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蟲族專家的話,時周回帝國又被拎到了克雷爾的私人醫院。


    這回克雷爾臉上的笑減少了許多,皺著眉望向眉眼隱藏不了疲憊的兩個人:“趕緊回去好好休息,你們不要命了嗎?”


    “有人說時周不太對勁……”司凜試圖想讓克雷爾對時周再做點檢查。


    克雷爾直接歎氣了:“司凜,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檢查完找不到治療的方法一樣沒有用。他的情況我清楚,我已經花了心思去研究了,你放心,一旦有突破我馬上告訴你。但在此之前,你們好好吃藥,能放鬆就放鬆。”


    時周抱著一大堆藥瓶神情裏有微微的不耐煩,但又不好意思表現出來,站在一邊聆聽他們講話,突然發現一個疑點:“你們?司凜要吃什麽藥?”


    “那些藥裏有些是司凜的。”克雷爾帶上嗔怪的責備,“他常年拚命不怎麽睡覺,身體怎麽可能好。”


    時周若有所思,坐上司凜的副駕駛座前多嘴問了一句:“你腎虛嗎?”


    司凜的眼神變的十分危險。


    時周頓時訕笑:“開玩笑,小玩笑而已。”


    手頭安排的任務大致完成,就算有司凜可能也不會再讓他參與,時周又一次回到首軍的課堂上。


    此時的首軍剛剛過了期中,學業壓力一般大,時周就是借口去養老順便被人觀摩的。但架不住格林給他安排的幾門課程難度過大,好不容易從冗雜的任務中脫身已經到了一周後。


    時周挑了間咖啡店決定和久未見麵的朋友們碰頭,並邀請轉到隔壁學校念書的埃裏克特意請假出來和他們一起小聚。


    也許是找到了自己人生努力的方向,他眉宇間原先的畏縮怯弱轉化成自信的內斂,整個人一掃灰撲撲的氣氛變得堅定又明亮。


    見到時周對他欣慰的笑,埃裏克不好意思地摸著後腦勺:“好久不見。”


    柯克和胡恩雖然原先對埃裏克不待見,但時周和埃裏克的關係一直不錯,久而久之相處下來發現他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快,於是卸下心防。最重要的一點是,埃裏克是學霸,學霸對於學渣的吸引力是一種冥冥之中的牽引的力量,因此他們愉快的接受了他。


    “學霸好。”胡恩笑的一臉親切,這回期末全靠埃裏克carry幫他劃重點才讓他的文化課僥幸低分飄過。


    埃裏克羞澀地點點頭,坦蕩又大方的接受了這個稱呼。


    他就算再怎麽一無是處,可是他成績好這件事就是事實啊,不會被人說幾句就就改變。


    從前他害怕別人誇獎他之後他就會重重地摔落,因此總是習慣性地謙虛,沒有想到落入其他人的眼中就變成了虛偽。現在他完全想通了,如果別人隨便說幾句他就會丟掉自己的學霸光環,隻能說明自己的實力沒有達到那個紮實的境界而已。


    “看起來你過得不錯。”時周用吸管戳碎混在一起的冰沙,慢吞吞地吸上來。


    “一般般吧。”埃裏克下意識回複,看見時周望過來的眼神,連忙補充道,“沒有貶低自己,我最近真的很熱愛我的生活。”


    柯克嘖了一聲:瞧孩子被心靈雞湯給嚇的,就差喊口號舉旗子高呼生活美好了。


    埃裏克喝了一口水,擺出分享故事的模樣:“我的導師最近在帶我研究一個項目,關於‘如何進行基因回溯’,但是陷入了僵局,我們團隊愁得頭發都快禿了。”


    柯克感興趣地湊上前來:“基因回溯?那不是讓人返老還童嗎?聽上去貌似有點不靠譜啊。”


    埃裏克搖頭:“雖然一樣是作用於醫學上,我們的目的是為了救治病人,具體解釋起來很麻煩,不過也不一定能實驗成功。”


    “對了。”埃裏克抬起頭,“聽說安達教授最近也在研究這個題目,不過小道消息說雙方的進展大同小異。”


    “啊?”胡恩疑惑,在他眼裏安達代表了新生最前沿的科技力量,連安達都沒有進展……


    “你要不要換個課題?”


