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


    “漂亮!”


    遠處同伴們高聲起哄,等時周拎著那個關了開關的神奇黑色匣子到他們麵前時,仍然不改興奮的樣子。


    時周把他們一一攙扶起來:“都沒事了?”


    他們搖頭,盯住他手裏的那個東西,心中充滿懼意,對於更加狠絕的時周,同樣有過一瞬間的因未知產生的恐懼爾後消散,化之為欽佩的敬意。他們不管裏麵可能隱藏的秘密,隻知道時周救了他們的命。


    “我錄下來了,傳回帝都又能折磨那些軍校生。”同伴們嘻嘻哈哈。


    “這可不能傳,沒人知道這個鬼東西是什麽。”時周用下巴努一努手上的東西,凝重地搖頭。


    蟲族的這項技術如果大規模研發,那麽帝國所有的軍隊都將不複存在,畢竟戰士啟動機甲一定需要精神力。再可怕一點,全帝國有精神力的人都會難受,帝國將和m星的居民一樣進入蕭條。


    軍方的偵查部隊和技術部隊緊鑼密鼓地排查,司凜篩選了一批最信任的人員組成隊伍。多麽可笑,一個國家因為政治鬥爭四分五裂成這個地步,連有了危難都無法大方分享,因為擔心有臥底走漏風聲。


    “我給你們一周時間。”司凜說,“一周時間之內,如果我們無法鏟除蟲族的研發基地,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那麽我就去匯報給皇室。”


    所有人無聲點頭。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時周的對機器的沒有反應。


    時周後來思考了一下,應該是由於實驗對精神力造成損傷之後,他的精神力處處都斷開,無法完成閉合的回路,哪怕後來不斷突破,不過也隻是仗著控製力用著微不足道的精神力支配,與其他強者汪洋一般的識海根本無法相提並論。當然這隻是他的猜測,具體事情還要等到相關結果出來再應證。


    “身體還好嗎?”司凜忙完,疲倦地推門出去遇見了坐在窗口吹風的時周。


    時周回頭瞥了他一眼:“我應該問你。”


    看司凜的模樣,似乎很多天沒有好好休息,眼下白皙的肌膚出現淡淡的青黑。


    “家常便飯,早就習慣了。”司凜不以為然,“等這段時間過了我就安排你回學校休息一會兒。”


    在他的眼裏時周始終是個要學習文化知識的小孩,兩手抓緊兩頭都不能放鬆。


    時周無語:“那倒不必,你不如直接讓我去旅遊,回學校比現在更受折磨。”


    許是時周突然間陰雲密布的皺眉頭有些好笑,司凜微微舒展了崩成一條線的嘴角,向上翹了起來:“回學校很好。”


    至少格林有力量保護他。


    時周不清楚他的潛台詞,跳下窗台朝司凜道別:“走啦,好好休息,明天見。”


    明天有特殊的任務。


    軍隊根據黑匣子來不及斷開的訊號順藤摸瓜找到蟲族的研發基地,位於蟲星老巢的邊緣,他們需要出兵抓住開發的科學家並且直接搗毀巢穴。雖然不清楚那些蟲族究竟開發到了哪一步,但他們總要做出自己應盡的努力。


    軍方的研究員根據安達之前的研發做了升級裝置開發了頭盔保護他們的頭部,雖然好用但就是黑不拉漆的特別醜。


    時周仗著自己對輻射沒有反應,快樂地嘲笑了很久戴上頭盔顏值下跌得慘不忍睹的同伴們很久。


    肩膀被一雙大手拍了拍,麵對他的同伴們突然擠眉弄眼。


    另一雙手托著黑色帽子繞過他的身側到他眼前,低沉的聲音於身後響起:“戴上。”


    我才剛嘲笑完別人,你讓我戴我其實不是很沒麵子。


    時周氣憤地走掉,誰料司凜跟了過來,堅持不懈地遞給他:“很好看。”


    時周愣完笑了:“我沒戴上呢好看什麽?”


