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柯克做出恰到好處的震驚,仿佛僅僅被蘭斯的突然出現嚇到一般。


    “你在這兒做什麽?”蘭斯又重複了一遍,語氣之中的懷疑呼之欲出。


    其實蘭斯並沒有什麽值得懷疑的地方,而是上位者天生的疑心病。


    柯克安慰自己迅速放鬆下來不要露出馬腳。


    時周在衣櫃裏,當然不能說自己按照他母親的指示七拐八拐到了這片房間都一樣的建築群之中找衣服,當然他現在想也知道自己走錯地方了。


    “家母讓我來找她落在皇宮裏的一套工具,剛才臨時有護衛的機甲壞了。”柯克胡亂從記憶裏翻出一段相關可以用上的借口,指著恰好散亂的暗格,“我翻了一會兒沒找到正要離開,沒想到遇見了殿下。”


    蘭斯神色猶疑:“你的母親是海瑟薇女士嗎?”


    柯克慌不迭點頭。


    柯克的母親頗受尊敬,蘭斯的機甲受過她幾句指點,有了這一層關係在,蘭斯的神情和緩不少,消融了隱約之中高高在上的氣質,溫和道:“你跟我來吧,工具不在這個房間。”


    柯克訥訥跟上蘭斯的腳步,強迫自己不分出任何多餘的眼神往深棕色衣櫃那兒去看,生怕自己的舉動令蘭斯多心,壓抑住土撥鼠尖叫的衝動,僵著脖子內心裏閃過無數個想法無法宣泄。


    腳步聲離開了。


    時周鬆了一口氣,肩膀肉眼可見地塌下來,一扭頭撞見司凜若有所思的黑曜石一樣的眼眸。


    “你很怕被蘭斯發現嗎?”司凜問他。


    時周理所當然地點頭,以他和司凜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怎麽可能不怕被人發現呢,哪怕他們有多光明正大,一打開櫃門也是鬼鬼祟祟的樣子。


    不過時周聽到的重點是“發現”,司凜聽到的關鍵卻是“蘭斯”,他又不自覺地摸到了自己的口袋裏。


    時周不明所以但瞧著好玩,司凜的口袋裏肯定藏著他一貫帶在身邊的魔方。他老早就觀察到了司凜的魔方,但不知道它具體對他有什麽意義。


    “出去吧。”時周蜷縮久了,四肢施展不開有些難受,更別提比他更加高大的司凜了。


    司凜往外推門反複好幾次,無奈道:“落鎖了。”


    今天究竟是什麽運氣。


    柯克匆忙關門的同時居然還貼心地給鎖上了,真是個小機靈鬼。


    時周小小“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好笑地試探性伸手估量著分量,朝司凜囑咐道:“你往後挪一點。”


    一使勁,鎖頭破開,門微微變形,時周率先鑽出來,眼睛一時因為從黑暗到光明而無法適應沁出了幾滴眼淚。


    司凜回頭神色古怪地端詳了一會兒充滿暴力美學的破壞現場,撫平衣袖的皺褶,他的手腕處因為時周乍然一捺的製伏竟然隱隱現出了淡淡的淤青。


    他知道時周體力強悍,但沒有料到竟然他力氣大到了這樣的地步。


    “那個口音奇特的應該是蟲族。”司凜微微低頭看他,眼神中閃爍著光,“另一個,你認識嗎?”


    司凜和蟲族打的交道太多,幾乎算立馬認出了蟲族說帝國話語時因為母語而含有的無法掩飾的蟲齧特殊音調。


    “你試探我做什麽?”時周完全不見櫃子中的一瞬心慌與氣亂,懶洋洋活動著筋骨,“我不知道。”


    “好。”司凜不再過多追問。


    嗅一嗅空氣裏微不可察的血腥味,時周提醒:“你的傷口又裂開了,記得上藥。我先回宴會了。”


