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周雲辛像是故意要和鬱沉言作對。


    整頓飯局都風平浪靜,可等快到尾聲的時候,鬱沉言起身去了一次洗手間。


    洗手間裏的燈光很柔和,照得鏡子裏鬱沉言的眉目也多了幾分溫柔,他剛拿質地柔軟的毛巾擦幹淨手,背後就突然貼過來一具高大溫熱的身體。


    出於多年養成的警覺,鬱沉言下意識抬起手攻擊,這人還算是身手利索,可到底比不過鬱沉言這麽多年的手腕,沒兩下就被鬱沉言鎖住喉嚨摁在了牆上。


    來人自然是周雲辛。


    鬱沉言的手指很漂亮,但是指腹卻微微粗糙,還有槍繭,他的手指捏在周雲辛的喉嚨上,稍一用力,就能把周雲辛的脖子扭斷。


    可周雲辛絲毫不老實,一雙眼睛像含著桃花,嘴唇輕勾,誇讚道,“鬱先生身手好漂亮。”


    鬱沉言皺著眉看著周雲辛。


    他拿不定主意是否要放開周雲辛,這年輕的男人剛剛的舉動已經冒犯到他了。


    可他還沒思考出一個結果,周雲辛卻已經不要臉地抬起膝蓋,腿伸到鬱沉言的****,輕輕地磨蹭他敏感的地方。


    鬱沉言像是被燙到了一樣鬆開手,往後退了兩步,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你幹什麽?”他厲聲問道。


    周雲辛卻被鬱沉言這樣的反應弄得心情愉快,和他想的一樣,這位鬱先生,在肉體歡愉上的經曆,隻怕是少的可憐。


    “我沒想幹什麽,自薦枕席而已,”周雲辛懶洋洋地笑了一下,他往鬱沉言那裏走了兩步,卻又在快要靠近的時候停了下來,一雙漂亮的眼睛盯著鬱沉言,“鬱先生,我這個人喜歡開門見山。我從見你的第一麵就很喜歡你。”


    “不用露出這種表情,我不會敢對你硬來的,”看見鬱沉言一臉可怖的威嚴,周雲辛倒也不害怕,他的眼神反而變得很溫柔,像是真的深情款款,“我隻是覺得鬱先生你未免活得太嚴肅了,有時候瘋狂一點,人生會精彩許多。”


    鬱沉言聞言嗤笑了一聲。


    他重新去洗手台上洗了一遍手,在水聲裏,他慢條斯理地告訴周雲辛,“你還是第一個說我的人生平淡的。你去問問你父親我到底都幹過什麽,也許就會打消跟我糾纏的念頭了。”


    周雲辛靠在洗手台上,端詳著燈光下鬱沉言的臉,“我知道啊,您的事業是很精彩,但是感情呢……鬱先生,恕我直言,你的感情根本就是一潭死水吧。從身體到心,都是一潭死水。”


    鬱沉言關掉了水龍頭,卻沒有去擦手,而是從鏡子裏冷冰冰地看了周雲辛一眼。


    他的眼神很有威懾力,但周雲辛不怕他看,他知道自己隻要不太出格,鬱沉言還不至於真的和他動手。


    “我技巧和體力都很棒的,要不要試一試?”周雲辛把臉湊過去,燈光底下,他的眼皮上有一條窄窄的疤痕,“您都三十六了,還沒有絕佳的性體驗可是很可悲的。”


    還從來沒有人敢在鬱沉言麵前這樣放肆。


    不僅奚落他的年齡,還直言他古板可悲。


    但是鬱沉言的視線落在周雲辛眼皮上那一小道疤上,心裏飄忽地想著,商鳴眼皮上也有一道疤。


    那道疤是商鳴為他留的。


    “用不著。周雲辛,我警告你,收起你那些花花心思。不然我怕你爸一把年紀,還得為兒子奔波操勞,”鬱沉言理了下襯衫的領口,他平靜道,“我如果想要年輕技巧好的身體,要多少有多少。可惜我嫌惡心,看不上。”


    他說完這句話就準備走了,可是周雲辛卻伸手拉住了他。


    “鬱叔,”周雲辛擅自變換了稱呼,“到了你這個位置,身邊卻還這麽幹淨的,一般有兩種情況,要麽是性冷淡,但我看你不像。要麽……”周雲辛輕笑了一聲,“你不會是為心上人守身如玉吧?那也太慘了。”


    鬱沉言的眉頭狠狠跳了一下,有種被人揭開傷疤的艱澀感。


    他狠狠拍開了周雲辛的手。


    “記住我的警告,下次你再敢犯,我就沒這麽好說話了。”


