點動靜熱鬧一下。”


    向高工說著,打開了手機準備開始放歌,旋即,屋子裏響起了“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


    要說向高工在技術上那絕對是一把好手,但在某些方麵的審美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向榮聽著那鏗鏘的旋律隻覺得腦仁疼,此時更加懷念起會放黑膠唱片的梁公權了,他感覺自家老爸在音樂方麵的鑒賞力跟梁伯伯比,大約能隔著有……差不多一百個向欣那麽遠吧。


    然而即便是向欣也聽不下去了,從沙發上蹦起來大聲抗議:“老向同誌您什麽情況啊,聽這麽上頭的歌,不會是也打算加入廣場舞序列了吧?”


    向國強的品味慘遭質疑,隔著玻璃窗戶瞅瞅兒子,覺得向榮臉上也寫滿了“您要繼續放這個,那這活我就不幹了”,他當即好脾氣的笑笑:“行,嫌我俗,那你們給整個雅的啊,兒砸,皮擀差不多了,去給我們彈一宿鋼琴曲去,先來個貝多芬,我都有大半年沒聽過你彈琴了。”


    琴就在隔壁502,可打從周少川搬進去,向榮除了那一次給他上藥,之後再沒進去過,已經快忘了那鋼琴長什麽模樣了,他倒是無可無不可,不想周少川聽見這話,登時眼睛一亮。


    “我怎麽不知道你會彈琴?”周少川帶了幾分驚喜地問,琢磨片刻也就明白過來,“所以我屋裏的鋼琴原本是你的吧?”


    “共享,”向榮笑著應道,“向工要不提,我都快忘了這茬了,不過彈得沒你好,要不換你給我們大家來一首?”


    這種事誰來都行,反正有“高雅”點的動靜當背景音樂就成,向國強一人就能搞定一家子的飯,見狀,催促著倆年輕人去隔壁搞點四手聯彈——這也算是他為數不多能說出來的鋼琴術語了。


    時隔好幾個月,向榮第二次走進了一度非常熟悉的502,因為有曾老太定期收拾打掃,房間顯得幹淨整潔,但周少川從不開火做飯,屋子裏不免少了一點人氣。


    應向高工要聽鋼琴曲的要求,501和502的房門此時都大敞開來,周少川打開琴蓋,心念忽動,衝正在思考彈什麽的向榮說道:“胳膊上還有麵粉,去洗幹淨了再彈。”


    “真講究,用不用沐浴焚香打座啊?”向榮嘴上貧了一句,腿上倒是乖乖地溜去衛生間洗手了。


    趁著這會兒功夫,周少川拿起鋼琴上的一摞琴譜,飛快地塞進了電視櫃下首的一格抽屜裏。


    神不知鬼不覺做完這攤事,他坐在鋼琴椅的左手邊,等向榮落座後,倆人卻是麵麵相顧,大眼瞪小眼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彈些什麽好。


    “真四手聯彈啊?”向榮尋思著,“彈……野蜂飛舞麽?”


    周少川點頭:“行啊,來吧。”


    “來不了。”向榮果斷搖頭,“水平不夠,手指頭容易抽筋。”


    那你說它幹嘛啊?周少川有點無語地看著他:“那要麽來鬼火?”


    “那更來不了了。”向榮摸著鼻翼笑起來,“我沒有馬凡氏綜合征,謝絕帕格尼尼和李斯特。”


    那說了半天您到底能來什麽啊?周少川都聽笑了,站起身坐到了沙發上:“我記得之前在樂譜裏看見一個鋼琴九級的譜子,所以是免費贈送的麽?”


    “哪啊,花大價錢買的,”向榮笑道,“考級是應試,跟真實水平不完全掛鉤,我還考了表演級呢,就是傳說中的業餘十級,可說白了也就能彈肖邦初級,跟你比差遠了。”


    “我隻彈過那一次,你一直記到現在麽?”周少川話裏有話似的笑問,“趕緊隨便來一個吧,你爸那還等著呢,要不等會又該放會騎馬的漢子了。”


    人那明明是會套馬的漢子!向榮一笑,想了想,往椅子中間挪了兩下,實在是太久沒彈過了,手指頭都不大聽使喚,他隻好上來先把a到c的大調小調音階、琶音各來了一遍。


    上行還好,下行的時候已經有點左右手不同步了,退步成這樣,得虧梁伯伯聽不見,向榮慚愧地心想,要不老頭還不得傷心得捶胸頓足,感覺自己從前的心血全白費了。


    所以還是來首相對簡單的吧,向榮挑了個他唯一能記得主旋律,且一直比較欣賞的《哥德堡變奏曲》,彈完第一段之後就偃旗息鼓了。


    “完了?”周少川明顯意猶未盡,“後頭的呢,被你吃了麽?”