    埃裏克雙手托臉苦笑:“我也不清楚,實驗分兩部分,一個是儀器一個是藥物,我們缺了很重要的觀測標本,就是別的星球的五行草,那種生物每天晚上能完成細胞的轉換,到了第二天表麵樣子沒變,但按照基因而言又是一株新的植株。”


    時周猛得抬頭,埃裏克奇怪地摸著自己的臉以為出了什麽問題:“怎麽了?”


    “五行草?m星的?”時周有點想笑。


    “嗯。”埃裏克不明所以,茫然應和,接著就見到時周一聲輕笑,說不出來的暢快和隱隱的嘲諷。


    時周說:“我有。”


    三個人跟在時周身後一臉懵逼地走進了元帥府,不知道自己該驚訝時周竟然跟哆啦a夢一樣斬釘截鐵地告訴他們“我有”接著就把他們領到了元帥府,還是應該驚訝自家崽現在就這麽光明正大地住在了元帥府。於是他們享受著雙倍的驚訝,尤其在進門之後見到一身襯衫的司凜端著咖啡站在落地窗前身姿挺拔,微笑的同他們問好。


    暈暈乎乎地走進時周房間,胡恩捧住臉忍不住發出土撥鼠尖叫:“我可以!我真的可以!我又好了!”


    柯克惡心地一巴掌把他拍到地下。


    時周自從和鳳凰綁定之後被司凜帶在身邊訓練,為了方便索性徹底住進了元帥府內,他走到自己的紗窗前拉開窗簾,露出窗台上擺放別致的幾壇盆栽,指著其中一株綠色的幼苗詢問埃裏克:“你看看這個是不是?”


    埃裏克趕緊湊近端詳,一眼掃過去之後激動的快哭了:“沒錯,就是它。你怎麽會有?”


    上回在m星拔下這棵草之後,臨走前順帶挖了一大瓶m星的泥土帶回帝都,隨便放到花盆裏之後就沒有再管它,沒有想到它的生命力這麽頑強竟然這樣也能野蠻生長。


    “m星見到覺得有趣就摘下來了,你要就拿去用吧。”時周沒有具體地說出來龍去脈。


    五行草長得實在稀鬆平常,和“有趣”一點都搭不上關係,可見時周隱瞞了許多。大家的心中心知肚明,但聰明地選擇不吭聲。


    “謝謝你。”埃裏克幾乎沉迷到了花盆裏,恨不得把整個頭埋進土裏感受自然的韻味。


    時周瞧了好笑,揮揮手示意不用太過在意。


    本來隻是意氣之爭,沒想到恰好能夠幫到別人,也算意外之喜吧。


    好不容易的自我鬥爭後,埃裏克掙紮著從遭受蠱惑一般的迷戀之中回神,臉上仍然殘留著沉醉的味道,看得胡恩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真的不懂學霸的世界。”胡恩搖頭歎氣。


    “你當然不懂,就像你愛機甲一樣,我愛我所熱愛的。”埃裏克坐到他們對麵的沙發上,長長舒了一口氣。


    時周的房間空空蕩蕩,基本沒有改變原來房間的布局,隻加了一些衣服,帶來一些書。透明茶幾上擺了幾杯機器人端來的清水,以及三三兩兩的藥瓶。


    他們知道時周似乎精神力方麵有些問題,所以並不稀奇。埃裏克好學到瘋魔的地步,好奇地拿起藥瓶子對著上麵的標注研究個不停,一邊嘖嘖讚歎道:“這藥可貴了?這藥又很普通?嗯???”


    他拿起一個藥瓶之後再也沒有放下,因為空白的瓶身而擰開了瓶蓋端詳裏麵的棕色藥片,湊近聞了聞味道。


    “周啊,這是什麽?”


    時周聞言停下翻找果汁粉的手,眯眼辨認:“我的藥,大概是抗躁鬱的。”


    有時候上完戰場,心裏那股暴虐的氣息停不下來,克雷爾特意開了藥給他。不過時周不樂意吃藥,心裏煩就自己悶頭睡一覺或者去學習裏找折磨,慢慢等那股氣消散,就是強著脾氣不肯吃,為此還跟司凜單方麵冷戰過很多次。


    “哦。”埃裏克放下藥瓶,“你注意身體啊。”


    他們仨對著桌上可以開藥店一樣的藥瓶,心裏很不是滋味。時周在戰場上的美名遠揚,卻無人知曉他在背後透支自己的生命,雖然學校裏的一幫人對著時周的視頻大呼變態,但內心的敬意卻越來越深。