    他走了出去。


    -


    回到飯桌上,周雲辛並沒有再多過分的舉動,像是又變回了禮貌懂事的後輩。


    可是分開的時候,他卻主動和鬱沉言握手,手指在鬱沉言掌心搔了搔。


    “萬一鬱先生改變主意了,請第一個考慮我。”他湊到鬱沉言耳邊小聲說道,然後又迅速離開了。


    鬱沉言理都沒理他,抽出手以後就拿手帕擦了擦手,周柏山的臉色一時有些不好看,但是鬱沉言沒在乎。


    可是走出餐廳,司機開著車往公司去的時候,鬱沉言卻難得地對著窗外發起了呆。


    他的臉上還是一貫的冷靜,但是眼神卻透露出了一點說不清的煩躁。


    其實周雲辛說得沒錯。


    他麵對別人的時候,確實像一潭死水。


    他已經三十六了,其他和他同等地位的人,到他這個年齡,無論男女,早已經把世間所有縱情聲色的東西享用了一遍。


    唯獨他像是遁入了空門,被清規戒律束縛著,隻餘下一副蒼白貧乏的身體,死水一樣不起波瀾。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


    他並非沒有欲望。


    他三十六了,這個年紀的男人,早已經不是年輕人那樣熱情躁動,可是他也會有渴望別人親吻的時候,夜深的時候,偶爾也會想起孤家寡人這個詞。


    他幻想過無數次商鳴跪倒在他麵前,發自真心也好,被他強迫也好,對著他的身體頂禮膜拜,親吻他每一寸肌膚。


    這幻想讓他身體都熱起來,卻又偏偏得不到紓解,讓他隻能像隻撲火的飛蛾,頻頻撞在玻璃燈罩上,卻還眼巴巴地看著玻璃後那一點豆大的燈光。


    鬱沉言嘴唇裏漫開了一絲血腥味。


    他的心情變得很糟糕。


    他知道自己已經越來越沒耐心了。


    -


    他這糟糕的心情一直持續到晚上見到商鳴。


    八點多的時候,他處理完今天的事務,離開了公司。可是車才剛出了公司,就有一個人把他的車攔住了。


    司機立馬停了下來。


    商鳴拉開後座的車門,坐了進來。


    鬱沉言有些奇怪地看著他,“你的車呢?”


    “壞了,”商鳴不在意道,“正好看見你的車出來。今晚住你那兒吧。”


    他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就讓鬱沉言開心了起來。


    但鬱沉言繃著臉,心裏暗罵自己沒出息,沒讓自己顯露出這份開心。


    “那你晚上吃什麽,我讓阿姨提前做?”鬱沉言問道。


    “不用麻煩,隨便煮個粥就好,你最近不是胃不太舒服嗎?”商鳴看了他一眼,“今天有好好吃藥嗎?”


    他不說還好,一說鬱沉言真的覺得自己胃又開始疼。


    但他今天並沒有乖乖吃胃藥,所以一時非常心虛,並不願意回答。


    商鳴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鬱沉言是能不吃藥就不吃的人。


    商鳴把手伸了過去,按在了鬱沉言的胃上,他的手很熱,即使隔著衣服,熱度也傳遞到了鬱沉言的皮膚上,“疼嗎?回去早點吃藥。”


    鬱沉言被商鳴的動作嚇了一跳,簡直要當場跳起來,他們已經好些年沒有這樣親近過了。可他呆呆地看著商鳴,又不敢動。


    商鳴的手寬大,修長有力,他的胃部還是疼,但是下腹又隱隱有點躁動。


    他的耳朵有點紅了,不知道商鳴為什麽突然會像給小孩子捂肚子一樣對他,隻能亂七八糟地點頭,“知道了。”


    他的手抓在了商鳴的手上,像是要把商鳴的手拿開,又像是舍不得拿開。


    -


    恰好這個時候,司機不知道為什麽急刹了一下。


    鬱沉言一個沒坐穩,就撞進了商鳴懷裏。


    而商鳴順手就把他抱了起來,讓他穩穩當當坐進了自己懷裏,一隻手仍然放在他肚子上。


    鬱沉言顧不上去關心司機為什麽急刹了。


    他現在整個人都陷入到了商鳴的氣息裏,商鳴的懷裏有種厚重而蠱惑的味道,黑沉沉地壓下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從來不是嬌小的個子,肩寬腰細腿長,分分鍾可以去走t台,可是這樣窩在商鳴懷裏,竟然也合適。


    商鳴的另一隻手箍著他的腰,鬱沉言的腰很瘦,卻又柔韌有力。


    “你幹嘛?”他應該是要質問的,可是話一出口,聲音低柔,莫名少了氣勢。


    “這樣方便。現在也沒暖袋,你將就一下吧,”商鳴把車後座上的擋板升了起來,阻擋住司機的視線,然後他的手就更過分了,甚至掀開了鬱沉言身上那件薄薄的襯衣,探了進去,掌心直接貼到鬱沉言細膩柔白的皮肉上,“到家還有一段時間,你先睡一會兒吧。”


