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遇看著手套,自然也看見了靳燃缺了一根的手指,他如今能踏上紫微垣,還有當屆第一的畢業成績,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他說過,自己上來不止是為了離婚,還想調查姐姐的死因,靳嫻是他最重要的人,這枚戒指是她唯一留給靳燃的遺物,怎麽能為了自己給別人。


    裴行遇垂著眼想了下還是轉過身朝向男人,然後從軍裝口袋裏取出一個小布袋子,說:“先生,戒指我不能給你,用這個交換您考慮一下。”


    男人“唔”了聲,伸手:“我先看看是什麽東西。”


    裴行遇袋口朝下倒出一枚石頭,“這是顆隕石,比那顆藍寶石價格高出很多,如果您不答應,我也不要你救,生死有命,告辭。”


    這顆隕石是他花了很大心力得來的,或許對煙煙的病情有所幫助,他準備找機會送回去,但現在沒有辦法隻好先換了戒指回來。


    他不能再欠靳燃了。


    男人側頭看了兩人一會,“不換。”


    裴行遇眸光冰涼地看著他,兩人僵持著誰都不肯退讓一步,“這枚戒指是他自願給我的,給了人的東西又怎麽能要回去,出爾反爾可不是什麽好行為。”


    裴行遇道:“他答應你的,我沒有答應。”


    男人輕笑,偏頭去看靳燃,“你們倆之間誰聽誰的?”


    靳燃說:“聽我的,戒指給你……”裴行遇回頭瞪了他一眼,“閉嘴。”靳燃沉默了下,閉嘴了。


    裴行遇又轉過身來看著男人,“這枚戒指我不可能交給您,就算以後用搶的我也會奪回來,如果……”


    男人嗤了聲,“你知道這枚戒指是哪兒來的嗎?”


    裴行遇道:“不管如何……”


    “這是我送給靳嫻的。”男人說著朝向靳燃看了一眼,嘴角一勾嘲弄地笑了笑,“我隻是拿回屬於我的東西而已,搶?你有本事就搶回去。”


    裴行遇怔住,靳燃也愣了下,他沒聽靳嫻說過。


    “別猜了,我不是星際聯邦的人,我以前也是個星際海盜,戰場上認識的你姐姐,英勇善戰的女將軍,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麽耀眼的姑娘,後來……”男人說著說著忽然停了,抬起頭,輕輕地眨了眨眼,又笑了下。


    “後來她都答應嫁給我了。”


    裴行遇剛想問什麽就見男人朝他扔過來一樣東西,下意識伸手接住。


    “故人已矣,空留遺物,徒增傷感。”男人輕笑了聲,轉過身衝身後擺了下手,“去吧,晚上沒地兒住還回這兒來,如果還有命的話。”說著打了個嗬欠,懶洋洋地走了。


    裴行遇定定地看了會男人的背影,微微沉吟了一會,他當年是靳嫻的部下,卻對這個男人毫無印象,是他忘了,還是發生在他上艦之前?


    他在這裏是專程等自己,還是湊巧?


    一時想不通,裴行遇轉身回來走向靳燃,看他還看著男人離開的方向,便問他,“你聽你姐姐提到過嗎?”


    靳燃搖頭。


    裴行遇低頭把戒指套回靳燃是手上,“往後不要在我和你珍惜的東西之間做選擇,我不要你犧牲,知不知道?”


    靳燃反手攥住他的手腕,迫使他抬頭看自己,“我保護你,不是犧牲。”


    裴行遇稍有些不自在,抽回手輕咳了聲掩飾過去,靳燃還不太會控製信息素,那股白麝香在盛怒時尤甚,冷靜下來也和他人一樣,強勢又不許別人忽視。


    “走吧,我們去逛逛,你來過星際鬼市嗎?”


    “沒有。”靳燃也不願逼他現在就答應自己,隻要裴行遇不攆他走,願意讓自己保護他就足夠了,便也鬆了手。


    裴行遇拿起這兩個能遮住半張臉的麵具遞給他一個,自己剛要戴卻被靳燃拿了過去,他一怔,下意識抬起頭來,接著麵具便遮在了自己臉上。


    靳燃把自己手裏那個扔在裴行遇懷裏,雙手將麵具的係繩在他腦後小心係好,“緊嗎?”


    “還好,不緊。”


    靳燃手指一頓,手指一挪到他下巴捏住一抬,不等他反應過來低頭便吻了下來,惡狠狠地去撬他的牙齒,撬不開就咬他嘴唇,等他吃痛張口了再進去,攜風裹雨般來勢洶洶。


    裴行遇略一蹙眉,用力推了他一把,“我又怎麽叫你不高興了?又發瘋。”


    靳燃舔著犬牙衝他笑,“以後你跟別人說我不管,再跟我麵前說你不礙事、不要緊、沒關係,還好這樣的詞,我就親你一次,親到你學乖為止。”


    裴行遇叫他氣的說不出話,“給你好臉色了?”


