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稀罕,”祁少師壓著聲線重複,“我不稀罕!”


    雙手用力推開溫之卿,祁少師咬牙,“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別來招惹我!否則別怪我把你吃幹抹淨了還在那裏裝無辜!”


    溫之卿愣了,“我也是真心的啊!我……我不怕!你想做什麽,盡管放馬過來,剛好……剛好我暑假過了成年生日……”


    音量越來越小,臉頰漸漸紅透,溫之卿暑假許久沒出門,膚色白了不少。


    祁少師偏開頭哂笑,“我剛才那樣對你,你都沒一點反應,這話說出來打臉嗎?”


    溫之卿一雙少年眼眸睜得老大,看著祁少師時純情而生動,許久,默默又把頭低下。


    他對祁少師的感情,很早就衝破了友情的牢籠,離愛情很近,卻總是還差那麽點意思,捅不破同性的那層膜。


    毫不客氣地說,祁少師對著他能時時刻刻發情,溫之卿卻很難對男人產生什麽不良想法。


    溫之卿好好一個大男孩,沮喪得跟被漉濕毛發的牧羊犬一樣,祁少師扯扯嘴角,出口語氣就放軟了。


    “溫之卿,回家去,睡一覺,問問你醒來後還是不是這個答案。”


    祁少師是我行我素慣了,可也能想到溫之卿還有家人,又是個天性醇厚的,自然不能像他一樣無所顧忌。


    “別同情心泛濫,什麽事都無腦答應。”


    溫之卿抬起頭,彎眸一笑,“好。”


    祁少師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他走的快,溫之卿追出來時,他已經摔門而去了,休息室裏多了另一個人,曲承,正貼著牆壁假裝自己是隱形人。


    “曲哥。”


    “臥槽!溫之卿,我不是叫了你早點離開嗎!?”


    乍一眼看到溫之卿嘴唇和脖子的紅痕,曲承“哎呦”一聲,滿臉心痛難忍的表情。


    “不是,曲哥你誤會了!欸,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我是說,我是自願的。”溫之卿始終不想讓別人誤會祁少師,把他想成一個玩弄小男孩的紈絝少爺。


    “我懂。”曲承拍拍溫之卿肩膀,眼神裏還是浸滿同情意味,明顯還是覺得他是被逼迫的。


    他這個老憤青一直認為,強權之下,直的也能被掰成彎的。


    曲承翻出一個創可貼遞給溫之卿,“貼上吧,能掩蓋一下,剩下的錢我會叫阿龍轉交給你,你……以後還是少來這種地方吧。”


    話裏滿滿的都是語重心長。


    “好,麻煩曲哥了。”


    這真是直男的悲哀啊,想彎的時候沒人信,溫之卿接了創可貼,默默為自己鞠一把熱淚。


    其實他覺得自己自己應該是個雙性戀的,至少他這輩子第一次遺精夢的對象是祁少師。


    可惜祁少師也不大相信他,他任重仍舊道遠。


    外頭天已經黑了,酒吧裏也慢慢熱鬧了起來。


    門口褚烽無視進進出出的客人,倚在門框上叼著一根煙,酷拽酷拽的。


    看見溫之卿出來後收了煙,冷笑一聲,“走吧,少帥有令,讓我送你回去。”


    溫之卿登時神色複雜,“謝謝,我自己能回去。”


    “這感情好啊,那,回見?”


    “再見。”溫之卿收斂起複雜的神色,盡量平靜地對待褚烽,畢竟這輩子和前一世已經不一樣了,兩個月了,他已經更能放下以前那些不好的回憶。


    順著酒吧這條街一直往南走,店鋪越來越低矮接地氣,慢慢的,煙火氣越來越濃,空氣裏夾雜著各種各樣的氣味,小飯館、小超市、衣店鞋店還有各種小吃店和普通的居民樓。


    臨街的餛飩店傳出誘人的香味,被夏風一吹,勾得許多沒有自製力的人進來吃夜宵。


    溫之卿繞到這家餛飩店的後門上樓,四層高的居民樓,他家租住在四樓,底下一樓是房東家的餛飩店,二三樓是他們自住的地方。


    暑假裏溫之卿掙夠了搬家的錢就及時收手,他畢竟不是這塊掙錢的料。


    匆匆搬來江城,幾乎是一無所有地背土離鄉,也隻有溫之卿的家人能義無反顧地支持他。


    當溫之卿對她們說要把家搬來江城,給她們更好的生活時,李華蓮隻當他是因為去了一趟大城市,見過了市麵,激起了男孩子的奮進和好勝心,這是好事,做家人的不能拖後腿。


    她隻是還心疼她的孩子,父母沒用,才要剛成年的兒子擔起一家之責。


    樓梯口的燈壞了,溫之卿摸黑上樓,一開門,溫小雅撲過來,“安安!我想吃包子。”


    溫之卿拿起剛放下的鑰匙就準備再出門,“那我下去買。”


    電視劇機前的溫心柔站起來,“寧寧可不是單純地想吃包子,她是想要你親手做的。”


    “嘿嘿。”溫小雅討好地衝溫之卿笑笑,她也知道他最近忙,忙著辦理她入學的事。


    “今天太晚了,恐怕來不及做了,我們今天發好麵,明天給你做,好不好?”