    他不急不慌地走開,帶走一絲草木的香氣,等消失於司凜視線之後,單手不自覺搭上了喉結。沉沉浮浮的光中秘密談話的那人,高大修長的身材,和那一聲咳嗽……


    像極了最近又舊傷複發的珀西。


    為什麽會跟蟲族有聯係,還是在皇宮裏。


    珀西碧綠色的眼睛浮現在心頭時露出野心冷漠的目光,又頃刻間碎開。


    不要多想,時周告誡自己。至少有些事不敢確認之前一定要選擇明哲保身,哪怕是司凜,他也沒辦法交托百分百的信任。


    皇宮說大不大,說小竟然能夠小到這種地步。


    庭院深深,剛剛離了鬧鬼一樣忽然把所有人聚集的房間,繞過煙波浩渺的人工湖,碧綠樹梢掩映下背靠玲瓏精致的假山,人影晃動,分明是一到皇宮便匆忙去忙碌的時清的身影。


    從他的視角望去,對話的兩個人的大半個側麵統統露了出來。


    站在時清對麵的應該是個老邁又權勢極重的人。


    時周覺得那個人有點眼熟。


    不知道時清說了什麽,那個老人忽然震怒,鉗製住時清的下巴,年邁的聲音如同雷暴,惡狠狠的威脅和嘲弄:“你隻需要聽話,不需要在我麵前耍弄那些小心思。”


    時清的臉被狠狠別到一旁,踉蹌幾步,劉海遮住了他的眉眼,也遮住他臉上的狼狽。


    時周用複雜的眼神駐足片刻悄聲離開。


    如果讓時周去形容對於時清的感覺,他同樣會覺得十分複雜。


    好像什麽樣的句子都沒有辦法概括清楚。


    和這個便宜弟弟這麽多年的相依為命是真,金三角每天的朝不保夕是真。係統根本不可能給他任何護身符,他和時清彼此攙扶著跌跌撞撞走出了無數次的混戰。他救過時清,可時清也護過他。帝都的日子,他能察覺時清手染鮮血的時候有意避開他不願讓他知道,他們彼此互相消磨著經曆過生死的感情,最終淡的隻剩下一縷煙。


    求仁求得,那是時清自己選的路。


    時周不知道,他轉身的時候,時清似有所感,微微側臉望了他的方向一眼,眼中似乎無窮無盡的森然與幽寂。


    像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偶。


    時周重新回到自己的小角落裏,失去看人看風景的心情。


    約莫半個小時後,柯克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見到時周後貓著腰快速奔跑過來坐到他身邊,心疼地拍著長袍上的腳印子:“我從來沒穿過這樣的衣服,一路上踩了自己好幾回了。太子殿下積威深重,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怎麽也來參加了?”時周替他斟了一杯茶,他倆之前沒有串通過消息,現在能遇見也算緣分。


    柯克歎氣:“還不是我爸,剛調任來,宮廷給他發請柬了。”


    時周了然,倒是忘了這一層關係。


    “你和那個人?”柯克猶豫,臉色忐忑地仿佛懷揣了一隻小兔子。


    時周這才想起柯克根本不認識司凜,當初在基軍時送別自己後見了一麵,但不清楚其中的關係。再加上柯克一直以為帝國元帥是個四五十歲的糟老頭子,兩者錯綜複雜的關係解釋起來實在麻煩。


    他貪方便,找了個就近的解釋:“那是我監護人。”


    “這麽年輕的監護人啊。”柯克不禁想到什麽“未婚先孕”父親一人拉扯著孩子長大,但是不對啊,老公爵不是死了嗎,“崽,我要求不高,你別搞禁忌之戀就行。”


    果不其然,時周早就料到他的小夥伴的腦容量暫時處理不了過於複雜的關係,溫柔地往他的嘴裏塞了一塊糕點,充滿著人文關懷:“你看,你又糊塗了吧,別想了,多吃點。”


    柯克迷迷瞪瞪地順從著大快朵頤,注意力馬上被轉移走:“可惜胡恩不在,不然他能把臉埋進這些糕點裏,可以打包嗎?”


