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收到禮物又變得開心起來,趴在桌子旁哢嚓哢嚓的吃完了一個桃子,然後按捺不住的好奇心,拿著香囊去了平清宮宮門口。


    他雙手緊張的捏著紅色的香囊,在宮門口來來回回晃了好幾遍,終於才鼓起了勇氣,小心翼翼的把一隻腳伸出台階下,腳尖虛虛點在地上,腿微微有些抖,支著耳朵聽外麵的聲音。


    像是隻要有一絲風吹草動,就要立刻把腳收回來。


    跟下河前探水深一樣,和一團空氣鬥智鬥勇,試探了好多次,他雙手抱著腦袋,小兔子一樣一下子跳了下去,搖搖晃晃的在地上站定,一動不動的站了一會兒,他的表情變得很驚訝,忽然眉開眼笑起來。


    白笙雖“長”出了一顆內丹,但一直沒辦法用靈力,擔心出去再遇到邪祟,所以也一直不敢單獨跑出平清宮,自從上次偶然發現跟在容胥身邊沒事,便總纏著容胥帶他出去玩。


    可容胥總是去書房,留下他一個人在殿內,他每日都隻能眼巴巴的盼著容胥快點回來,現在有了這個香囊,他又已經學會了行走,白笙終於有事可以打發時間了。


    白笙第一次一個人出去,到底沒敢跑太遠,隻是壯著膽子沿著紅色的宮牆,在平清宮宮門的長街上溜了幾圈就回去了,但那對他來說也已經很滿足了。


    天還沒暗,白笙想著容胥應該還沒回來,也不著急回殿,途徑梅林,還進裏去踩了一會兒雪,等鞋都濕透了,才壓著天黑的點進了殿。


    殿內還沒有燃燭火,白笙向來不懂規矩,進出無需人稟報也不敲門,冒冒失失的掀了簾子就往裏闖,容胥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不曾為此責備過他,宮人們便也不敢攔。


    白笙歡快的走進殿,才發現屏風後麵明明滅滅亮著光,還聽見有人低聲說話的聲音。


    容胥閑閑的斜倚在軟榻上,一身黑衣的暗衛跪在他麵前,原本在說著話,忽然聽到遠處簾子的動靜,立刻噤了聲。


    容胥抬手,示意他繼續說。


    暗衛略微詫異,再次伏地跪拜,急切道:“不,沒有......南明王雖給朝中官員都送了拜帖,但很少有人接,朝中老臣沒人摻和,隻有幾個新貴,但背後皆沒什麽根基,鐵定是翻不出什麽浪的......”


    容胥抬眸,輕聲細語道:“既是如此,你還不快去幫幫他,大老遠來京一趟不容易,總不歸讓有功之臣無功而返。”


    暗衛愣了一下,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冷汗爬滿了全身,完全不知這句話是明麵上的意思還是在試探,低低磕下頭,抖著身子不敢說話。


    曆代皇帝身邊都有暗衛,大多都是從一代代皇帝手底下傳下來的,眼前這個不是,容胥當時年紀還不大,但已經察覺了自己的喜好,有時候很多事不能拿到明麵上來,便從死囚中尋了些,這個黑衣人便是其中一個。


    這些年暗衛雖幫容胥辦過許多事,但對容胥的心思卻從沒真正猜著過。


    雖是由於暗衛之間消息並不互通,他知道的隻是很小的一部分的原因,但更多的則是因為,容胥性情易變,喜怒無常,做事仿佛全憑一時喜好。


    即使猜中了開頭,也猜不對結尾,猜中了結尾,也參不透緣由。


    容胥有些意興闌珊,不緊不慢道,“這事便交由你來辦,下去吧。”


    暗衛翻窗離去,容胥抿了一口茶,道:“什麽時候跑去跟老鼠偷學了藝,躲在那兒幹什麽,還不過來。”


    屏風後麵的白笙原本把自己團成一個球,蹲的好好的,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發現,驚的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吭哧吭哧的爬起來,挪著小步子,悄悄從大屏風邊上探出一個小腦袋。


    容胥聽著白笙走路“咯嘰咯嘰”的水聲,就知道他又調皮跑去玩雪,還把鞋襪弄濕了,笑了笑,偏頭淡淡瞥了他一眼。


    白笙又被抓個正著,知道自己藏不住了,老老實實的從屏風後麵鑽出來,小扇子似的長睫毛撲閃著,心虛道:“我打擾到你了嗎,可是我不是故意的,進來前都不知道裏麵還有人,也沒人告訴我,我隻是不小心,換別人,別人進來肯定也一樣的......”


    一邊說著,一邊已經自覺的蹭到容胥身邊坐下了。


    容胥戳了戳他的腦袋,“有誰會像你一樣闖進來,就數你沒規矩。”


    白笙原本要去抱容胥的胳膊,被戳的往後身子仰了仰,剛坐正回來,又聽見這話,有點不高興,睜大眼睛道:“我也想學呀,可是你都不教我。”


    說著就有點委屈了,“你每日不是在書房就是出去了,我一個人在這兒,都沒有一個人要理我,還,還有用筷子也是,你都沒有教過我,我不會用,你就不讓我吃,我好餓好餓......”


    “說你一句你要回十句,留你在這兒還委屈你了不成?”