    “都好看。”司凜說別人的好話的時候照樣言簡意賅。


    時周勉強接過帽子不再吭聲。


    時間有限,司凜還想說什麽又來不及,匆匆丟下一句:“回來再說。”


    機甲啟動,前往蟲星。


    蟲星荒蕪,地表多是爛泥,且時不時受到太陽風暴的侵擾,所有蟲族習慣居住於地下,常年不見天日,和他們民族的特性十分相像。


    蟲族近年出了個科研奇才使得它們在戰場上的戰鬥力大大提升,並且研發的武器頗為卑劣不入流,搞得軍隊煩不勝煩。這一回能夠僥幸找到他們的根據地還是因為時周把黑匣子帶回的及時,他們爭分奪秒破譯信號,很快對方似乎發現了不對勁馬上切斷。


    按照地圖的指引,麵前出現一棟普通的建築群,鎖定出來的準確建築物更是普通得如同普通人家居住的居民樓。


    “就是這裏了。”一個成員拿著探測儀,發現這個建築物的材質用了特殊的合金能夠屏蔽信號。


    既然是偷偷潛入,注定意味著他們得失去機甲這一強有力的幫手。


    司凜當仁不讓地打頭,一行人如同暗影依靠黑夜的隱秘快速前進。


    趴在樓頂,從煙囪往裏望,長長的煙囪裏麵裝了很多個鋸齒狀的齒輪高速旋轉,可想而知人掉進去隻會碎成血肉。


    “他們的反應警報是三秒。”成員小聲說。


    時周第一個跳了下去,另一個人緊隨其後,依靠吸力裝置緊緊依附於牆壁,在僅足尖僅距離齒輪的三厘米處停下,微微俯下身,暴虐的氣流割裂出空氣,令皮膚感到刀割的疼痛感。


    快成影子連在一起的齒輪根找不到原本空餘的間隙,時周屏息許久,猛的伸出手將匕首卡在齒輪扇葉的邊界,“叮”的一聲,齒輪停了下來。


    三秒,通過一個人。


    如法炮製將所有人送下再讓自己脫身,時周寶貝似的悄悄觀察匕首有沒有裂口,再假裝無事發生地收了起來。


    司凜見狀閃過微不可見的笑意。


    樸素的建築之內別有一番洞天,後現代科技感矚目。


    “分開行動,我和時周去找那個科學家,你們找資料。”司凜交代。


    眾人點頭,訓練有速地散開。


    “匕首壞了我可以再打造一個給你,不用那麽謹慎。”司凜認出來時周珍惜的恰好是自己之前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時周巡視一番周圍,嘴上不忘回答:“再送又不是我的生日禮物。”


    前方一道漫長的走廊,司凜扔出一張白紙的碎片往空中一丟,飄飄悠悠的紙張慢慢落下,很快在空中的某一個點變成了碎片。


    “有射線?”時周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司凜正打算摸出能夠看清射線的眼鏡遞給時周,忽然一陣腳步聲,真是打瞌睡都有人送了枕頭上來。


    一個來送飯的蟲族走了過來,似乎按下身上什麽裝置,如同蛛網般的射線明亮了一瞬又漸漸黯淡下來。


    時周悄聲而至,提起那個蟲族的衣領拎著他飛馳掠過,順利到達的同時,那個沒有反應過來的蟲族隻覺得一道涼風襲來,它的頭顱和身體連接處一陣巨疼,昏迷不醒。


    “謝謝你啊。”時周蹲下身搜了一把他的身上,沒有找到什麽有用的後將它的身體拖到一邊。


    走廊的盡頭是新的景象,密密麻麻的高大儀器占據各自位置,落地玻璃圓柱形實驗皿充滿淡藍色的液體。


    天底下的實驗室可能一個樣,時周條件反射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快到中心了。”司凜抬腳將要走到那扇緊閉的密碼門前。


    “我們要被發現了。”時周搖頭,和天花板角落閃爍的紅色信號燈不期而遇。


    果不其然,嘀嘀嘀刺耳的紅色警報響起來,若幹裝備精良的蟲族蜂擁而出,時周和司凜對視一眼衝上前去。


    時周很少見到司凜出手,那是從未見識過比訓練他時還要恐怖的氣勢,他終於明白為什麽提到司凜之後蟲族會噤若寒蟬。司凜在打鬥之時根本不像一個人,而是永遠沒有盡頭的殺戮機器,比時周感覺更加可怕的是,他的精神力水平之高,足夠支撐他不用休息便能不停歇地戰鬥。