    他們可能有那樣的能力,卻不可能有那樣的毅力,臨死前都要拚盡全力砍出最後一刀。


    “大家現在都可崇拜你了。”柯克驕傲地挺起胸膛,展現了一代粉頭的雞犬升天。


    “是啊是啊,我倆前段時間天天收小零食讓我們寄到軍隊給你。”胡恩與有榮焉地附和著。


    但時周的反應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冷淡,甚至掉進了冰窟窿裏:“我要那個崇拜做什麽,我隻想他們尊重司凜。”


    像被點了啞穴一般,屋子裏頓時鴉雀無聲。


    帝國的人民近日長了反骨一般,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對於軍隊的不滿達到頂點。


    包括軍方無聲無息搗毀蟲族科研基地的事情提前被傳了出去,一度造成輻射汙染的恐慌,軍隊出來辟謠之後。暗戳戳的臭蟲們高舉著“民主”的旗幟,要求軍方全麵公開化,不要玩弄權勢將民眾玩弄於鼓掌之中。又煽動了底層民眾,對於軍隊的優厚福利高度不滿提出抗議。


    時周因為邊境人民的擁護沒有人敢動,而司凜由於近些年以他為首的戰爭從來秘密進行,在民眾中出現的視線越來越少,一時之間竟成了軍國主義的代言人。


    軍隊轟轟烈烈的權勢擴張下,其他方勢力的動作越來越大。


    時周覺得很不解,明明是那些人無用扛不了重任才慢慢將權力讓渡給司凜處理。現在安定之後翻臉不認人想要收回,什麽好事美事竟然全部都讓他們占了。


    “我覺得他們有病。”時周直說了,吞了一口氣,“不好意思,沒有對你們生氣,你們不要介意。”


    三個人慌忙搖頭:“我們知道你的意思,我們也很生氣。”


    好像一夕之間反對司凜的獨裁變成了主流,他們軍校生一起遭受鞭笞,是綁架國家話語權享受國家紅利的劊子手,把軍方推向民眾的對立麵。他們當然清楚是別人的陰謀,卻無能為力,也不能撂挑子走人。


    民意更加猖獗的拉扯之下,以另一種方式走向了書中的一個節點——


    司凜宣布暫時卸下元帥的職務,由格林暫時頂替。


    民眾狂歡,認為是民主的勝利。


    “我得可能得靠你來養我了。”司凜交接完回到房子後和時周打趣著安慰他。


    回憶結束。


    “時間不早,我送你們回去吧。”


    窗外天色漸晚,考慮到此地地處偏僻,離學校也遠,時周覺得還是讓他們早點回去為妙。


    柯克婉言謝絕時周跟他們回學校的打算:“你到到家了還跟我們回去幹嘛?”


    崽崽長大了,終究要變成潑出去的水。


    柯克的心中充滿大無畏的嫁崽精神。


    目送他們漸行漸遠,時周一回頭,發現司凜倚著門框靜靜地望向自己。


    他今天穿了件淺藍色的外套,柔和又清冽,比海水更靜謐。黑發被光染上一層金色,他的眼睛也融化成一碗琥珀蜂蜜,整個人像從夕陽裏剛剛走出來,充溢著即將離別的冷淡疏離。


    時周朝他笑,笑容迎著昏黃的光有一種難以掩飾的悲傷,他走到司凜麵前,輕輕將額頭抵住他的肩膀,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難受,最終悄無聲息留在一滴滾燙的淚到他的外套上。


    和書裏幾乎沒有差別的劇情,對於司凜的針對首先從帝都的星網開始,爾後蔓延到了整個帝國對他的質疑和否定。他到底要怎麽努力,才可以改變一步步走向既定的結局?


