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嵐行為鹿照遠訂的餐廳是一家很正宗的德國餐廳,豬肘和烤香腸這種代表菜品自然不用多說,傳菜上桌的時候就肉香四溢,及時咬上一口,軟嫩的肉夾雜附著在表皮的微微油脂,肥瘦恰當,令人胃口大開。


    除此以外,還有盤奧地利餃子。


    這種餃子和國內的不太一樣,是用黑麥麵粉做的表皮,再把菠菜和奶酪裝進去做餡料,嚐起來好吃不好吃另說,特色十足是真的。


    但無論哪種菜肴,坐在祝嵐行對麵的鹿照遠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豬肘端上來的第一次,他叉起一整根酸黃瓜,麵不改色的塞進嘴裏咀嚼。


    祝嵐行看著都替他酸。他拿起刀叉,將豬肘一片片割下來,分了一小碟到鹿照遠的盤子裏,借此展開話題:“在想什麽?”


    鹿照遠:“沒想什麽……”


    祝嵐行:“沒想什麽光吃配菜不吃肉?你真的不酸嗎?”


    這話才落,鹿照遠就仿佛發覺了什麽,麵孔先是一繃,接著慢慢扭曲,拿叉子的手瞬間抬起來,半捂著嘴巴,想吐又不好吐,最後還是勉為其難,吞了下去,臉頰都漆上了一層黃瓜綠。


    雖然有點可憐……


    但真的有點好笑。


    祝嵐行嘴角挑了挑,及時遞上一杯熱水給鹿照遠漱口。


    趁著對方喝水的空隙,他仿佛不經意地問了一句:“還在想試訓的事情?”


    鹿照遠愣了下,他茫然地看了人好一會,才意識到祝嵐行在說什麽。


    自從在走廊裏發現真相後,試訓失敗的事情早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現在滿腦子轉悠的都是祝嵐行相關。


    祝嵐行為什麽跟蹤我?他是個跟蹤狂嗎?我要和祝嵐行攤牌嗎?


    靠,我該怎麽辦?!


    祝嵐行本來打算和鹿照遠好好聊聊關於試訓的事情的——事兒都發生了,顯然不能一味逃避,逃避也解決不了問題。


    但他才開了個頭,對方就又神思恍惚盯著桌子了,這倒是個很大的問題。


    這樣子就算想聊也沒有辦法聊啊。


    祝嵐行略帶無奈地想,他順著鹿照遠的目光瞧了一眼,正好瞧見貼在桌上的啤酒廣告。


    他心頭一動。


    想要排解鹿照遠,光光聊天灌雞湯總覺得效果不大,都說一醉解千愁,德國允許喝酒的年齡似乎是16歲,這樣的話……


    “我有個提議。”祝嵐行清了下喉嚨,“反正晚上沒有安排,難得出一趟國,我們要不要去酒吧看看?”


    “啊?”鹿照遠一陣茫然,腦筋依舊原地打旋,“好啊,你想去的話,我們就去吧。”


    這頓沉悶的午飯之後,鹿照遠和祝嵐行分開了。


    他打著要午睡的旗號,窩回了自己的臥室,他睡在床上,雙手枕著腦後,望著讓人眼暈的彩繪天花板。


    祝嵐行就是祝霸總。


    祝嵐行騙了我,一而再,再而三。


    我應該衝到祝嵐行麵前,將證據放在他麵前,問清楚他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是個很簡單也很理直氣壯的決定,但鹿照遠遲遲不能下定決心。


    他的身體好像秤砣一樣重,沉在柔軟的床鋪中,怎麽也爬不起來。


    他有點兒遲疑地開始思考:


    其實……仔細想想,當天晚上,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


    很有可能是當時的我態度過於咄咄逼人,才導致祝嵐行慌張之下撒了謊,不敢承認自己是自己。


    後麵的情況也就可以理解了。


    祝嵐行肯定不是故意騙自己的,隻是撒了一個慌,必然得用一百個慌來圓。


    所以如果當是我態度好點,祝嵐行就不會撒謊,也就不會在後麵艱難地維持著謊言。


    從這方麵來講,我也要付一部分的責任。


    ……靠。


    怎麽想也不可能是我的錯吧?


    我中邪了嗎?為什麽要替祝嵐行千方百計想理由找借口?


    鹿照遠在床上煩惱地翻了個身,自我反思完沒一秒,又立刻繼續想:


    其實也不是找借口,剛才的分析還是有一定道理的,祝嵐行一直對我很好,會說這個謊,肯定也有自己的為難之處。


    最初知道真相的震驚之後,經曆了一波不知怎麽樣的茫然之後,鹿照遠陷入了左右為難中。


    他想問,又不知道該怎麽問。


    他如果真的問出了這個問題,那麽祝嵐行會有什麽反應?


    祝嵐行是會承認還是會否認?


    祝嵐行會不會感覺不自在?會不會生他的氣?會不會和他鬧掰?


    會不會……


    鹿照遠踟躕了半天。


    會不會……離開他?


