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宣誓隻是開始,醫學生隻是一個階段,而醫生這個詞沒有終點。”進度條一分一秒地推進,唐祁鎮坐在淡藍的屏幕前,握著薄薄的a4紙,清晰而緩慢地讀著,“我們有信仰,僅僅是因為相信——每個病人身後都是萬千燈火,黑夜盡頭……”


    “…會有光明。”目光行至最後一行一字,他下意識停頓片刻,有些不舍地攥了攥手裏的紙。


    “讀得太有感情了,老唐真是做什麽都在行。”穀學浩關掉錄音界麵,激動地拍了拍他的肩。


    唐祁鎮輕輕嗯了聲,扭頭看向高同方:“剩下的工作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沒問題。”他一口答應。


    “不過老唐啊,你這旁白什麽時候改得這麽煽情了?我記得第一版不是這麽寫的。”穀學浩又忍不住發問。


    “再讓我聽一遍吧。”唐祁鎮不置可否,捧著臉悄悄吸了吸鼻子——


    這段旁白是學長幫他改的。不然他手裏這支笨筆哪能描繪出他們內心的半點踟躕與掙紮。


    一晃神,他又想到了那天晚上。


    “這段旁白是你寫的?”傅研生翻到最後一頁,把稿紙推到他眼前。


    “對,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覺得少了點東西。”他拾起桌上的紅筆,“你想聽我的感受嗎?”


    “那再好不過了!謝謝學長!”他高興地往他身邊挪了挪,“其實我那時候問你為什麽選擇學醫,就一直記得你的答案。”


    “車禍?”傅研生不好意思地笑了聲,一邊在紙上留下他雜而不亂的字跡,“其實那個理由挺敷衍的,當時我根本沒想好怎麽回答你。”


    “啊…是嘛?”唐祁鎮趴在桌上看他寫字。


    “嗯,我曾經也有過另一個理想。”傅研生陷入思考,聲音也不自覺溫柔起來,“所以在選擇學醫時我也害怕過、擔心過。但轉念一想,其實最好的狀態就是如此——惴惴不安的渴望,既能讓人如履薄冰,又不會喪失對事物的熱情。”


    唐祁鎮聞言怔住,打量著這個端坐在書桌前挺拔的側影,不知怎麽多了份重量。傅研生其人總能在不經意間透出一股莫名的感覺,明明隻比自己大兩歲,經曆卻完全不可比擬。


    “在想什麽?”傅研生擱下筆……“哎呀!”唐祁鎮突然覺得腦袋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吃痛地喊了聲。


    “老唐我問你話呢,在想什麽啊?”穀學浩遞來一遝餐巾紙,“好端端的怎麽眼睛都紅了?”


    “我……”唐祁鎮回過神,才發現錄音已經不知道放完多久了,聲音也有點啞。


    “是不是想起學長了?感覺你倆感情挺不錯的。”高同方在一旁發問,“上次的事都是我不好。”


    唐祁鎮本想接話,看到他平靜的表情心裏猛然一顫,堪堪笑道:“沒有,隻是想起了一部醫療紀錄片。”


    “時間不早了,明天還有早課呢。”說完他去洗手台前洗漱了一番,默默爬上了床。


    學長正常的時候多麽溫柔,那天肯定不是故意傷害自己的。即便是拿解剖刀抵住自己的喉嚨,也比不上那些暗裏藏針的人的心思可怕。他可能隻是單純的氣到極點了,唐祁鎮縮在被窩裏想了想,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和他道歉,把所有誤會都解開。


    -


    在全組人的共同努力下,從策劃到後期一個月時間,六分鍾的微電影終於製作完成。交給老師之後不少人都鬆了口氣,不過唐祁鎮他們還有下一個重要任務——校慶的舞台劇表演。


    c大主要以理工科為主,藝術專業不多,主創首次聚在一起開會時唐祁鎮就發現了不少熟悉的麵孔。


    陶墅不知怎麽也混到了他們大一的隊伍中,還有兩個隔壁環藝係的女生也很麵熟。等大家介紹完對上了名字,唐祁鎮才想起她們就是去年倉鼠事件的受害者。


    看樣子恢複得很不錯,也從心理陰影裏走了出來。


    一輪自我介紹完畢,討論正式開始。陶墅作為學長早已輕車熟路,率先打破僵局:“大家先說說自己的想法吧,劇本、服化道方麵都可以。”


    邱靜雅接著開口:“我以前在話劇社寫過一個情景法製劇本,現在時間緊迫……”


    “不行我反對!”倉鼠事件之一的女生肖蘭擲地有聲,“這是放校慶上表演的,法製劇是個什麽鬼玩意兒?太沒氣氛了。”


    邱靜雅見狀尷尬地捋了捋頭發,陶墅突然開口:“那位同學,你好歹聽別人把話說完再發表意見吧?”


    “我不就是嘴快了點嗎?”肖蘭也很不爽,一連拋出幾個問題,“你誰啊?她男朋友?我和她說話關你什麽事?”