    “32段呢大哥,”向榮回眸看著他,“全彈完餃子餡都涼透了,再說我隻記得第一段。”


    周少川無奈地點了下頭,這倒跟他想象得差不多,那麽多的名家名曲裏頭,他也覺得向榮最適合彈巴赫,工整、對稱、平衡、滴水不漏,向榮不適合激情澎湃的貝多芬,也不適合過於浪漫唯美的肖邦,他是冷靜客觀的,具有一種數理邏輯式的美感。


    “所以你彈琴從不記譜麽?”周少川輕笑著歎了口氣,“我記得之前在這屋見過一本民歌選,你看看,還在不在架子上?”


    向榮隨手翻了一下,搖頭說沒有。


    “那就是被我收起來了,”周少川說著站起身,走到了電視櫃前頭,“好像塞這了,曲譜太多,亂七八糟的一大堆,你過來看看有你能彈的麽?”


    向榮依言走過去,蹲下身,拉開了抽屜,拿出適才剛剛被放進去的一堆譜子,正自翻著,忽然聽見周少川“咦”了一聲。


    “這是什麽?”


    隻見周少川從抽屜裏掏出一個紙盒,裏頭擺著一摞手繪的小人書,是那種用a四紙裁剪而成的自製小人書,封皮上畫著一個衣袂飄飄的古裝俠客,上書四個飄逸而勁瘦的大字:劍俠魔尊。


    字如其人,正是向榮的手筆。


    然而向榮卻在看見這玩意的瞬間,眼都瞪圓了——這不是他十六歲暑假那會閑來無事,中二病發作後親手繪製的一套小漫畫麽?


    每個會畫畫的孩子,大約都做過那麽幾天動漫夢,向榮也不例外,十幾歲的時候看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熱血漫畫,難免有些手癢,於是就編了一個極其中二的仙俠傳奇故事。


    故事內容沒什麽新鮮的,無非講一個名門正派的劍俠奉師命下山尋找轉世魔尊,其後遇見一個身世無敵悲慘,遭際無限淒涼的少年,劍俠順手拯救了對方,不想那少年正是轉世魔尊。後來幾經磨難,少年被人折騰得死去活來,終於解鎖了封印於體內的的魔性,終成一代日天日地的魔尊,並且和他的救命恩人成了勢不兩立的死對頭。


    聽上去就是個正邪大戰的俗辣故事,可在向榮的筆下,劍俠和魔尊不止對立統一的關係。蓋因那時節,向榮自己才剛剛解鎖了gay取向,立即老實不客氣的把故事主人公畫成了相愛相殺的一對,魔尊毀天滅地無所不能,獨獨對劍俠各種手下留情,溫柔繾綣,每到關鍵時刻就放水掉鏈子,連打架都不忘了秀恩愛,不僅閃瞎了一眾名門邪派的狗眼,最後還在愛人的感召下棄惡從善,雙雙歸隱於田園。


    向榮自覺畫功還不賴,畫好後,拿了還沒展開同性相愛劇情的幾本給梁伯伯顯擺,梁公權也覺得挺好玩,竟然還惦記上了後頭的劇情。有天不經意,他在向榮的寫字台抽屜裏發現了後續,結果一看,老頭差點沒被那句“你若死了,我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找到你,每一世,我都會等你!”的男男奇情對白給雷出了一個外焦裏嫩,他心想,這玩意可太礙眼了,擺在光天化日之下,萬一被向欣翻著,小丫頭的世界觀還不得當場被雷亂套了,於是趕緊把該套漫畫全抱他那去了,並美其名曰要為向榮裝訂好,妥善保管。


    向榮畫的時候隻圖個爽,畫完撩爪就全忘光了,他以為這東西早被梁公權當廢品賣了,哪成想黑曆史還有重見天日的一天,而且行將全數暴光於恐同男周少川的麵前!!!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眼見周少川拿起了編號為“2”的一本小畫冊,向榮想都沒想,立刻劈手奪了過來,結結巴巴地說:“這、這是……我以前一初中同學畫的,內容特二,別……別看了。”


    期期艾艾,欲蓋彌彰,說完連自己都覺得沒有一丁點可信度——周少川是借過他筆記的,而他的字體從初三起就基本沒變過,愣說不是他畫的,那裏頭對白的字跡又如何解釋呢?


    真是五雷轟頂,自己是gay的事實距離暴露僅有一步之遙了,向榮慌不擇路,一股熱流倏地湧上,耳朵尖一片通紅。


    周少川強忍了老半天才沒笑出聲,這會兒側過頭,還是抿唇暗笑了片刻,原來向榮害羞的時候是這副模樣啊,那紅紅的耳尖既可愛又可憐,可他不是挺會裝的麽?這回裝不下去了吧,鐵證如山,還敢說自己不喜歡男的?


