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男人的出行沒有任何複雜之處。


    買機票,收衣服,拿好證件,除此以外,也沒什麽需要準備的,等到第二天的晚上,他們已經坐上了飛機。


    鹿照遠原本以為下了飛機就能見到祝嵐行曾經呆過的學校。


    但祝嵐行沒有這個意思,飛機降落的也不是他學校所在的城市,他帶著鹿照遠,沿著德國的各個景點,慢悠悠地逛了一圈,中途一直沒多說什麽,就像任何正常的遊客,拍照,合影,欣賞著各地的風光,其間甚至旅遊了幾個學校,直到一周之後,祝嵐行停在一間學校之前。


    學校門前有人流來來往往,他們兩人在人群裏並不突出,鹿照遠轉頭問祝嵐行:“怎麽了?”


    “我來過德國不少次了,陪你試訓,過來讀書,但一次也沒有逛過這些景點。最初是因為父母過世,那時候我用專注學習來麻痹自己。”


    祝嵐行慢慢說。


    “我沒有和你講過我父母過世的細節吧?車禍之中,我父母並沒有立刻死亡,警車,救護車依次到達現場,是現在醫護人員在進行急救的時候,宣告死亡的。事後得知現場情況時,我情不自禁想,如果現在的醫學再發達一點,如果當時我在現場,如果當時我已經是一個優秀的醫生……現在看來,這種念頭大約隻是落水人對浮木無助的擁抱,但在當時,直接影響了我在德國求學的態度。”


    祝嵐行閉上了眼睛。


    不用雙目,他也能模擬出學校的模樣,他記得圖書館,記得教室,記得解剖室,記得宿舍,記得自己交過的每一份作業,做過的每一個實驗。


    也還記得……雙目所見的最後一幕。


    他向地麵倒去,世界在雙目之中振顫上浮,當他倒在地上,他看見鬆軟的土地上,野草紮中臉頰,他的視線變得模糊,血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


    熟悉的皮鞋就踩在他麵前。


    他以前所未有的角度,看見了自己的朋友。


    對方的身材被仰視的角度急劇的拉長,臉全淹沒在夜色的陰影中,但金色的,波浪似的頭發垂下來,被月光染成冰冷的銀白。


    他看見對方的兩臂垂下來,手裏一根閃爍金屬光澤的球棒一路遞到他的麵前。


    他看見血液。


    他的血液,染紅球棒。


    而後他再也看不見光亮,對於醫學的期待,就像他的父母一樣,在全無準備的時候,被收拾整理,妝點入棺,在漆黑與火焰中化成灰燼。


    祝嵐行停下來腳步。


    他們已經進入學校,來到一處林蔭道,林蔭道旁還有湖泊,他低頭向地麵看去:“我當時就躺在這裏。對方也許想要將我殺死,投入湖中,但運氣不錯,正好有人路過,撞見了這一幕,我也因此獲救。”


    祝嵐行感覺自己手掌一重,轉眼看了看,才發現鹿照遠正牢牢握住自己的手掌。


    “他是誰?”


    他笑笑,安慰對方:“沒有什麽,已經過去很久了,他被審判了,我也報複了。”


    “他現在在哪裏?”鹿照遠執拗問。


    “你不用這樣……”祝嵐行輕輕一歎,“我說的報複,是真的報複。他這些年應該過得很不如意。”


    鹿照遠抿直嘴角,盯著祝嵐行,以無聲的沉默堅持自己的想法。


    祝嵐行沒有強過鹿照遠,他拿出手機,打給威廉,托別已久地叫出了記憶深處的名字:“……克萊斯現在在哪裏?”