    鬱沉言在商鳴的手探進來的一瞬間,差點叫出來。


    他像一隻受到驚嚇的貓一樣,渾身僵硬地坐在商鳴腿上。


    他不知道是自己出了問題,還是商鳴出了問題,這個姿勢怎麽看都曖昧太過了。


    有那麽一瞬,他甚至疑心自己是在做夢,又或者是他暗戀商鳴太過出現了幻想。


    可他又不舍得動。


    商鳴倒是鎮定自若,按了一下他的頭,讓他靠在自己肩上,“睡一會兒吧,你今天不是很早就來公司了。”


    鬱沉言天人交戰了幾秒,然後僵直的背脊就慢慢軟了下來。


    他猶豫地伸出手,勾住了商鳴的脖子。


    他的臉慢慢貼在商鳴的頸邊,呼吸的熱氣都噴在商鳴的皮膚上。


    車子已經開得很平穩了,但是偶爾還是會因為路況顛簸兩下。


    借著一個顛簸,鬱沉言似乎是無意地把嘴唇貼在了商鳴的皮膚上。


    他很想去咬那塊皮膚,吮吸,留下痕跡。


    但他沒有,他就這樣輕輕貼著,一動不動,隱隱地顯露出一點依賴的姿態。


    商鳴摟著他腰的手不由緊了一緊。


    車裏沒人說話,但是空氣裏卻有著粘稠的氣息。


    鬱沉言心想,這姿勢實在過於曖昧了,不管對他還是對商鳴。


    但又好像算不得過分。


    因為他和商鳴這三十年來實在密不可分,更親密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他年少的時候,商鳴跪下為他穿鞋按摩也不在少數。


    更何況……沒準商鳴隻是曾經這樣照顧過徐晚靜,如今又順手遷就他罷了。


    鬱沉言想到這裏,心頭的熱血倒是冷了幾分。


    他年少時也交過女朋友的,是知書達理的世家小姐,但受了寒也會偎到他身邊撒嬌。


    商鳴照顧他,大概和他當年隨手給女生泡杯熱茶也沒什麽區別。


    -


    回家的路略微擁堵。


    鬱沉言一直沒有睡著。


    他縮在商鳴懷裏,鼻尖縈繞著商鳴的氣息,已經渾身都不對勁了,怎麽可能還有閑情逸致睡覺。


    商鳴也發覺了這一點,但他依舊沒有鬆開鬱沉言。


    “你中午跟周家吃飯了?”商鳴突然想起這事,“聽說不止周柏山在。”


    鬱沉言在商鳴脖子裏蹭了一下,也沒準備瞞他,“嗯,周雲辛也在。”


    “不是讓你少跟他接觸嗎?”商鳴口氣裏有些不悅。


    鬱沉言沒吭聲。


    他又想起周雲辛那個混蛋說他像一潭死水了。


    可如果周雲辛看見他此刻的表情,就會詫異地發現他和死水簡直是離了十萬八千裏。


    他束手束腳地窩在商鳴的懷裏,眼睛是潮濕的,濃黑的睫毛懶洋洋地垂下來,嘴唇和臉頰都很紅,有種奇異的色欲味道。


    但是周雲辛有件事沒有說錯。


    他這一生,在所有事上都像個清醒冷酷的瘋子,唯獨在感情上,他卻不肯輕越雷池半步。


    他把對商鳴的感情藏得嚴嚴實實,不見天日。


    他害怕商鳴知道他的感情,害怕商鳴用那種憐惜的,不知如何拒絕的表情看他。


    可是現在他坐在晃動的車廂裏,坐在商鳴的膝蓋上,被商鳴這樣珍惜地抱著。


    他的內心卻前所未有地動搖了。


    或者說,他這些天一直在動搖。


    他已經三十六了。


    他沒有青春去虛度了。


    他在商場上的膽魄和手段從來都是狠絕的,可唯獨麵對商鳴,他總是瞻前顧後,畏縮不前,生怕連親人都沒得做。


    可他真的要這樣將商鳴拱手讓人嗎?


    他貼著商鳴的脖頸,呼吸著商鳴身上的味道,心裏陰沉沉地,近乎惱火地質問自己——


    他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看著商鳴去娶徐晚靜,和她生一堆孩子,而他到四十六,五十六都還孑然一身,把這個秘密沉默地帶進墳墓裏。


    鬱沉言的手抓緊了商鳴的袖扣,幾乎要把那個黑曜石的扣子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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