    時周非但沒有反駁他,反而思索一會兒附和:“我覺得可以試一試。”


    於是兩個土包子旁若無人地攔住了一位步履優雅的仆從,詢問能否打包的事宜。


    仆從端莊微笑的臉卡殼了一下,又憑借著高超的職業素養重新拾起。仔細端詳兩位麵皮白淨金枝玉葉的小少爺拿著打包盒湊到一起挑挑揀揀著零食,不禁懷疑自己今天是不是沒有睡醒。


    吃飽喝足,柯克沒有形象地趴在桌板上,絲毫不介意來來往往路過的男男女女會向他投去什麽樣的目光和議論:“周啊,怎麽好多人耳旁都別著花,別的小朋友都有了,我也要!”


    時周深諳碎片化學習的道理,又翻出了光腦中的資料默默背誦,聽罷柯克的話,閑閑地搖頭:“這不是我們散發單身清香的人可以肖想的東西。”


    簪花宴中有一項約定俗成的習俗,把喜歡的花送給心上人,如果對方接受了,便能就此成就一番佳話。無數小年輕的甜甜蜜蜜和卿卿我我是浪漫白日裏的主旋律。


    柯克了然地歎氣:“我懂了,我繼續吃東西吧。”


    時周關閉光腦,反而催促他道:“去逛一逛吧,你難得來皇宮一趟,我帶你走走。”


    他雖然宅,但是他的朋友竟然和他一樣宅,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但皇宮的風景實在難得,他想讓柯克看看綠色放鬆心情。


    柯克跟在時周身後晃蕩,兩人仿佛導遊和遊客的關係。


    皇宮的景致清幽,這一片的景色不同於主殿的富麗堂皇金碧輝煌,而因為花草展示出一種難見的東方淡雅,頗有韻味。聽聞是上任皇帝命令工匠翻遍古籍重新造出來的一個婉約園林,也由此成為了時周最喜歡來的地方。


    至清至雅,至疏至朗。


    時周對帝都最美好景色的留戀一處是這兒,另一處便是莫森林風桐的樹上樹下。


    柯克嚷嚷著走累了,他們尋了一處石頭坐下。


    腳邊水麵波光粼粼,時周對著鏡麵一樣的湖水發呆,思緒一下子紛雜繚亂。


    從知道自己回不去之後到現在,他每天都在永不停歇的狂奔之中前進,沒有喘息,偶爾的休息之後是更加可怕體力的壓榨。他不清楚自己為什麽這麽拚命,身體裏一直有一道聲音催促著自己“快點!快點!”。


    【你想家了嗎?】係統旁觀了時周的情緒變化。


    “我的家在哪裏?”時周反問。


    在現世的醫院裏嗎?他的家族不需要一個病弱的隨時能死的繼承人,能為他花錢熬著他的命已經仁至義盡。


    “至少這裏還有朋友。”時周和係統傾訴,“我就是覺得自己的心態不對勁。”


    好像停下來就會死一樣,那樣的焦躁和不安隻有於體驗極限的疲憊裏能忘卻,但他分明知道這樣對自己身體的耗損百害而無一利。


    【我的數據庫裏有《花藝配色的基礎與實踐》《茶如人生,教你如何成為人生大師》、《母豬的產後護理與保養》等等養生書籍,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提供給你,我們一起過上快樂的養豬生活。】


    係統一點都不希望時周和機甲戰場軍隊扯上什麽關係,在它的眼裏,那些東西總和流血犧牲聯係在一起,它為數不多的情感裏,有一項叫做自私的愛,全部都分給了時周,它希望時周活得好好的,遠離那些紛爭。


    “時周?”柯克用手在他放空的麵前揮一揮,“快把腳收回來,弄濕鞋子就不好了。”


    時周趕忙回神,往裏麵挪了一些。


    柯克滿意地點點頭,繼續吊兒郎當地往嘴巴裏扔糕點。


    “怎麽會想著來軍隊?”時周提問同伴。


    而且以柯克的出身竟然去的是基軍,那可是平民的選拔途徑,他本來不應該混入其中。


    柯克聳肩:


    “我爸爸和我媽媽的精神力都很高,但是我隻有c級。我一出生,我爸爸家族的人對我就宣告了放棄,打算當我是一個死人。機甲師的最低標準是b級,我同樣不能繼承我媽媽的天賦。小時候很自卑,覺得自己就是個廢人了。但是他們倆從來不肯放棄我。我就想著,既然都是廢人了,那為什麽不廢的有價值一點呢?於是我參了軍,就算死在戰場上,也算保護了我最愛的人。”


    他談到這些的時候,臉上煥發出前所未有的光彩,照的整個人明亮而熠熠生輝。


    時周的心好像被小錘子敲了一下,跟著舒展了眉目:“真好。”


    “我想喝紅茶了,你等著,我去管宴會廳拿一點來。”柯克一拍腦袋,終於想起自己的幸福享受究竟缺了些什麽,剛才東西吃的太急,遲來的幹渴終於席卷了他的舌頭。


    時周無奈,柯克和胡恩呆久了,不自覺也染上了那種毛裏毛躁風風火火的性格。


    今天的風不如以往的刺骨,夾雜著水邊的濕氣撲在臉上竟意外的舒服,趕走緊繃的煩躁。


    “阿周。”


    蘭斯於身後換了他一聲,衣袂翩翩,竟不嫌髒亂坐到時周的身邊,淡紫色衣擺蹭上些許水漬,而變成了深紫色的穠鬱。


    “嗯?”時周應得輕飄飄。


    “你看。”蘭斯點擊光腦放了一段視頻分享給時周。


    淡紫色的桐花層層疊疊,仿佛置身於一片輕柔飄逸的雲海。


    “風桐開花了。”時周染上一點笑意。


    光腦的全息播放使人置身其中,唯一的缺點大概是無法感受到真實的花瓣與香氣,蘭斯好聽雋永的聲音響起:“你不在帝都的那段時間,風桐恰好綻放,我記得你很喜歡風桐,所以特意錄了下來。”


    他出神凝視麵前的花海,享受來之不易的與身側人共享的寧靜。


    風桐劃歸皇家所有,數十年難開花,當他得知其綻放的消息之後,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的是時周。他驀然反應,究竟是做戲還是真實,誰能夠分清。


    “我看見懷表又亮起來的那一刻,高興得快瘋了。”蘭斯回憶,掛著悠然的笑。


    千不該萬不該提懷表。


    賣了,錢昨天剛到我的賬戶。


    時周不好意思說,怕傷到麵前人的自尊心。


    “這個季節找不到正開的忍冬。”蘭斯寬大袖袍之下,攥的拳似乎更緊了。


    忍冬就是金銀花,平凡普通,帝國的那些花匠們瞧不上它,自然沒有什麽花心思去培育轉基因的品種,任由著一簇白花隨季節榮枯。


    時周挑眉:“怎麽了?”


    蘭斯緊了又緊的手指輕輕終於鬆開,掌心掌紋蜿蜒,靜靜躺著一朵晶瑩奶白色冰玉質地的忍冬。


    時周一愣,抿唇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恍惚間回憶起曾經蘭斯同樣的伸手。但那時兩人滿懷著算計,兩顆心從未靠近。


    可現在,蘭斯的舉動透露著古怪。今天送花的意味代表著什麽蘭斯不可能不知道。


    這算什麽?喜歡上他了嗎?還是想接著利用他?