    “嗯嗯!”溫小雅聽話地點頭,突然來到陌生的城市,拘了她好幾天,可把她憋壞了。


    “安安,你今天怎麽回來得這麽晚?飯菜媽媽給你在廚房裏留了一份,我去幫你熱一下。”


    “不用,柔柔,你帶著寧寧繼續學,我自己來,對了,媽媽睡了嗎?”


    溫心柔手指點出溫小雅的一道計算題錯誤,降低音量,“沒有,媽媽還在想工作的事,準備後天的麵試呢。”


    溫之卿走到廚房又停下,皺了皺眉,“外麵傳單上的招聘不太可信,而且也不好,過兩天我幫媽媽找一份吧。”


    溫心柔給了他一個為難的眼神,表示無能為力,她已經勸了李華蓮很久了,讓她先調養好身體再找工作也不遲,可李華蓮不能看著家裏坐吃山空。


    李華蓮想找到一份工作不難,隻是苦於初來乍到沒有門路。


    她當年好歹也是重點師範大學畢業出來的,原本能留在縣城高中教書,為了追隨回鄉下做村官的丈夫才轉到鎮子上教初中,後來身體越來越差,才又轉回了村裏的小學執教。


    想著這些,溫之卿先揉好麵團,放在一邊等著它發酵好,再把飯菜熱好端到客廳裏吃。


    大門忽然被敲響,剛好李華蓮出來順手開了門,是房東家的老板娘潘麗紅帶著兒子龐俊傑過來拜訪,龐俊傑手裏還端了一大碗餛飩。


    “哎喲,我來的巧了,安安這是不是還沒吃晚飯?剛好把嬸子這餛飩當夜宵!”


    “紅姐,你別和我們客氣,你們這是要拿來賣的,怎麽好叫孩子們吃了。”


    溫小雅接話,“紅姐!不能吃!”


    溫心柔拉拉她,小聲道,“叫龐嬸。”


    “胖嬸兒!”


    溫心柔捂臉,溫小雅聲音軟軟糯糯的,吐字又不清晰,生生把人家叫胖了。


    據她這幾天的觀察,樓下餛飩店的老板是個和藹可親好講話的大胖子,老板娘是風情窈窕脾氣又暴躁的大美女。


    老板娘最煩別人叫她“龐老板娘”“龐嬸”“龐姐”,因為當地人和溫小雅一樣容易把“龐”念成“胖”。


    更年期的女人最忌諱胖字,尤其是她身邊還有個胖老公天天晃蕩在她眼前,給她做反麵例子。


    “紅嬸好。”溫之卿走過來接下龐俊傑的餛飩,“明天我們蒸包子,到時你們也來嚐嚐。”


    溫小雅秒接話,“紅姐好!安安做的包子最好吃啦,一起吃呀!”


    “哎!小雅真乖,兒子,你躲我後麵幹什麽呢!還不跟妹妹打招呼!”


    龐俊傑一八零出頭的身高,劍眉星目,一副爽朗的陽光大男孩模樣,卻抿著嘴不笑也不說話,襯得他酷帥酷帥的。


    “小雅恐怕不是妹妹,她暑假裏就過了十八歲生日,柔柔倒是小一點,可以叫妹妹”李華蓮掩嘴笑了笑,“紅姐,來這邊坐,別站著說話。”


    “那就叫姐姐,我這傻兒子讀高二,周歲還沒滿十七,年齡是比安安和小雅小了點,”潘麗紅爽快應下。


    “這孩子,平時不是這麽拘謹的,這幾天老出去野,現在才有空過來,出門前說好要跟你們好好打招呼的,到了這就變卦——明天讓你帶著安安他們去學校,你可得給我做到,聽到沒有?!”


    手掌大力拍在背上,生疼,龐俊傑不動如山,明顯是習慣了,迫不得已才低頭“嗯”了一聲算是答應。


    看來他不是啞巴,會說話的啊。


    溫之卿和溫心柔對視一眼,臉上都是忍俊不禁的表情。


    這對母子的相處方式還挺有趣的,倒是給了他們一種新鮮感。


    兩個母親說著家長裏短,小輩們正各玩各的,毫無互動。


    熱鬧的音樂忽然在客廳出現。


    “didilv……,louloulou(yi)hihihi(lou)buloulouloull,bll,yihiwohu……”


    “呃……”對麵沙發上的的龐俊傑酷臉瞬間崩塌,尷尬地掏出手機關掉來電鈴聲。


    “哇!好好玩的歌啊!”溫小雅露出星星眼。


    溫之卿咳嗽一聲,為妹妹解釋,“這是happy tree friends 的主題曲歡樂樹,等會我給你下載到來聽。 ”


    他還以為龐俊傑這種酷哥聽的歌至少也是“亂世巨星”這種級別的呢,沒想到居然是這種沙雕的歌。


    約好明天出發去學校的時間,龐家母子下樓,溫家四人也各自洗洗準備睡了。


    這房子的格局是兩室一廳一衛一廚,還有一個小陽台,溫之卿的母親和兩個妹妹各一間房,剩下他就沒有房間睡了,隻能在客廳或者陽台睡行軍床。


    條件是艱苦了點,但這是他以目前的收入能租到的最好地方,一個月三千多,位於學校和醫院的中間位置,方便以後他接送溫小雅上學,還有照顧不時住醫院看病的李華蓮。


    閉眼想著今天祁少師的話,溫之卿側身慢慢醞釀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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