    “我們回家吧。”他拉過司凜的手腕往身後的房子裏走。


    司凜盯住兩人相握的手,露出淺淺又充滿感染力的笑。


    時周見了跟著一起笑,笑得又掉了一小滴眼淚。


    **************


    大大小小戰役的積累,時周被單獨授予了爵位有了參與議事的機會。本來他對這些根本不感興趣,但由於他心情不好,出了戰場不能隨便揍人,身邊都是好人他也不能惹他們生氣。於是時周開始每天到皇帝的議事大廳報道,雷打不動,滿意地見到那些政客們鐵青的臉色後開始自己嶄新的一天。


    短短半個月,皇帝被氣得出現了中風、偏癱、腦溢血、心髒病等等先兆,好幾次快要發作了,全靠蘭斯給予他的支持才勉強撐了下來。


    也因此,蘭斯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頓時水漲船高。人老了年紀大了,就是壞人,也會偶爾追求一絲溫情,皇帝頗為倚重地放了許多權利交給蘭斯辦事。


    時周跟老僧入定一般站在最角落仿佛在發呆,但皇帝開口之前特意瞟了他好幾眼替自己做足心理準備,免得被氣得病發,然後朝頂替司凜位置的格林說話:“元帥,星網上對軍方的負麵議論太多,需要皇室幫忙嗎?”


    格林沒有多少情緒的回答:“帝國動蕩,本來就同為一體。”


    時周沒說話。


    皇帝驚慌地又撇了撇,捂住自己緊張的心髒,笑道:“那是,我會讓太子發聲。”


    講完話又下意識看了看時周,好像在等待他的評定。蘭斯瞧了暗自發笑,趁此機會一起借機看了看時周,但他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全程發呆目光集中於空氣中的某一個點。


    等人群陸續散開,皇帝長長舒出今天第一口大氣兒,時周才茫然地發現原來議事已經結束。


    正準備順著人流往外走,到門口再和軍方匯合時,珀西走過他的身邊:“我有話和你說。”


    時周雖然疑惑,但珀西是認識的渣男裏目前在他心中印象最好的一位,冷靜不作妖,至少沒有掉過鏈子,時周決定跟上去瞧一瞧。


    兩個人走出皇宮,尋了宮牆外的一小處角落,幾年前熟悉的景象重新浮現,他和珀西一同進了這兒,開始各自就此不同的人生道路。


    不會又要弄回憶殺吧?


    時周有點頭疼。


    誰知道珀西卻微微彎身放齊兩人之間的視線,開口徑直詢問:


    “阿周,你喜歡司凜?”


    他的眼睛裏充滿絕望,他對著時周冰冷又參雜著微弱的幸福與溫柔的臉龐,內心的不甘心快要滿溢出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幾經觀察後發現,時周偶爾望向司凜的目光是和平時完全不同的,蘊藏著不絕的笑意和輕鬆,好像要開花了似的。他偶然窺見鏡中的自己,發現時周的眼神和自己一模一樣,隻不過自己更加嫉妒與扭曲。


    “是嗎?”時周被問得一愣,腦子中飛快閃過了很多的想法和念頭,但終於隻定格在了司凜溫柔又堅定的眼眸上。


    隻是司凜而已。


    “是吧。”他小聲承認自己的心意。


    珀西一把將時周攬進懷裏,發了狠的力道好像就能填補他和時周的鴻溝一般。


    時周輕輕一推,皺著眉冷漠無比:“珀西,你發什麽瘋?”


    小說看太多了吧瞎學霸道總裁那一套,但他可不是什麽柔軟灰姑娘。


    珀西踉蹌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望著時周的臉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從來他尚且可以安慰自己,時周不喜歡他但也沒有喜歡別人,所以他隻要慢慢等,一定能夠等到時周願意再回到他身邊的那一天。不是沒有想過強取豪奪的手段,可是時周已經受過了那麽多苦,自己再相互折磨,不過是讓他傷上加傷。


    可是現在,連機會都沒有了。


    時周有了喜歡的人了,他太清楚他的性格。一旦有了喜歡的人,滿心滿眼就都會是那個人,再也不可能容下別人的存在。


    珀西的渾身都在抖,克製不住的顫抖使他狼狽又不堪。


    當年救下自己的時周和現在的時周麵容重合。


    為什麽沒有重來的機會?人生為什麽不可以有後悔補救的機會呢?


    “時周。”等待時周散會的司凜尋到他們這兒,遠遠地喊著他的名字,足夠紳士地留足了距離。


    “嗯?”時周輕輕哼了一聲,看都沒有看珀西,轉身毫不猶豫跑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珀西呆立在原地,司凜看向他的一眼暗含警告,他卻早早失去了對峙的力氣。


    嗓子眼有千萬隻螞蟻爬動,癢得他難受,他捂住嘴巴,嘩啦吐出一口鮮血,直直栽倒於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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