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垌。”


    鄭垌剛從外麵回來,剛進大門就迎頭撞上了周槐茂,銳利雙眼盯著他問,“你從哪兒回來?”


    “部長您要出去?還是……也從外麵剛回來?”鄭垌不答反問。


    “裴行遇的事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插手,你也一樣。”周槐茂不跟他拐彎抹角,直截了當道:“如果違反命令,你就別待在十七軍團了。”


    鄭垌跟周槐茂共事多年,深知他的性子,也道:“我沒去總部,不信的話您可以查一下總部的出入記錄,如果有我,我不僅離開十七軍團,我從星際聯邦退役,滿意了嗎?”


    周槐茂看著他的背影,微微皺了下眉。


    **


    靳燃發的地址難找無比,司機摸了好長時間才找著,中間好幾次扭頭問:“少爺,您確定您朋友發的地址沒錯嗎?這都繞了半天圈子了怎麽還是沒找到。”


    洛新陽也覺得會不會是發錯了,再發消息去確認卻已經連接不上了。


    “我也不知道啊,再找找看。”司機駕駛著懸浮車在路上繞來繞去,連犄角旮旯都恨不得進去翻一遍。


    洛新陽在後麵探頭探腦,忽然看到一個廢棄賽車場,連忙降下車窗用手在眉骨處搭了個涼棚眯眼往那兒看,果真一個龐然大物靜靜呆在那裏。


    “張叔快快,廢棄賽車場。”


    司機“哎”了一聲立即調轉方向衝廢棄賽車場而去,一待停穩洛新陽便跳了下來,順著梯子爬上去用力拍了拍艙門,“開門。”


    賀星闌正百無聊賴地在心裏默數星星,一聽見聲音以為是靳燃回來了,按下開門按鈕,“燃哥你……洛哥?”


    洛新陽衝他招手,“走了。”


    賀星闌疑惑地衝他身後看了看,“燃哥呢?”


    洛新陽一手插兜,另一隻手勾了下他脖子,“你燃哥不知道死哪兒了,讓我來接你,後天咱一塊回紫微垣。”


    “啊?燃哥有危險?他在哪兒!司令是不是也有危險,我去找他們!”賀星闌說著就要跑,被洛新陽拽著後領扯回來,“跑什麽,他們兩個湊一塊兒還能有什麽危險,倒是你過去送人頭啊,聽哥的話帶你玩兒去。”


    賀星闌一想也是。


    “蹦過迪沒?”


    賀星闌“啊?”了一聲:“那是什麽?”


    洛新陽看著賀星闌,左看看又看看“嘖嘖”兩聲:“你該不是個外星人吧,怎麽什麽都不知道,走哥帶你見見世麵去咯!找漂亮姑娘跟你玩兒,想不想要漂亮姑娘親親你喂你吃東西?”


    賀星闌是呆萌不是傻,一下子明白過來了,臉瞬間紅了,“我、我不去。”


    “真不要漂亮姑娘?”洛新陽在霍爾也是小紈絝長大的,一群狐朋狗友哪兒沒去過,這種場合早見怪不怪了,故意笑賀星闌,“你該不是還沒見過姑娘吧。”


    賀星闌氣的臉紅,“我不去了!”


    洛新陽看著他被自己逗得惱羞成怒,心情極好地笑起來,笑著笑著忽然一怔,怪不得步虞老是喜歡戲弄他,原來逗人看人臉紅這麽好玩。


    等等!


    他怎麽沒來由地突然想起步虞那個老流氓了!好不容易放假一下能擺脫他了,有什麽好想的,他才沒想!


    **


    星際鬼市比霍爾的街道更加繁華,但這裏的建築均是仿古而做,像極了古代的燈市,一望無際地花燈挑起亮白如晝的道路,兩旁都是掛著招牌的房子,還有些小攤。


    兩人並肩走在中間,時不時避讓幾個來回追逐的小孩兒,又躲一下擁擠的人潮。


    “哥。”


    裴行遇一回頭,唇上立刻抵了一個東西上來,他垂眸一看是個糖葫蘆,靳燃眯著眼睛衝他笑,手上舉著一根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糖葫蘆。


    裴行遇伸手接過來,“你從哪兒弄來的?”


    靳燃伸手朝後頭一指,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小姑娘麵前放著一個草靶子,上麵插滿了糖葫蘆,脆生生的嗓音正在吆喝,“來看一看呀,隻要能打中帶有鈴鐺的彩球都送你一根糖葫蘆喲!”


    裴行遇低頭看了看他的手,“你打中了?”


    靳燃“嗯哼”一聲,“我的槍法打個彩球還不是綽綽有餘,再說了,要打個糖葫蘆來給你吃的,那我怎麽能輸。”


    “你把我當小孩兒。”裴行遇攥著糖葫蘆有些無奈,從當時靳燃還想要離婚的時候,給他遞個糖糕要先吹吹,喝了藥立馬給醋醃梅子,現在又給糖葫蘆。


    在靳燃的眼裏他不是個高高在上的司令,隻是個想當成小孩兒慣著的普通人。


    裴行遇想歎氣,又覺得無奈,算了,由他去吧。


    “嚐嚐甜不甜。”


    “我今年二十八歲了你知道嗎?”