    “請稍等。”


    幾分鍾後,威廉準確報出一個地址。


    他們搭上車,車子在街頭行駛,祝嵐行也在車上告訴鹿照遠自己過去的報複:


    “傷人罪判刑不久,等他從監獄裏出來以後,我就安排人收買他身旁的人,讓他的那些朋友一次次的背叛他,他不知道哪些朋友被我收買,也不知道下一次的背叛會從什麽時候開始。”


    “做了這些事後,我並沒有再關注這個人,但我相信他多少能夠體會我當夜的感覺了……”


    “我會讓他一直體會。”


    “據說不久以後,他就不敢再相信出現在身旁的人,但隻要是人,就需要社交。隻要和別人相處,他就將陷入反複的猜忌和懷疑,無法擺脫。”


    祝嵐行抬手揉了揉眉心,他略感疲憊。


    “這些事情,我本來不想和你說的……”


    “為什麽?”鹿照遠開口說了上了以來的第一句話。


    “因為我自己也不想去回想。”祝嵐行沉默片刻,“你有沒有疑惑過,我為什麽這麽對待高小默?”


    鹿照遠遲疑了會:“我一開始覺得你比較大度,所以沒有遷怒到高小默身上,再加上高小默也明顯是九年製義務教育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的堅決擁護者……”


    祝嵐行聽鹿照遠說得有趣,不覺一笑。


    “但現在我不這麽覺得了。”鹿照遠沉聲說,“我覺得你就算不恨他,也應該不想見到他。無論怎麽樣,他的父親都是你失明的凶手之一。我……我隻要想一想,都覺得有些無法正常的對待他。”


    “一開始不是的。”


    鹿照遠的目光變得疑惑。


    “一開始並不是這樣的。”祝嵐行重複一遍,“我父母去世之後,公司麵臨群龍無首的局麵。這時我的姑姑和姑父,已經是公司的高管,想要從他們手中完整的拿回公司的權利,需要引入外部鬥爭力量。但是那時候我的心思在醫學上,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自己回公司和他們爭權奪利……”


    “你……”鹿照遠隱隱約約猜到了後續。


    “所以,我讓兩個人進公司。“祝嵐行的聲音靜得像是湃了冰的酒,“一個是威廉,一個是我舅舅。”


    祝嵐行慢慢說:“我和你說過,最初我的家庭並沒有這麽有錢,是在我小時候,我父母開始創業……創業總是忙碌的,一開始,既沒有錢,又沒有閑,他們就把我放在外婆家,那時候外公外婆還健在,但是老人家了,畢竟不能帶著孩子天天到處玩,舅舅呢,有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可能當時他覺得,帶一個孩子是帶,帶兩個孩子也是帶,他帶我去遊戲廳,帶我去動物園,把我抱起來讓我坐在他的肩膀上,去學校裏接我替我開家長會。”


    “他不是我的父親,可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就是以父親的形象出現的。


    “後來公司上了正軌,我父母有時間回家了,我和舅舅的聯係才沒有這麽緊密,但或者一周,或者兩周,總會見上一次麵。


    “等到事情發生以後,我想讓舅舅進入公司,但舅舅一開始不太願意。我能夠理解。他有自己的事業,日子過得不錯,年紀也不小了,當時想著的應該是退休休息。是我再三上門拜訪,舅舅才點頭同意。


    “當時他拍著胸脯對我說:‘你放心,我外甥的東西沒能能搶,無論如何,舅舅都會替你守好你的東西!’


    “後來……


    “真令人意想不到。”


    鹿照遠的回答是一個非常非常緊密的擁抱,他的聲音緊繃著,好像隻要施加點微小的力量,就能使其崩斷:“我要怎麽才能安慰你?”


    “你不用安慰我。”


    祝嵐行環住鹿照遠,他低下頭,唇貼著對方的耳。


    灼熱的氣息從耳朵一路燙到鹿照遠的心底。


    “你就是我最好的安慰劑。”


    車子到了。


    從車上下來,麵前是一家城市角落的酒吧,推門進去,燈光昏暗,半圓形的卡座裏,零零散散坐了不少的人,但祝嵐行第一眼看見的,是坐在吧台前的一個男人。


    那是個……和記憶中截然不同的身影。


    他昏昏欲睡地靠著自己的啤酒杯,原本英俊如同雕刻的麵容,如今胡子拉雜,漲得通紅,總是細心打理的,像是電視裏中世紀貴族一樣的卷發,也不知道幾天沒洗了,油膩膩卷曲著搭在肩膀上,如同一灘煮得極其糟糕的通心粉。


    “克萊斯?”