    他出刀的速度比時周更快,全身緊繃成一張弓,對蟲族的肌理走向清晰異常,沒有浪費絲毫力氣一刀致命。原來比哀嚎更可怕的是寂靜,沒人知道死神的鐮刀到底在什麽時候會降臨到自己身上。


    收刀,站定,無人生還。


    時周和司凜並肩而立,走向那扇門。


    “我來。”時周止住司凜打算猜密碼的思考,麵無表情往後退了幾步加速向前,□□一踢,堅硬無比的門劇烈晃動震落一地灰塵。


    沒有成功,時周可惜地歪了歪頭繼續。一腳比一腳更重,附近牆體簌簌掉落大塊的水泥。


    “你那麽嚇人做什麽?”司凜看穿了時周的壞心眼——故意恐嚇裏麵的蟲族給他造成心理壓力。


    “沒呢。”時周不承認,“就是單純的一下子沒有踢開。”


    最後一腳,變形扭曲的不像樣的門轟然倒下,發出的巨響令人為之一振。


    裏麵隻有一個人樣的蟲族,頭發花白,疲倦又頹廢,沒有要掙紮的意思。


    時周往它的手上靠了一個電手銬,用特質繩索將它牢牢綁緊塞進牆角,全部動作一氣嗬成。


    蟲族專家很奇怪,它緊盯著時周,一刻都不肯移開自己的視線。


    “我們研究過你,你的情況很不好。”


    時周的數據源源不斷被傳回基地進行分析,企圖找出他的弱點,這是每個種族打仗之前常有的操作。在時周之前,帝國以司凜為首大大小小的將領通通被扒得褲衩都不剩。


    時周沒有理會,司凜卻率先站住,偏頭回來看他:“你說什麽?”


    不用司凜問,它也打算繼續說,雙眼緊盯時周平靜的背影不放:


    “用透支生命的方式駕馭機甲,就算你逐漸提高了承受力,去適應那種疼痛,但對身體造成的傷害已經不可挽回了。”


    疼仍然是疼的,但是當人反複經曆那種痛感之後,會形成麻木的狀態,而並不是不疼了。再加上時周一直以來比別人能忍,所以他們知情人都以為他的情況正在好轉。


    它們反複研究前線傳來的視頻資料,根據尋找出來的規律判斷。


    隨著精神力駕馭機甲需要輸出的能量越高,時周每次行動前的遲滯時間會越來越長,雖然肉眼微不可見,但儀器的眼比人眼更加銳利。


    巧的是,安插在帝國的臥底恰好拍攝到時周出入軍醫院和偶爾幾張按住太陽穴似在頭疼的照片。


    一切忽然連接。


    帝國啊帝國。


    自詡為高級唯我獨尊的生物也同樣手段下作到卑劣,比他們這些受到唾棄的種族好不到哪裏去。他們堂堂正正活在陰溝裏,而帝國像是戴上麵具偽裝正直的蛆蟲。


    時周滿身髒汙,破碎的布料和傷口混在一起,黏膩的難受,有點不耐煩聽它的長篇大論,在它喘氣休息的檔口直接詢問:


    “你挺聰明的,所以我會怎麽樣?”