    這可是比莊楠那個人證要更為精準有力的物證!


    周少川是早有預謀的,前陣子他在家閑來無事,想起要拾掇一下前房主留下的零七八碎的東西,不想意外發現了這套小人書,他一看就知道是向榮的傑作,一本本翻下去,他邊樂邊覺得如獲至寶,中二時期的少年本身就是一座寶藏,也幸虧向榮跟前任房主關係好,不然這麽珍貴的東西,他可就無緣欣賞得到了。


    現在看著向榮把裝有小人書的盒子一股腦搬到自己身側,顯然是不打算再讓他碰一下了,可我早都拜讀完了,周少川十分好笑地想,盡管情節委實有點魔幻,但別說,那倆人的感情還挺感人的,至少他在看的時候,是一邊掉雞皮疙瘩,一邊笑到臉抽搐。


    至於向榮的反應,倒是有點耐人尋味了。


    周少川打從聽了莊楠煞有介事的分析後,就從頭梳理了一遍他跟向榮之間的事,他並不缺乏分析能力,不難找出問題的關鍵所在——向榮之所以不願意暴露性取向,一定是由於錯誤判斷他會因父親的事而反感厭惡同性戀。


    如今周少川再次驗證了這個推測,刹那間,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好像被人用針輕輕刺了一下似的,向榮是對他有好感的,否則絕不至於拚命掩飾,生怕自己因此而討厭他。


    多麽可笑的誤會啊,竟讓他們蹉跎到了今天,周少川望著向榮抱起盒子走到沙發前,兀自地悶悶不出聲,一瞬間,又覺得有些心疼起來了。


    “這周六,你晚上有安排麽?”周少川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聲氣,用一種幾乎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問道,“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向榮還沒從剛才那陣窘迫裏完全跳出來,顧不上感受周少川奇怪的語氣,略微想了下,他回答:“應該沒事吧,向工明天出差,周日上午回來,周六晚上我可以出門,隻要別太晚回來就行,畢竟隻有向欣一人在家。”


    “好,”周少川點了下頭,“不會太晚的,而且去的地方很近,那就這麽說定了,周六晚飯的時候,我來接你。”


    期待和醞釀了許久的那一天終於要到來,周少川說這幾句話時,心跳一陣砰砰作響,表白是件大事了,那麽當天應該穿得齊楚周正一些,而事前也應該有所鋪墊,如是思忖了好幾天,在周六晚上接向榮時,他便先帶後者坐在了樓下的小長椅上,點燃了一束冷煙花。


    “幹嘛?”向榮一臉奇怪,非常煞風景地問道,“不年不節的,怎麽想起玩這個了?”


    “心情好,每天都可以是過節,”周少川偏過一點頭,眼眸微彎,“我在北京的第一個中秋節是跟你過的,以後能不能每個節日都像這次一樣呢?”


    他溫柔地注視著金色的焰火,又笑了笑:“沒有流星,我就當它是流星了,給自己許個願。”


    向榮聽得心念一動,也感覺到了他今天的語音語調出奇得輕緩柔和,像是對著煙花許願,也像是在對著自己許願,可這是怎麽了?因為在501找到溫暖了麽?那當然是沒問題的,他想,隻要周少川願意,以後任何年節都可以直接來他們家過。


    “那肯定能心想事成,”向榮衝他微微笑道,“但不用對著這玩意許願,燒完就沒了,還不如流星持久呢,沒聽過煙花易冷人易散麽?小朋友,隨時歡迎你來501,那扇大門永遠為你敞開著。”


    話說完,焰火也真的燃盡了,向榮剛想問一句等會去哪,兜裏的手機忽然在這時震動起來。


    掏出來一看,是個陌生的座機號碼,向榮估摸又是買房貸款那一套,當即按掉了,不想三秒鍾後,又有電話打進來,這回卻是個陌生的手機號碼。


    大周末的,騙子們居然還這麽敬業呐,看來最近市場競爭日趨激烈了,向榮再次按掉,正想把手機放回兜裏,它卻又震動起來了。


    還是第一次那個座機號,這麽翻來覆去的打可就有點討人嫌了,向榮扭頭對周少川說了句:“稍等啊,先跟騙子都會兒悶子。”


    說完,他接了起來,周少川也想聽他怎麽打發騙子,卻隻聽他“喂”了一聲就沒下文了。轉過頭去看,周少川卻眼睜睜地望見向榮嘴角翹起的弧度一點點在消散,那線條驟然間繃緊,一張臉卻“刷”一下就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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