    靳燃有恃無恐地笑,“你都答應我不離婚了那就等於你同意我當你老公了,對吧老婆。”


    “不是。”裴行遇不想理他,抹了下嘴唇轉身率先走了,靳燃在後麵把麵具一戴小跑著跟上來喊他,“哎老婆你說,在這兒是不能暴露真正身份的,我怎麽叫你,叫老婆行嗎?”


    “不行。”


    “那我叫你老公,你叫我老婆。”


    裴行遇腳步一頓,抬手衝他腦門狠狠一敲,“別得寸進尺,我不跟你離婚不是因為喜歡你,是你自己胡攪蠻纏的,自己許願望自己給自己達成,你那個也叫願望?”


    “那我許了你幫我完成?”


    裴行遇收回手,“想都別想。”


    靳燃舔著嘴角跟在他身邊笑,“那我想了你還能怎麽我,我老婆都不讓我親了,我想一想不過分吧,老婆你疼疼我。”


    裴行遇實在叫他這個臉皮弄得沒轍,瘋起來叫人招架不住,扭頭又會撒嬌,胡鬧的時候他還能見招拆招不理他就是了,可靳燃撒起嬌來他是真的毫無辦法。


    “不許叫我老婆。”


    “那我叫你什麽?叫哥哥?”


    裴行遇總覺得他這句“哥哥”不懷好意,自己那個八風不動的沉靜性子一到了靳燃麵前就會瞬間崩碎,總能叫他氣的三叉神經痛。


    “隨你。”


    靳燃對這個無所謂,走了會又偏頭問他:“哥,你覺得剛才那個男人會是什麽人?我姐應該不會愛上窮凶極惡的星際海盜,她當時倒是跟我說過等休假回來的時候把姐夫帶回來,但是沒說是什麽人,你跟星際海盜交手的多,有沒有聽過什麽傳言?”


    裴行遇沉吟了下,“我當年在艦上的時候沒聽說過你姐姐跟誰有關係,如果對方是星際海盜肯定也要隱瞞身份,何況這星際空間裏的海盜多不勝數,我也隻知一二。”


    靳燃“唔”了聲,“那你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嗎?會不會隻是想要這個戒指?”


    “我也不清楚。”裴行遇側頭看了他的手一眼,問他:“這枚戒指你姐姐什麽時候給你的?說了什麽嗎?”


    靳燃稍微回憶了下,說:“她給我的時候就說讓我收著,很重要,但沒說什麽重要,可能是她在艦上戴著不方便,讓我幫她收著?”


    裴行遇眉梢微蹙,“不像。你姐姐說很重要,會不會是跟星際聯邦有關係,或者是跟艦隊有關係?就沒有別的了?”


    “沒了。”靳燃當時就是和混不吝,也就靳嫻的話他能聽進去兩句,擱別人,這枚戒指早不知道扔哪兒了。


    “既然你姐姐說重要你還敢把它隨便送人,下次不許亂扔了。”


    “誰姐姐?”靳燃側身避過兩個追逐的小孩兒,低頭問他:“老婆,誰姐姐?”


    裴行遇知道他在占自己便宜,微慍道:“跟你說正事兒,再胡扯你看我還理不理你。”


    “好,那說正經的。”靳燃伸手捏住裴行遇的下巴,銀灰瞳眸定定地鎖住他,一字一頓、一本正經地說:“我不管別人是什麽樣,也不管這枚戒指對星際聯邦還是什麽有多重要,在我心裏,你的命比什麽都重要,我要你活著。”


    裴行遇有些發怔,靳燃身後長燈千萬裏,燈花如晝人潮湧動,但在他眼裏卻也仿佛隻剩了一個靳燃,霸道強勢,又瘋又傻。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也知道你擔心自己的身體怕我標記你會懷孕,你有妹妹要照顧,你有罪名待洗清,你有萬千顧慮無法抽身。”


    “那些你擔憂的事情我不保證它一定不會發生,但我向你保證我會一直在你身前,你要麵對的黑暗我先替你照亮,你要承擔的風雨,我做你的傘。”


    裴行遇一時呆住,他沒想到靳燃會說這樣的話,強硬地撕開深淵、打破黑暗然後並不是遞給他一隻手叫他出來,而是縱身而下,握住他的手,告訴他:我在這裏。


    他從未被人相護,靳燃在他這裏算不上強,更不能一手擎天對抗星際聯邦,可他就這麽做了,護在他身前與星際聯邦正麵交鋒。


    他不允許自己說不礙事、不要緊,他要自己說“疼”,給他一個可以示弱的懷抱,他不需要一個所向披靡的裴司令,他要的是會受傷有弱點的裴行遇。


    “孩子的事你永遠不用擔心,我不打算要孩子,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句話。”


    靳燃指尖在裴行遇的嘴唇上摩挲了下,沒等他說話又開了口,“我要你永遠驕傲,俯仰天地、無愧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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