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這話簡直惡毒,祁垣聽得心裏一驚,虛著眉眼往前一看,見元昭帝神色如常,不由犯起了嘀咕。在他眼裏,這二皇子自然還不如太子呢。


    但元昭帝那種性子,本就疑神疑鬼,太子性格陰沉,頗有城府,這二皇子看似莽撞,卻直來直去,恐怕還是後者更得元昭帝歡心。


    果然,國公爺臉色微變,口中連連稱罪,一撩袍裾就要跪下。


    元昭帝卻扶了他,笑道:“稚兒戲言,姐夫莫要怪罪。”


    祁垣:“……”


    這稚兒可夠大的。


    他正暗自腹誹,就聽前麵有人厲聲問:“君君臣臣,豈可兒戲?陛下乃天下之君,恩禮宗室,廣納良才,皆是為天下百姓。徐某與父皆為輔臣,自應持身克慎,豈可恃寵驕縱,不守法度,辜負朝廷?”


    徐瑨嚴詞厲色,直將二皇子罵得麵色漲紅。


    元昭帝麵上也有些尷尬,忙道:“子敬所言有理。是顯兒想當然了。”


    徐瑨卻全然不顧這倆人的麵色,嚴肅道:“殿下如今既已領職,如何能在大是大非之前想當然耳?更何況朝中□□蔓連,諸臣但知黨同逐異,便己肥家。殿下所管諸位武臣,更是諛佞者競相攀附,懷利相接,各循其私,殿下豈可隻顧溺愛親厚之小私,不顧輸忠之大節?”


    徐瑨雖被教養的儒雅溫和,但行事風格卻跟陸惟真極為相似,屬於耿介之臣,因此在一眾官宦子弟中,元昭帝對他也格外看重些。


    二皇子本是看徐瑨為王尚書說話心生不滿,故意在元昭帝麵前,借戲言挑撥,給國公府埋刺,哪想到這人會直衝自己而來?


    元昭帝近日的確為了黨爭之事愁苦,而崖川大軍又不停的催糧餉,鬧的戶部雞犬不寧,徐瑨此言可謂誅心!


    二皇子當即色變,離座後伏倒在地,哭訴道:“父皇明鑒!兒臣,兒臣不過是戲言罷了……”


    可是徐瑨剛厲色說完,他這番“戲言”出來,便顯得有些難當大任了。


    元昭帝麵色幾變,他本就憂心黨爭之事,因王旻跟太子親厚,朝中江西之人眾多,所以他一直對太子有所不滿。然而今日徐瑨一說,他才意識到二皇子的問題也不比太子少。


    事關武臣,甚至更要謹慎些。


    元昭帝沉沉地看了二皇子一眼,並未說話。


    二皇子心中一凜,便知遭了,別人或許不清楚,他卻知道太子之所以不被父皇喜歡,除去太子母家出身卑微,不為元昭帝待見之外,更多的原因是太子羽翼漸豐,本人又頗有城府,所以遭到了猜忌。


    畢竟元昭帝如今正值壯年,倘若兒子太出息,又跟他一樣所圖甚大,萬一生了奪位之心怎麽辦?所以太子表現的不好,會被斥責,儲君之位堪憂;表現的好,會遭猜忌,更不得元昭帝喜歡。


    二皇子這些年來沒少揣度元昭帝的心思,時不時裝瘋賣傻,犯幾個小錯,以顯得自己暫時還不能擔當大任,但又是個可塑之才。果然,元昭帝愈發喜愛他,便是此次出門也隻帶了他。


    他隻是千算萬算,沒料到徐瑨!


    徐瑨可真是敢說!他就不怕自己有朝一日登上大位,滅他徐家滿門嗎!


    二皇子心中怨恨,扭頭惡狠狠地瞪了徐瑨一眼,餘光卻瞥見了遠處的一個瑟縮人影。他眼睛微微一亮,心中冷笑,卻是接著磕頭下去,對元昭帝道:“父皇,兒臣知錯了!”


    元昭帝道:“嗯?你何錯之有?”


    二皇子便做出委屈巴巴的樣子來,“我聽著表哥說的都對,雖然兒臣不是那個意思,卻也不知道怎麽反駁,這可不就是錯了嗎,起碼沒好好讀書就是個大錯。”


    “你幼時體弱,整日的讓朕抱著,是朕免去你一應功課的。”元昭帝看他一眼,歎了口氣。


    “是父皇心疼兒臣。兒臣雖是庶子,但自幼得父皇親自教導,吃穿用度也都跟大哥一樣的,唯獨一樣……”二皇子道,“當年父皇召見三才子,選了兩個給大哥做伴讀,兒臣卻一個都沒得……”


    徐瑨腦子裏“嗡”地一聲,猛地抬頭,朝他看去。


    二皇子卻恢複了一貫的嬉皮笑臉,膝行著上前,抱住了元昭帝的大腿,“今日既然正好遇到,也是天賜的緣分,父皇便將祁小公子賜給兒臣,讓他陪兒臣讀書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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