    白笙確實很委屈,但容胥都這麽說了,一下子堵了他的話,他就不能再說委屈了,不然就是忘恩負義不知感恩了。


    白笙抿著嘴把委屈憋回去,用手背揉了揉鼻尖,還沒來得及說話,抓在手心裏的香囊就從微微鬆開了一點的拇指和食指的縫裏漏出了一截紅穗子,和白皙的手指頭相襯起來十分的顯眼。


    容胥覺得白笙委屈巴巴的樣子有趣,這時也願意多跟他說幾句話,低眸看著白笙的手,隨口問:“手裏拿的什麽?”


    白笙低頭看自己的手,才想起香囊還被他捏在手裏,總算想起了一件高興的事兒,白笙眼睛一彎就又笑了,張開手掌,絲毫不隱瞞的把這個香囊的來曆告訴了容胥,還不住的跟容胥誇這個香囊有多好,那個姑娘有多好。


    容胥麵色不變,仰身往後靠了靠,抬手撐著額角,眼眸微闔,低聲道:“是嗎......”


    白笙心思全沉浸在這個神奇的香囊上麵,沒有發現容胥方才還帶著一絲笑意的眼眸,此刻全然沒了溫度,落在白笙身上的目光沉靜而平淡。


    “嗯。”白笙眉眼彎彎,小酒窩很甜,“這個香囊長的這麽漂亮,顏色也好看,還有那個姑娘,她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善良又漂亮。”


    其實小宮女長的不算漂亮,而且白笙又已經快不太記得她的樣子了,白笙說她漂亮,純粹是出於,覺得善良的人都漂亮,這一點來說的。


    容胥頓了頓,目光慢慢從白笙身上移開,又笑了笑,“確實很好。”


    白笙錯過了容胥那一瞬的神情變化,等他再看容胥時,容胥的麵色早已恢複如常,和往日沒有絲毫不同。


    兩人用完膳,便去洗漱,然後和往常一樣上榻休息,容胥說很好,似乎真的就是覺得很好,連和白笙說話都和平時沒什麽不同,是以白笙從頭至尾都沒有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小年過了便是臘月二十四,宮中的宮人這一日都要開始忙碌起來了,掃塵,掛燈籠,一大清早都在有條不紊的著手辦起來了。


    白笙永遠都是最閑的那一個。


    昨日容胥都認同了,白笙就更覺得那個禮物實在太貴重了,他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到能給那個姑娘還什麽,白笙坐在殿門的門檻上發呆,視線一晃,忽然就在遠處的空地上看到了那個穿著綠衣服的姑娘。


    心念一動,白笙突然想到,既然一次還不清,幹脆一點一點的還,積少成多總能還清的。


    白笙來不及多想,返身回去,從圓木桌上拿了一個最大的桃子,就朝她跑過去了。


    昨日積在綠瓦紅牆上的雪還未化盡,日頭已從東方了升起來,宮殿周圍沒有高大的樹木遮擋,陽光沿著殿前的白玉石階一路漫延,暢通無阻鋪灑到了遊廊上,映的大地一片暖洋洋的金色。


    這樣好的陽光,卻在沿至殿宇屋簷下時忽的戛然而止,再也照不進去。


    容胥手中捧著一個金絲繡罩子的湯婆子,靜靜的站在那片陰影下,似在欣賞什麽風景。


    江有全偷偷抬頭,順著他是視線看過去,一眼就看到石階下的空地上那兩個站在一起的男女,其中那個藍衣少年身姿太過出眾,即使離的這麽遠,也能一眼看出那是近來宿在平清殿的“小公子”。


    對他的身份,江有全隱有猜測,但並不能太明白。


    這個白笙小公子麵容雖好,可京中也並不是找不出這樣的,十個八個或許難覓,可一兩個定是不難尋得的。


    況且先皇後還在世時,也是給太子精心挑了侍妾的,江有全也見過,相貌都不差,就算是容胥有別的興致,豢養幾個孌童也根本算不得什麽......


    但容胥似乎對情.欲二字無甚興趣,登基至今宮中從未大規模選秀過,前年朝臣還送過幾個適齡女子入宮,入宮三月有餘,陛下也未召幸過,其中有一個心急的鬼迷心竅走了偏路,不知從哪兒尋了下作的藥,放到湯裏送過來,結果當場就被杖斃了,剩下的那些也接連死的死病的病,最後都查不清緣由,宮中慢慢還有了鬧鬼的傳言......


    原先東宮裏那些侍妾倒是都還活著,可那些不僅未得進封,當時就連居所也沒讓搬,本身就是奴婢,也不會有宮人侍候,說起來和宮裏其他宮人也並無差別了,而且常年幽閉一樣囚在東宮偏殿裏麵,容胥連問也沒問過一次,大概早已經忘了。


    陛下到底是看上了他哪兒,江有全是真想不明白。


    不過江有全隻知道一樣,容胥的視線從來不會久留在一件物事上,他不喜喧鬧,也從不容忍,隻有一樣能得到稍稍不同的對待,那便是將死之人,陛下對這些人,總能給出比平日裏幾倍的耐心。


    所以沒人想成為那個被不同對待的人,沒人不惜命,更沒人不怕死。


    若是被容胥盯上,在宮人們心裏,恐怕比聽聞宮中鬧鬼還要恐怖.....


    “郎情妾意,看起來真是相配......”容胥視線不移,忽然輕聲細語道,“江有全,你說呢?”


    江有全身子一抖,想起這幾年這宮中發生的事,被嚇的如同驚弓之鳥,顫顫巍巍的低著頭,什麽都不敢說。


    隻要是在宮裏學過規矩的,沒人不清楚。


    私通宮女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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