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卿合理懷疑段千鈺在勾引他。


    否則,怎麽沒事喊了他名字,然後又不發一語,隻對著他笑?


    還笑得那麽好看。


    葉雲卿抿嘴盯著段千鈺,表情顯目地看出幾分鬱悶。後者又是一聲輕笑,愉悅的笑意自他眼中溢出。


    段千鈺邁步走到他身旁:“說來也是神奇。”


    “當年你將這把劍投擲於仙門之前,可靈劍生識,無一人能夠將它拔起。”


    說著,他側過頭,專注的目光落在葉雲卿身上:“隻有我可以。”


    當年,葉雲卿那番話可是把仙殿幾位仙君與上仙氣了個半死。他的劍是柄好劍,他們認為鳳鳴被這般對待實在可惜,便上前想將劍拔|出。


    然而他們才靠近鳳鳴想要握住劍柄,就被極其認主的長劍劍氣直接掃蕩開來,若有人想強行為之,還會遭到劍氣攻擊,在身上落下無法輕易痊愈的傷害。


    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傲氣與倔強。


    段千鈺那時的心情非常失落,也隻是抱著不想要葉雲卿的東西落到別人手中的心態去試著將它取下。


    可沒想到的是,原本還非常激動的鳳鳴竟不排斥他的靠近,甚至在他握住劍柄後像是得到了主人的安撫那般,所有會傷人的氣勢都被其收斂,重歸於平靜。


    那一刻,段千鈺也說不上究竟是什麽樣的心情,卻仔細地將鳳鳴珍藏在身邊許久,直到他有了天澤仙峰,才將它封印在後山處。


    葉雲卿眸光一頓,避開了段千鈺的視線看向前方的鳳鳴,聲音平淡而冷靜:“也許是因為你身上的龍吟佩劍。”


    “龍吟與鳳鳴出自同一塊玄鐵,原本就能遙呼相應,能接受你的觸碰並不奇怪。”


    段千鈺笑了笑。


    是啊,在這之前,他也是如此認為的。包括仙殿所有人,都這麽覺得。


    隻是現在,他突然又不確定了。


    段千鈺負在身後的一隻手將掌心裏的扇子握得死緊,聲音卻溫和依舊:“阿卿。”


    葉雲卿正準備傾聽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天澤仙峰邊上的一座小山,卻在此時傳來了震響,兩山之間相連著的吊橋也被震得在半空中劇烈晃動。


    隨即便是那山峰底下,一群人鬧哄哄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苦惱。


    他下意識抬眸看向段千鈺,卻見到他露出想起了什麽的表情,然後彎了彎雙目感歎:“說來,關了那家夥那麽久,估計悶壞了,也是時候讓它解禁了。”


    葉雲卿:“……?”


    那家夥?誰?段千鈺這是在仙峰上囚|禁了什麽人嗎?


    葉雲卿頂著滿腦子的疑惑在段千鈺的領路下,來到了那座還在一陣陣傳來震動響聲的小山峰。


    那裏有幾名仙兵仙將守著,他們見到段千鈺的時候也顧不上他在場,全都一臉見到救星那般湧到段千鈺麵前:“仙尊大人,您來得真是太好了!”


    “山裏那位祖宗……我們怕是快守不住了。”


    段千鈺心情看起來似乎還不錯,朝他們罷了罷手:“無妨,讓它出來吧。”


    葉雲卿看著那群人鬆了口氣又小心翼翼地將山周圍布下的禁製解開,循著動靜傳來的方向看去,沒多久便見到一道白色,且有些矯健的身影從暗處走出,步伐中帶著高傲又優雅的氣勢。


    驚疑之色在他紅眸裏化開。


    從山裏走出來的,竟是一頭鹿。


    是一頭長了一身雪色毛發的仙鹿,頭上頂著一對漂亮的鹿角,身上的毛發有著淡淡的金銀紋路,脖子上還掛著一個琉璃鈴鐺,自暗處走出時,周身都在散發著柔和的淡光。


    仙鹿很漂亮,但脾氣看起來好像不怎麽好,四周的仙人都對它避而遠之,給它讓出了一條大道。而它心情似乎也不佳,蹄子踩在地上時發出了重重的響聲,藐視了周圍的人一眼後還發出一聲不悅的鼻息。


    段千鈺眉頭輕輕一挑,側頭時發現葉雲卿盯著仙鹿看得有些愣神,便出聲道:“阿卿應該不曾見過它吧?”