    “知道啊。”


    “我走在路上像個孩子一樣吃糖葫蘆,你覺得像話嗎?”裴行遇側頭看著靳燃問,又亮亮手裏的糖葫蘆,“我不是三歲。”


    靳燃低頭先咬了一口,又握著他的手遞回來,“我三歲,你八歲,幼稚我先幼稚,這下夠不夠?”


    裴行遇一愣,看著靳燃咬著糖葫蘆磕巴磕巴咬碎外層糖衣,含糊不清地說:“這兒又沒人認識你,咱們沒穿軍裝外套你在這兒就是個普通人,放下你的責任隻做自己,就今天一天。”


    放下責任,隻做自己。


    裴行遇已經記不得,他有多久沒有做過自己了,煙煙出現在家門口的那一刻起,他就背負了責任,不再是裴行遇,是裴煙的兄長,她的依靠。


    後來他是紫微垣的領袖,數百人的依靠。


    裴行遇心底淌過一道暖流,不由低頭咬了一口被靳燃咬了一半的糖葫蘆,外層糖衣帶著一股果香,山楂已經熟透半點不酸,很甜。


    “好吃嗎?”


    裴行遇抬頭看著靳燃,輕輕點了下頭:“很甜。”


    靳燃伸手在他嘴角抹了一下,蹭去一點沾上的糖渣,“你總想著保護所有人,把風雨都擋在你一個人麵前,讓身後的人有枝可依,不用風雨流離,其實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他們不想做那個隻被你保護的人呢,他們也想跟你並肩作戰,共擔風雨。”


    裴行遇默然不語。


    “哥。”


    “嗯?”


    “我知道自己不夠強,也不能現在就讓你信任。”靳燃抬手握住裴行遇的手腕,認認真真地問他:“我不要你現在就喜歡我,也不要求你對我有所回應,你可以繼續做高山之上的裴司令,我不要你下來,但是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上來陪你共承風雨,好不好?”


    靳燃聲音本就有些低,現在又刻意壓著不讓其他人聽見,像是敲在了裴行遇的心尖上,讓他沒來由心悸了下。


    “讓我陪你麵對未知,好不好?”


    裴行遇輕吸了口氣,笑了下說:“嚐嚐你贏來的糖葫蘆。”


    靳燃看著將糖葫蘆塞在自己手裏轉身往前走了的裴行遇,垂眼輕輕攥緊了手,忽然被人扯住了手,他低頭一看是個小豆丁,盯著自己的手“咕咚”咽了下口水。


    靳燃疑惑地順著他的視線一看,笑著揉了下他的頭將隻吃了一顆的糖葫蘆塞到他手裏,“去玩兒吧。”


    “謝謝哥哥。”小豆丁拿著糖葫蘆跑了。


    裴行遇走在前麵,在心裏輕輕歎了口氣,距離靳燃的易感期已經過了很長時間,他在那樣危險的狀況下,即便是易感期也不會這麽衝動。


    他毫不懷疑靳燃是真的喜歡他了,可恰恰就是這樣才不能接受他,現在他跟聯邦撕破臉,往後更是舉步維艱,靳燃在他身邊隻有危險。


    他不介意,自己介意,靳燃想保護他,他又何嚐願意靳燃陷入危險。


    這麽好一個年輕人應該長命百歲兒孫繞膝,有一個很好的omega為他生兒育女,給他美滿愛情,而不是叫他跟自己槍林彈雨。


    靳嫻當年會去軍校也是舍不得靳燃一直吃苦,她對自己恩重如山,他又怎麽能傷害她唯一的弟弟。


    他能給靳燃的太少太少了,這樣不平等的感情,對他不公平。


    裴行遇感覺自己心裏那層厚厚的冰牆已經逐步坍塌,如果靳燃再在他身邊,他不敢保證那道堅固冰牆還能堅持多久。


    他唯一能確定的是,即使無關信息素,他也抗拒不了靳燃。


    “走這麽快,我不是說了麽,你不用回應我也不用有壓力,我願意保護你是我自己的事兒,不是追你的手段。”靳燃追上來,慢悠悠地補上一句,“哎你看你不吃,糖葫蘆都叫人搶走了。”


    裴行遇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看,一個小豆丁舉著糖葫蘆挪著朝母親跑去,星際鬼市上的原住民都不戴麵具,看來這些孩子都是這兒的。


    “吃過的怎麽還給人?人家孩子不嫌我們髒的?叫人家母親看見要說你。”


    靳燃百無禁忌慣了,笑了下說:“又沒沾上口水,小孩子要了我還能說不給?哎煙煙喜歡吃糖葫蘆嗎?我學一學以後做給她吃。”


    裴行遇垂了下眼,“她沒吃過。”


    靳燃“嗯?”了一聲,“你帶她的時候都給她吃什麽?別跟我說也吃你那些壓縮素食啊。”


    “嗯。”


    靳燃要喘不開氣了,“你這也叫也會帶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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