    祝嵐行喃喃一聲,聲音很輕,幾乎隻有自己能夠聽見。


    自事發到現在的時間不算太長,連十年都沒有,但對方似乎換了一個人。


    細不可聞的聲音似乎被吧台的男人感覺到了。


    他撐著腦袋,晃著頭,心不在焉地朝著祝嵐行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祝嵐行清楚地看見,對方在望見自己的時候,瞳孔驟然緊縮,麵上的酒意全部化成充滿恐懼似的空白。


    而後,又變了。


    克萊斯還是直直地望過來,望著自己。


    但他的眼神變得麻木,原本泄露出的表情也全部收斂為一片虛無,像極了那天夜晚上,他所見的藏在陰影後虛無麵孔。


    他看見了祝嵐行,卻像沒有看見一樣。隻從吧台上搖搖晃晃站起來,朝著酒吧的大門走去。


    祝嵐行曾經也想過自己和對方的再度見麵的情景,但沒想到會是如今這樣,他看見的不像一個人,像一具屍體。


    還是一具充滿了逃避意味的屍體。


    克萊斯走得不快,搖搖晃晃的來到兩人身旁的時候,鹿照遠轉頭問祝嵐行:“是他嗎?他看著都有四十歲了。可能心虛的人總是老得快點。”


    但沒等祝嵐行回答,鹿照遠已經伸出手,揪住對方的衣領。


    白人身高將近190,體重絕對不輕,但鹿照遠像是提一袋菜那樣輕輕鬆鬆把人提起來:“認識我嗎?”


    克萊斯粗俗地往旁邊啐了一口,直接提起拳頭,對著鹿照遠的臉砸下去:“我管你是誰!”


    鹿照遠側頭閃過:“不認識我無所謂,認識我身旁的人嗎?”


    他的問題並沒有得到答複。


    克萊斯給了鹿照遠更狠的一拳,這拳被鹿照遠接住了。


    鹿照遠輕聲說:“直到現在,你好像還沒有任何悔改……你覺得會打人很厲害嗎?不巧,雖然我打的人不多,但我似乎也挺擅長這件事的。”


    說罷,一拳揍在對方臉頰上,將人揍得直接往後重重一仰,旋即又被拴著脖子扯回來,同時鹿照遠提起膝蓋,膝蓋重重砸在克萊斯的肚子,克萊斯口一張,肚子裏的東西全稀裏嘩啦吐了出來。


    鹿照遠卻像早有預料,直接往旁邊一閃,閃過了這輪汙染攻擊,再抓著克萊斯的頭,直接砸向旁邊的桌子,隻兩下,血就流了出來。


    從始至終,鹿照遠的臉上都帶著一點笑意,笑中戾氣橫生。


    突然的衝突讓酒吧裏響起幾聲驚呼,不過酒吧裏的人似乎對偶然的衝突接受良好,雖然叫出了聲,但並沒有什麽人衝上來阻止,一個個依然停在自己的位置,倒是吧台後的酒保,朝這裏看了兩眼,露出微微凶狠的表情。


    祝嵐行先朝酒保走去。


    他和對方簡單地說了兩句,掏出一張卡遞給對方。


    酒保低頭一看,凶狠立刻變成了和善,接過卡離開的時候,還分外友好地替祝嵐行把攝像頭轉了個方向。


    祝嵐行回到現場的時候,克萊斯已經徹底趴在地上了,鹿照遠低著頭,祝嵐行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看見他拎著克萊斯的頭發,把人的腦袋從地上拉起來,露出一段粗長的脖頸。


    這個姿勢似乎使克萊斯不能呼吸,他劇烈抽動,臉越來越紅,脖子上的青筋也瘋狂跳動。


    祝嵐行脫口而出:“別!”