    陶墅聞言勾嘴一笑,輕輕摟了**旁的女生:“還真被你說中了。我這個人雖然不喜歡把私人感情帶入工作,但是也絕對不會眼睜睜看別人欺負她。”


    唐祁鎮一直縮在角落裏靜觀其變,見狀也不由得瞪了下眼。陶墅要走她聯係方式的時候他就有種不好的預感,沒想到這麽快就勾搭上了。


    這小姑娘也太好騙了。雖然…他本人也差點就上當了。


    想到這兒他不自然地咳嗽了兩聲。


    “我們是一個整體,說話都分寸點。”陶墅繼續道,“這樣吧,先選組長。”


    會議室裏安靜了片刻,唐祁鎮試探道:“我覺得學長很合適,畢竟是我們這裏唯一一個大二的。”


    “不了,”他聞言擺擺手,“機會讓給年輕人,大家有意向直接說,不要拘束。”


    “我來!”肖蘭和高同方幾乎是異口同聲,語畢兩人又互相瞪了眼。


    高同方咬了咬牙,看向陶墅:“學長,讓我來當。”


    “你這人怎麽這樣?有學長給你們撐腰了不起嗎?”


    “我憑的是實力。”高同方像是憋了一肚子火,“而且就你剛才的態度,讓你當上組長才是仗勢欺人。”


    “我本來就是提供思路的。你們剛學過視聽語言,當然是你們去弄!”


    高同方垂在椅子上的手已經狠狠攥緊了,幾乎是咬牙切齒:“我們設計係不是給你打工的。”


    “什麽叫給我們打工?本來當初就說好你們出劇本,我們做舞美。到底是誰在給誰打工,你特麽真有臉說!”肖蘭也不甘示弱地懟回去。


    向來擅長和稀泥的陶墅見狀也抽了下嘴角,眾人又陷入沉默,唐祁鎮掃了一圈,將兩人的舉止盡收眼底,不禁微微蹙眉。


    “要不讓我來吧。”他起身。


    “小唐?”高同方皺眉,“不是說這次不麻煩你了嗎?”


    穀學浩也愣了下,扯了扯他的袖子。


    “沒關係的。”唐祁鎮小聲和他對了個口型,隨後露出幾乎讓人難以拒絕的靦腆笑容:“上周我剛帶領小組完成了視聽語言的大作業,總體還算不錯。而且我這個人比較隨和,絕對不會像剛才兩位同學一樣莫名其妙地吵起來。”


    他軟乎乎的話裏重音恰到好處地落在了後半句,一邊偷偷瞥了眼高同方。他聞言先是一怔,隨後好言好語道:“小唐,真的不用……”


    “那就唐祁鎮吧,他性格確實挺穩重的。”陶墅揮了揮手,“你倆都別爭了。”


    他聞言笑著點了點頭,按照之前的套路先把大家分組各司其職,然後慢慢討論。原本就性格溫和,現在領導能力得到提升,很快就籠絡人心討論出了大致方案,滿意地散會了。


    整理東西時,高同方還意猶未盡地感慨:“真抱歉,本來是想拉你來混思測分的。不過你的能力確實很強。”


    唐祁鎮敷衍地說了句謝謝,用胳膊肘撞了下旁邊的穀學浩:“我倆早晨上課時落了點東西在教學樓,你先回去吧。”


    “好的,你們也抓緊回。”


    穀學浩疑惑地皺眉,看著他轉身走開,迫不及待道:“老唐,你今天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我是想試探一下他,一方麵也絕對不能讓他當上組長。”他收起了笑容,“之前拍電影就被他擺了一道,如果他再當組長,我們就徹底被動了。”


    “你這心思可以啊。”穀學浩拍了拍他的肩。


    “話說回來,你不覺得他和肖蘭很奇怪嗎?”唐祁鎮反問,“很明顯,肖蘭是個強勢又無理取鬧的人,之前拍電影我們組裏也有這樣的人,也沒見他反應這麽大。”


    “其實像肖蘭這樣口無遮攔的人,情緒都是寫在臉上的,心思反而單純。反而是高同方……”他又把剛才的畫麵回想了一遍,“他的情緒給我種指向性的感覺。”


    “你的意思是?”


    “可能有什麽過節?”唐祁鎮也不確認,自言自語地嘀咕了聲。


    他對這兩個人的了解太少了,除了倉鼠事件的一麵之緣……


    等等,倉鼠?


    唐祁鎮一怔,腦中忽閃過什麽,一把抓住了穀學浩:“你是不是和我說過,高同方的女朋友是環藝係的?短頭發?”


    “啊對對,應該是女朋友吧。”穀學浩被他嚇了一跳,“你幹什麽突然問這個?”


    “是不是長這樣的?”他趕緊掏出手機,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照片,情急之下隻能發消息給費知白確認。


    [你有徐代男的照片嗎?]


    [??]費知白此刻正在自習教室被實驗報告的deadline折騰得天昏地暗,莫名其妙蹦出條消息,想也沒想就回複了一串問號。


    然而在看清對方備注時,他的手機都差點摔桌上——


    自己居然不小心回複了小唐的消息?!


    操,詐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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