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荒木涼介再也不看那枚鑽石一眼,“我有事要處理。”


    “……”梅林幾不可查地皺了皺眉,伸手試圖拉住他,朝他搖了搖頭,“涼介,你不需要做到這種程度。”


    梅林擁有千裏眼,他在雄英的時候也從未忘記過去關注荒木涼介的情況,所以自然看到了發生在橫濱的那些錯綜複雜的事件。


    可以說,他就宛如一個冷漠的置身事外的看電影的觀眾,雖然梅林總是為人類的行為感到驚歎,但無論是醜惡的欲望,掠奪的計謀或者是複雜的本性,都已經無法撼動他的心了。


    作為一個以“活著”狀態存在了千年的非人類,梅林並不覺得荒木涼介需要參與進淤泥中,除了拯救人理,他已經太久沒有自找麻煩了。


    而作為一個過來人,他可以斷言,荒木涼介完全沒必要把自己牽扯進去。


    但他伸手的那一刻就後悔了,英靈從未見過荒木涼介的這副冷冰冰的麵孔。他躲開了梅林的手,往後走了一步,和他之間拉開了一段距離。


    “梅林,謝謝你,但對不起。”荒木涼介道,“我要回橫濱。”


    他從梅林所說的話中提煉出了一個結論——他知道發生了什麽。難怪梅林讓亞瑟把他帶到雄英這邊來,大概就是想讓他避開這道風波。


    因為種種跡象表明,如果整件事即將收尾的話,隻可能是今天晚上。


    “不是我想要主動參與,而是,我從來沒有離開過。”


    他的話音落下,刹那間,梅林似乎意識到了為什麽那位複仇者會越過吉爾伽美什成為下一個被召喚出來的英靈,那種兩人相同的冰冷氣場在這一刻完美的吻合了。


    愛德蒙,或者說,更加確切的應該被世人稱為岩窟王的複仇者,這位《基督山伯爵》著作中眾叛親離,忍辱負重數年,帶著仇恨的怨念火焰的英靈是此刻最適合荒木涼介的對象。


    他一定是在冥冥之中有了感應,才會在他的情緒爆發前預知般出現。


    好吧,梅林看了一眼對方的影子——在黑暗處隱藏著一個複仇者,對自己道,伯爵會照顧好他的。


    “有個人需要我去收拾。”荒木涼介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目光沉沉,嗤笑一聲,“我說過了,在我麵前從來沒有人能夠說話說一半就離開。”


    ——換句話說,也沒有人能夠展露一半的真相,就越過他的意誌決定未來。


    太宰治,你未免太過自大了,難道他真的認為他會讓他去死嗎?


    更可惡的是,他居然把這沾著血腥意味的紫鑽作為送給荒木涼介的生日禮物。


    一輪皎月高懸,向大地投去水流般粼粼的清輝,微風將暗沉的樹葉吹的沙沙作響,仿佛一支低泣的歌,而就在這樣的風中,不知道何時而來的烏雲逐漸侵染了月色。


    “盡量別使用能力。”梅林道,他不打算讓亞瑟送他一程,或者他本人,不可以,“你還無法控製它,而這個後果並不是大多數人可以承受的。”


    他沒有阻止他去就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我可以用風嗎?”荒木涼介道。


    “可以。”亞瑟道,他打斷了梅林的話,抬起頭注視著荒木涼介,“當然可以的。”


    荒木涼介看向橫濱的方向,隨後,他回頭朝梅林和亞瑟點了點頭,朝著山坡緩慢地走了上去,踩過了雄英的草坪,身影翻過一個坡道後,徹底消失了。


    ……


    就在確認他走了之後,梅林看向了亞瑟王。


    “……我確定我不是那個撒謊的人。”梅林道,“如果王是想用沉默來對抗我的話,這點小脾氣並不能嚇倒我。”


    “不,你就是。”亞瑟表情冷淡下來,他的話語是輕而淺的,卻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曾經大不列顛的宮廷魔術師極力掩藏的錯誤,“你撒謊了,他不是聖杯。”