    鹿照遠抬起了頭,他的臉上沒有祝嵐行以為的冷酷,他的表情非常柔和,那是一種隻有想到自己愛人才會擁有的柔和。


    祝嵐行在刹那深刻的意識到,如果鹿照遠做了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那一定不是因為恨。


    那是因為他對他的愛。


    祝嵐行定定神:“夠了,他不能呼吸了,讓我和他說兩句……照遠,到我這裏來。”


    “……”


    鹿照遠沉默了好一會,像是在以此梳理情緒,而後,他鬆開揪著對方頭發的手,對祝嵐行笑了笑。


    “你放心,我不會這麽衝動的。”


    鹿照遠接著轉向趴在地上的人,當他的目光落在克萊斯身上的時候,克萊斯明顯地瑟縮一下,抬手護住腦袋防禦傷害。


    可鹿照遠像掠過一隻臭蟲那樣,掠過了他,來到祝嵐行身旁。


    克萊斯還趴在地上。


    他眼眶烏青,鼻子被揍歪了,嘴巴好像也破了,正趴在地上,抽搐著呸著血水。


    七年前的事情,在七年之後重演了。


    隻是受害者與被害人換了立場。


    祝嵐行居高臨下地看著克萊斯,對方像是趴在地上的一條蟲,他不知道當年的克萊斯看著自己,腦中是不是閃過了同樣的念頭。


    也許不是。


    也許當年的克萊斯,看著趴在地上的他,腦海中想的是——


    “這是一塊肉。”


    “可以被屠宰的東西。”


    祝嵐行蹲了下來:“真沒想到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麵。”


    地上的人充耳不聞。


    這時候他不止瞎了,似乎也聾了,可更像是,他打定主意,要把祝嵐行當成空氣。


    祝嵐行閑聊似地說:“當年你的庭審記錄,我看了。你跟法官說,你答應這次行凶的原因是,你需要錢繼續讀完大學,需要錢進行更高等的教育。而法官因為你的家庭條件確實困難,對你酌情輕判。這也是我多年來始終疑惑的一點。你要錢……為什麽不和我說?我有的是錢。你覺得我不會幫助我的好朋友完成學業嗎?但我記得,我不止一次和你討論過未來,和你約定,我們要去同一家醫院,或者在不同的醫院解決疑難雜症,成為讓人敬仰的醫生。”


    癱在地上掙紮著要離開的人不動了。


    克萊斯將臉埋在地下,將雙手插入自己的頭發,他的身體開始顫抖,像一塊肥肉正在顫動。


    但他終於不再無視祝嵐行了,他攤平在地上,大笑著罵了一連串的髒話:


    “你的眼睛好了?這年頭的醫療真他媽越來越強了。你大概不知道我蹲監獄的時候知道你失明了有多開心,我在地上翻滾,我拿頭撞著牆壁,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可我還有點遺憾啊,要是我那一棒子直接把你打死了,把你打得腦漿迸裂該多好。”


    “為什麽這麽恨我?”


    “你一直一直一直在對我炫耀,我不該恨你嗎?”克萊斯反問,這時候的他語氣冷靜,表情平淡,盡管麵目邋遢,可似乎擁有了一絲過去的風采。


    “炫耀?”祝嵐行微微皺眉。


    “你覺得我缺錢你給我錢,是幫助我嗎?不不,你的語氣那麽輕巧,簡單得像打賞身旁的一條狗,隻要我做些讓你高興的事情,隻要我舔舔你的腳,對你——汪,汪汪,汪汪汪——”他學著狗叫,神經質的大笑起來,“你是不是就高興了,享受到了高人一等的快感?”


    他猛地收聲,從地上撐起身體,惡狠狠看著祝嵐行:


    “讓你失望了,我不是狗,我會比你厲害無數倍,我隻想——‘砰’!”


    這一擬聲,沒有嚇到任何人。


    “就算我在對你炫耀吧。”祝嵐行說,“現在我們已經分開了七年,沒有了對你炫耀的人,你當成了醫生嗎?你當年學的是臨床醫學,想當神經外科醫生,你喝酒——你的手還能動手術嗎?”