    當天晚上,當祝嵐行敲響鹿照遠的房門,將鹿照遠從屋子裏挖出來的時候,他發現鹿照遠更加憔悴了。


    這……


    祝嵐行遲疑了半天。


    這場失敗,對鹿照遠有這麽大的打擊嗎?真的打擊這麽大,之前怎麽還關注要找東西討好他……


    他斟酌片刻,更不敢隨意戳鹿照遠的傷口,隻拿德國及周邊的旅遊勝地說說,旁敲側擊地試探旅遊能不能緩解鹿照遠受創的心靈,如果能夠,他明天就把鹿照遠打包送上飛機。


    但效果顯然不佳。


    無論他說什麽地方,鹿照遠都興致缺缺。他明智地閉了嘴,不再浪費口水,帶著鹿照遠沿街散步,直至來到一家複古的酒吧。


    酒吧的門很有中世紀的風格,小小兩扇,攔腰橫在門框上,進了裏頭,是木頭的桌椅,紅磚的牆壁,巨大的啤酒桶就放在吧台上邊,誰都可以上去自由的接一杯啤酒,毫不意外,兩人進來的時候被檢查了下護照。


    好在他們都過了16歲,喝杯啤酒沒有問題。


    這家酒吧生意還不錯,座位似乎都坐滿了,隻有吧台還有些位置。


    祝嵐行選了靠吧台的座位,要了兩杯啤酒,先舉起來,對鹿照遠說:“喝一杯。”


    鹿照遠舉起杯,和祝嵐行碰了一下,一氣喝了一大口,才喝完,眉頭就擰起來。


    媽的,難喝……


    來德國之後,哪哪不順,連食物都不順!


    他有點抑鬱,又喝了一大口。


    借酒澆愁,也許喝完了,愁也消了呢?


    “對於試訓……”旁邊,祝嵐行想了半天,才開了口,就發現鹿照遠已經把一大杯啤酒的半杯都喝了,他都驚到了,趕緊按了按鹿照遠的手,“別喝的那麽急。”


    “不急。”鹿照遠悶聲回答,答完再喝一口。


    祝嵐行開始懷疑自己讓鹿照遠來酒吧的正確性了。


    他確實想讓人用醉酒的方式放鬆一下,但那是在聊天中緩緩釋放壓力,而不是一來猛喝,喝完猛醉,醉後困擾還是困擾,困擾之餘,再添頭痛。


    他短暫沉思,覺得不能再磨蹭了,很快說:


    “關於試訓,如果你真的想踢職業,我們可以再想想別的辦法,世界上不止這一家球隊——”


    他的話被人打斷了,旁邊傳來一道饒有興致的女聲。


    “踢職業,你們是球員嗎?”


    對方用的是中文。


    全是德語的國家聽見本國聲音,有種油然而生的親切感,祝嵐行怔了下,回頭看去,看見一對雙胞胎姐妹花站在自己的身後,看著並不大,最多十八九歲的樣子,長得很甜美,還很自來熟,一下就坐到了祝嵐行和鹿照遠的兩邊。


    吧台沒有並沒有被祝嵐行買下來,對方想坐哪裏都可以。


    出於禮貌,祝嵐行說:“我不是,但我的朋友喜歡踢足球。”


    鹿照遠喝酒的手頓住了。


    他壓根沒發現有個女孩子坐到自己的身旁,他的所有注意力,在祝嵐行被女孩搭訕的瞬間就集中了。


    等到見女孩坐下來,再聽祝嵐行真的回答了對方,他突然很生氣。


    我們還在說話,你怎麽還搭理別人?


    他揚高了聲音:“祝嵐行!”


    祝嵐行轉過了頭來,不解地看著鹿照遠。


    這種無辜的眼神又戳破了鹿照遠的憤怒,他不知道怎麽回答對方的疑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憋了半天,挫敗說了句:“沒事……”


    他一說沒事,坐在祝嵐行旁邊的女孩又說話了。


    女孩笑道:“你長得這麽好看,進來的時候酒吧裏一半的人都在看你,你確實不該去踢球,應該去當明星。對了,你是哪裏人?聽你的口音,說不定我們是老鄉。”


    鹿照遠悶頭喝酒,他還沒聽見祝嵐行說話,但知道自己更加不高興了。


    祝嵐行確實長得很好,但是半個酒吧都在看人是什麽意思?


    好看就要被看嗎?你們就不能管管自己的眼睛嗎?


    正想著,自己的旁邊也傳來聲音,鹿照遠抬頭一看,方才發現自己身旁坐了個和祝嵐行旁邊女孩長得一樣的女孩,對方也笑吟吟的:


    “你叫什麽名字?你喜歡踢球嗎?我喜歡看球。今天晚上——”


    對方拖著聲音,就像舌頭沾了膠水,黏黏糊糊的。


    “我請你喝杯酒,好嗎?”


    但是又一杯酒遞到了他的麵前,鹿照遠麵無表情掃了人一眼,接過,喝了。


    祝嵐行和坐在身旁的女孩子聊了一會兒。


    他們還真是老鄉,這對雙胞胎姐妹年齡不大,今年剛剛出國留學,正在讀預科——祝嵐行一路了解到這裏,就打住了話頭,他回過頭,正打算繼續和鹿照遠說話,卻發現吧台上一溜三個空杯子,鹿照遠正就著坐在他旁邊的女孩子的手,喝第四杯啤酒。


    “……”


    祝嵐行的腦袋都大了一圈。


    他歎了口氣,伸出手,按在鹿照遠的肩膀上。


    兩雙眼睛同時轉到他的身上。


    他對喂鹿照遠酒的女孩子敷衍的笑笑,同時手臂用力,不容置疑地將鹿照遠搶回自己身邊,再湊近了和人小聲耳語:


    “別喝她的酒。”


    本來來這裏,是想好好放鬆的聊聊天的,現在好了,計劃全打亂了。


    “我的酒給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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