    不管他什麽目的,時周沒有陪他糾纏的興趣。


    望見麵前人平靜無波的臉色,蘭斯沉默地收回手,微微張嘴,終於輕笑出一長串白氣:“沒事,我唐突了。”


    他壓下自己的憂傷,轉身垂眸離開。


    柯克不明所以地回來,瞧著蘭斯的背影喃喃自語:“殿下怎麽又出現了。”


    他望向自己的好友,如同水邊的納西塞斯,足夠顧影自憐的美貌,恍然間回憶起聽聞過的傳言。


    “走吧,時間到了,該開宴了。”


    時周一句話喚回他的沉思。


    *******


    夜幕低垂,霓虹燈亮起,花枝招展了一天的少男少女們重回束縛的牢籠,好在家長坐上頭,他們坐在下頭,可以有效避免那群家長攀比孩子時自己的尷尬。


    古往今來,隻有低調的孩子,就沒有低調的家長。再位高權重的大臣們,也會唇槍舌劍地明貶暗褒自己的孩子,臉上笑嘻嘻,心裏回去決定加作業。


    如此盛大又熱烈的氣氛直到皇室的重要人物出場。


    老皇帝終於露麵了。


    他今天的狀態很不錯,精神矍鑠,兩個皺紋深刻而凹陷的眼窩,目光矩矩如鷹般銳利,樂嗬嗬地接受完大夥兒的行禮與恭維,揮手示意所有人不要拘束。


    剛開始的大家強行抑製內心的騷動,等有人小聲交流的聲音越來越大,逐漸匯聚成漲潮的潮水。


    大臣們繼續攀比自家孩子,年輕男女們繼續談情說愛的談情說愛、侃大山的侃大山。


    後半場姍姍來遲的安達保持孑然一身,他周圍的人不自覺離他多了一分距離,他混不在意,專注於手邊的酒杯。


    時清低頭端詳酒杯中的琥珀酒液,似乎安靜祥和的樣子,不知道低垂的眼裏是否閃過憤恨和不屑。


    蘭斯時不時將目光假裝無意地瞥到自己身上,依舊是濃重化不開的情緒。


    珀西的身邊聚集了許多人,推杯換盞之間或許不動聲色達成了什麽交易。


    無人敢去打擾司凜,他撥轉魔方,月光下棱角反射冷冷的利光。


    眾生百態,你方唱罷我登場。


    酒酣耳熱,帝都上空準時綻放萬千煙花,散落火樹銀花的星辰。


    皇帝賞了薔薇給有功之臣,宴會進入最無聊的環節。


    三皇子率先捧著酒出來說著討巧的話,惹得皇帝皺紋舒展,像一個平常人家含飴弄孫的普通老人。


    “如今蟲族平息,更是喜事一樁。父皇明君禦四海,乃國之榮幸。”


    近日蟲族偷襲不斷,皇帝狠心親自派出自己成年且精神力出色的太子和三皇子出征,幸而皇子們竟無敗戰,民眾對於皇室的追捧一時之間水漲船高,加上暗中輿論的引導,皇室的威望達到數年來的頂峰。


    皇帝笑:“你們完成得漂亮。”


    三皇子負手朗聲,端的一副神采飛揚的模樣:“父皇可得讓我們有討賞的機會。”


    皇帝高興,眯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那當然,我兒揚皇室之威,於帝國有功,自當按軍爵另行冊封,元帥以為如何。”


    時周越聽越不對勁,老皇帝對司凜的針對竟然直直放到了台麵上來,光明正大想讓皇子們插手軍中事務,皇室對於軍權的覬覦和對司凜的忍耐心接近告罄的邊緣。


    司凜不辨喜怒,淡然一笑,並無被針對的惱怒:“陛下說的是。”


    皇帝滿意地將目光轉向下麵的三皇子:“你們說,還有太子,立了這麽大的功,當然得有賞。”


    自宴起便靜坐皇帝身側不出風頭的蘭斯起身,長身玉立,在眾人的目光之下,竟然直直與時周的眼神相鎖定,飛快略過一絲深情與誌在必得的篤定。


    時周望見他掃過中含了太多情緒的一眼,忽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蘭斯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緩緩跪下,身姿挺拔,如雪下青鬆。


    帝國最驕傲最出色的少年郎,肆意揮霍著許多人的愛意,此刻卻如同陷入萬丈紅塵的平凡世人,明亮、希冀卻忐忑。


    “父皇,兒臣有心悅之人,望父皇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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