    寂靜。


    克萊斯當然沒有辦法回答。


    專業性極強的外科醫生怎麽可能在酒吧買醉,喝到酩酊大醉。


    祝嵐行看了過去的朋友許久,表情終於變得漠然。


    “看來,世界上沒什麽高人一等,自甘墮落倒是隨處可見。”


    他站起身,帶著鹿照遠,從這裏離開。


    這個人再也不值得讓他浪費一分一毫的時間。


    *


    出了酒吧,他們沿著街道走了一段時間,發現一處花園廣場,這時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天邊的最後一縷帶霞光的雲也被夜晚吞噬,但城市的燈亮了起來,一串一串的小燈纏繞在廣場兩側的樹木上,鯨魚形狀的噴泉開始噴灑帶有霓虹夜色的水流。


    他們在廣場休息椅上坐下。


    祝嵐行拉起鹿照遠的手,在剛才打人的時候,他就看見對方的指關節處破皮了,他眉頭微皺,先以指腹輕輕碰了碰:“有點嚴重。”


    接著他又把人的手牽到麵前,先吹了吹,仿佛要將疼痛吹走,再低下頭。


    可在嘴唇碰到鹿照遠手的時候,鹿照遠迅速把自己的手抽了。


    祝嵐行抬起頭,微微挑起的眼角掛了一點疑惑。


    “打了人渣的手全是細菌,等我回去洗完消毒你再來。”


    祝嵐行嘴角跟著挑了起來。


    他抬起手,攬住鹿照遠的脖頸,將剛才那個沒有送出去的吻,落在鹿照遠的嘴唇。


    火熱的氣息,柔軟的碰觸,大腦像被浸沒在溫泉的水中,在蒸騰的溫暖裏愜意到空白。


    祝嵐行停了很久很久,等到兩人共享的氧氣耗盡,才依依不舍地將人放開。


    鹿照遠從空白之中找回了自己的神智,他眨眨眼睛:“你……你的吻技越來越好了。”


    祝嵐行一下笑了出來:“都是陪練的功勞。”


    “哦……”鹿照遠抬手,摸摸嘴角,小聲接話,“其實我也覺得是陪練的功勞。”


    他得到了祝嵐行不輕不重的一下咬。


    鹿照遠咬回去,順勢靠在祝嵐行的身上,剛才產生的憤怒早在兩人的奔跑中消散,現在他依偎著祝嵐行,之前忽略了的東西,一下想起來了:“那家夥到底多少歲?不會真的是四十吧?”


    “他雖然有點邋遢,但你也給對方加了太多歲數了。”


    “那他到底多少?”


    “二十七。”


    “他是你同學,你……”鹿照遠想問的,是這個。


    “現在的時機不太好。我本來以為會在一個更美妙的時候告訴你,不過……”祝嵐行說,“我也二十七,比你老很多。”


    “才沒有!”鹿照遠立刻反駁,他立刻想到自己曾經遇見的一幕,變大之後的祝嵐行,那樣的祝嵐行,總讓他有一種……一種極其安心,也隱約熟悉的感覺。


    鹿照遠的腦海中模糊閃過了些想法。


    不過這些想法太過微弱,他沒有及時捕捉到,他的注意力又被祝嵐行的聲音吸引了。


    “我們兩個人,置身異國他鄉,麵前還有噴泉和彩燈,像不像是蜜月旅行?”祝嵐行撥弄了鹿照遠的發尾。


    這個地方可能是鹿照遠的敏感點,祝嵐行手一碰,鹿照遠就有點不適地轉轉脖子,又挨了挨祝嵐行。


    像隻拿皮毛蹭你,拿身軀靠你,挨著你撒嬌的動物。


    “像。”鹿照遠坦然回答,又說,“其實之前在德國,我就覺得像私奔,沒好意思說。”


    “既然私奔有了,蜜月也有了,等以後,我們就再進行一周年慶祝,二周年慶祝……”


    他專注地注視著人,鹿照遠的影子倒映在他的瞳孔中,光線在上邊變幻,將漆黑染得瑰魅,好像隻要注視著麵前的人,就連黑暗,都是絢麗的。


    “我們在的每一天,都是最值得慶祝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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