    “它是我很久之前外出曆練時帶回來的。”他低聲不明地笑了一聲才又接著說,“正好遇上你墮魔,倒是錯過了與它的結識。”


    靈鹿雖然氣勢囂張,但也僅限於那些地位比段千鈺要低的人。哪怕它對段千鈺將它關起來那麽久感到有些怨懟,可還是沒膽子在他麵前造次,而是乖乖地走到他麵前。


    它的個頭不小,甚至比葉雲卿和段千鈺都要高上些許,身子矯健壯碩,背上馱著幾個人不是問題。


    似乎是察覺到了段千鈺身邊的葉雲卿,它停下腳步後側了側頭,睜著一雙冰藍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他。它耳朵動了動,像是對這一位不曾見過的人產生了好奇心。


    葉雲卿看了眼靈鹿身上毛發的漂亮光澤:“照顧得很好。”


    段千鈺莞爾:“那也是念在它於我有恩。”


    段千鈺提起這件事的時候還有幾分感慨:“那年我外出時,曾於寒山裏受了傷,隔日醒來發現當時還隻是頭小鹿的它寸步不離守在我身邊,身上還受了點小傷。”


    實話說,寒山上危機四伏,妖魔鬼怪橫行,還是未成年的小仙鹿定無法憑借自己的力量護住他。小家夥機緣了得,不知從何處得到了脖子上的鈴鐺法寶,階級近似於極品,依靠著此物才護得他倆平安。


    事後段千鈺便將它給帶回仙殿,放在身邊好生照料培養,倒是把它養成了全仙殿最招惹不起的祖宗,一個不順心便要跺跺腳,翻了天。


    仙鹿這一次會被他禁於這座山裏,就是好幾個月前它闖入了陳仲遠悉心照料的藥田,不顧周圍人阻撓,肆無忌憚地將裏邊的靈植吃了大半,氣得陳仲遠恨不得把它給宰了。


    段千鈺當時覺得這仙鹿確實越發驕縱了,便罰了它,然後將它囚於此處,讓它關了個禁閉好好反省。


    仙鹿在仙殿幾乎可以橫著走,也造成了它除了段千鈺之外也看不上任何人。它這樣驕縱的脾氣倒從小就如此,除了段千鈺之外,從不讓人觸碰。


    若是有人想撫摸它,手才伸出去,就要挨它一蹄子。


    段千鈺正在心裏歎著,就見到站在仙鹿身邊和它互相觀察的葉雲卿朝它伸出了手。


    雖然知道以葉雲卿的實力並不會讓仙鹿傷著自己,但他還是下意識緊張了一下:“阿卿,等等——”


    和段千鈺一樣,周圍曾在仙鹿蹄子下吃過無數癟的仙人們在看見葉雲卿朝它伸出手後,都忍不住要抬手捂住眼睛,不敢看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


    然而他們想象中,葉雲卿被仙鹿襲擊的一幕並沒發生。


    葉雲卿的手成功碰到了仙鹿的身子,他甚至順著它脖子處的毛發摸了下來,眼中還有幾分顯而易見的讚賞,像是在讚歎仙鹿的天資。


    仙鹿看起來並不排斥葉雲卿的觸碰,甚至在他輕撫自己的時候,還搖了搖屁股上的小尾巴,內心看起來十分歡騰。


    在場的仙兵仙將們紛紛愣住了。


    ——請問,是他們長得不夠好看還是沒有魔尊來得強大?


    雖然,事實如此,可這平日裏連個眼神都不想施舍給他們的祖宗竟然接受了魔尊,他們覺得受到了侮辱!


    段千鈺也有輕微的錯愕。


    他下意識拿著扇子在掌心拍了拍,心想倒是沒白養這位祖宗。


    仙鹿低頭在葉雲卿臉上輕輕蹭了蹭,看著他的眼睛裏亮晶晶的,像是見到了什麽珍寶那般。


    在寒山裏迷了路遇上可怖凶獸的小仙鹿,為了躲避凶獸的襲擊,誤將自己送入了絕境。它隻能站在冰冷的峭壁一角,呦呦哀嚎,期盼獲救。


    天將亮時,它於絕望中見到一人出現在懸崖之上。


    那人長得很好看,眼睛的顏色紅如火焰,卻落得一身狼狽。


    他看起來像是受了很重的傷,淡色的衣服上染滿了鮮血,不知全是他自己的還是包括了其他人。


    即便如此,他還是冒著危險來到它身邊,將它抱了上去。


    依稀記得,他屈身跪在它身前,將一個漂亮的圓形物體掛到它脖子上,輕聲一咳,咳出了一地的血花。


    小仙鹿有點擔心,但那人卻隻是忽然將它深深攬入懷,撲在它脖子處的每一道氣息都像是充滿了痛苦。


    “幫我守好他,直到他醒來為止。”男子的聲音裏帶著血鏽的沙啞。


    它被送到了另一個人的身邊,而那人卻獨自消失在漫天大雪之中,不知去向。


    它很害怕,但是脖子處的物件替它攔下了所有的危險,鈴鐺上的溫度和那人的懷抱一樣溫暖。


    仙鹿凝視著麵前的葉雲卿,眼裏的光芒有些濕漉漉。


    它心想,太好了,它的恩人還活著。


    仙鹿又搖了搖短小的尾巴,還想低頭蹭向葉雲卿,卻被他抬手輕輕抵住了。


    趁著段千鈺在遠處與那些仙兵仙將交代事務,葉雲卿對著仙鹿低聲開口:“收斂一些。”


    “莫要讓他人發現,我們相識。”


    仙鹿耳朵又是一動,視線撞入葉雲卿的眼底。


    他眼中淺淡的笑意,低調而又溫柔。


    一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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