    專家老邁的臉掛上了歎息之色,吃力地動了動嘴唇:


    “你會死。”


    時周覺得很有意思,於是給麵子地朝它笑了笑,轉身搜尋空間裏可能隱藏的秘密。


    大概科學家有著大同小異的習慣,他憑著從前對安達的觀察在大致的位置找到了記錄輻射的本子。


    “司凜,過來。”


    司凜聞言走過去,臨走前最後深深望一眼那位科學家。


    本子上了繁複的密碼暫時打不開,時周丟給司凜之後繼續翻,陸陸續續翻出一堆東西,比一旁後麵進來匯合主動坐上電腦前破譯防火牆的同伴更加有效率。


    “你真是拆家小能手。”同伴笑著打趣他,又嘿嘿地咧著一排牙齒望向司凜,膽大包天開著他們上級的玩笑。


    支援的軍隊已經到達,這一帶位於蟲星的邊疆,帝軍空降也算不上蟲族與帝都開戰的信號,出現問題他們蟲族隻能自認倒黴,畢竟如果基地裏麵的內容曝光,蟲族可能會遭到整個星際的討伐。


    “元帥,我們……”副官收拾整頓完畢想要告訴司凜可以離開,但硬生生止住自己的腳步。


    我們可以走了。他把沒說完的話默默吞了下去。


    從他到來時他就發現司凜和時周之間的氛圍有些詭異,好像小心翼翼地害怕打破了勉強維持的平靜。


    “我們走吧。”他扭頭向身後其他人說道,決定給兩個人單獨相處的空間。


    聽見身後眾人無聲無息離開的動靜,司凜默許了他們的行為。


    “我們走吧。”時周說了和副官一模一樣的話,“隨便逛逛。”


    上一回坐著“雪狼”到星際兜風,沒多久時周就有了專屬於自己的機甲。


    一黑一紅兩道身影飛馳,快成兩道閃電。機甲敏銳感覺到兩人的狀態不對,根本不敢像平時一樣打打鬧鬧。


    最終停留在遠遠看上去景色不錯的一小塊土地,其實黑不溜秋根本看不見什麽,就是時周單純聽見了流淌的水聲莫名覺得悅耳。


    他和司凜很久沒有開口說話了。兩個人跳下機甲,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濕潤的土地上。他發現自己的運氣真的很不好,要不然怎麽會挑選到的景色又不怎麽好看。想和司凜說一句“對不起去,讓你走得那麽辛苦”,沒想到話到嘴邊,喉嚨被一雙手狠狠扼住,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途徑一片開闊的草地,頭頂的天空星屑碎碎鋪陳在深紫色的黑夜裏。


    時周忽然起了興致找了個地方坐下,以手抱膝,抬頭仰望星空。


    好像很久都沒有這種閑情了。


    出乎意料的,在聽到“你會死”這句話時,他一點都不難過,反而平靜得可怕。


    他不知道該怎麽描述現在的心態。


    一直以來活著就是他最大的心願,為了活著進到這個世界之中,為了活著扮演別人的人生,為了活著求醫問藥。他的生命因為某些執念實在顯得沒有意思。


    後來脫離了劇情,做了自己希望實現的事情,願望清單似乎完成得七七八八。


    他應該知足的。


    時周這麽安慰自己。


    “我達到過別人不曾達到的高度,見過很多不同的風景,為帝國增了一份榮光,我的人生挺圓滿的。”


    司凜不說話,時周的心髒忽然莫名被攥緊了一瞬,為了強迫自己忽略這種難受,他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


    荒原逐漸起了風聲。


    風聲滔滔,聽著比海浪更加洶湧。


    “怎麽了?”


    時周反問,其實他知道司凜很難過。


    他窺視到司凜內心的一角,想要安慰卻無從下手。


    “你有白頭發了。”司凜終於啞著聲開口。


    時周的黑發細軟,可是柔軟發梢之中幾根刺眼的灰白,暗淡得和時周格格不入。


    憂思過重,神傷太多。


    時周下意識摸上自己的頭發,爾後又訕訕將手放下,不知所措地笑了笑。


    司凜幽幽注視他,手指探入時周細軟的黑發,大力地攬住了他。


    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氣,甚至讓時周感覺到了痛意。


    他用力埋進時周的頸窩,心中生起難以言喻的劇痛,突如其來的悲傷令他的眼前消失了最後一點光,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唯二剩下的感知裏,是耳旁呼嘯得仿佛哭泣一樣的風聲和鼻尖時周身上一直存在的淡香。


    他回到帝都以後問了好多人,聞過很多香氣,才知道是忍冬的味道。


    他的嗚咽終於消散在曠野的風中:


    “我不想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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