    “但他確實吸收了聖杯。”


    “這是不一樣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亞瑟有些痛苦地說道,“我一直在想我來到這個特異點的意義在於什麽,我殺掉了紗條愛歌,我的禦主,因為她對聖杯的渴求是扭曲的、讓人感到不安而致命邪惡的,但荒木涼介……”


    想到紗條愛歌這個名字,似乎有股血腥味從他的雙手重新出現,那些粘膩的血流仿佛毒蛇般,冒著陰冷的氣息緩慢地纏上了他。


    作為恪守騎士道義的從者,亞瑟王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一天手刃自己的禦主。


    而這個叫做紗條愛歌的女孩的邪惡本質已經突破了騎士王的底線,讓他在矛盾中苦苦掙紮,她在聖杯戰爭中為勝利不擇手段,多次違背自己的信念,做了一些他無法原諒的事。


    最後,為了整個世界不至於在對方贏得聖杯之後走向毀滅的結局,他選擇殺死了她。作為代價,自己也隨即消散在現世。


    ——然後,他就來到了這裏。


    他出現的時候,荒木涼介正被困在滿是炸.彈的房間裏。


    荒木涼介做為港黑的少主,沒少遇到過各種背地裏或者明麵上的襲擊,針對這點,他本人也會有意識的防範。


    而那一次的談判失敗實在是出乎預料,意大利的黑手黨們精密布局,隻為將他誘進圈套,而港黑那邊由於毫無預料,導致支援遲遲未到。


    亞瑟落在了荒木涼介的麵前,對方正被緊緊束縛在審訊椅上,黑布蒙著眼睛,身邊環繞著倒計時還剩下三十秒的定時炸.彈,恍若一支歡快的曲子滴滴響個不停。


    亞瑟茫然地看著荒木涼介露出的下半張臉,他還沒有從殺死上一任禦主的麻木中回過神來,所以隻是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這一下就過去了三秒鍾。


    反倒是荒木涼介舔了舔幹燥的下唇,啞聲打破了寂靜:“有人在那裏嗎?”


    亞瑟沒有說話,他站在原地,身披愁雲。


    像是從他的反應中得到了什麽訊息,沒有給他更多的時間,這個陌生的十五歲的少年的聲音斬釘截鐵命令道。


    “——幫我,立刻帶我離開這裏!”


    這暴君□□的話讓亞瑟麻木的心底猛地震了一下。


    太難形容這種感覺了——就像是有人走上前來,狠狠地抽了騎士王一耳光,讓他迅速從混亂的狀態下振作了起來,那些腦內糾葛的線條被一把扯斷。


    亞瑟醒了過來。


    他立刻上前去半跪著解開了荒木涼介身上的束縛,對方咬住嘴唇忍著傷口被摩挲而一聲不吭。


    為了避免更多不必要的疼痛,亞瑟王用剛才殺死禦主的劍斬斷了那些審訊椅上的束縛,扯掉了蒙住雙眼的黑布,然後將對方一把抱了起來。


    感受到對方依賴地往自己的懷裏湊了湊,幾乎是立刻,亞瑟心底升起了一陣幾乎被他遺忘的柔情——這才是他想要的……作為守護的騎士形象出現。


    我是亞瑟潘德拉貢,他在心底對自己道,我是大不列顛的騎士王,我為守護子民、國家和騎士精神而生,作為國王,我為國家戰鬥到死亡,作為英靈,我依舊為拯救而戰鬥。


    這就是他和荒木涼介的第一次見麵,他在即將引爆的炸.彈中救出了他,而與之對應,荒木涼介讓他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成為的形象到底是什麽。


    亞瑟不會忘記這段經曆,盡管作為一個千年前的人,他已經擁有太多回憶了,但這次初遇依舊會被他分在值得銘記的那一部分。


    “……他是不是聖杯有那麽重要嗎?”梅林反問道,“吾王,你很清楚他和紗條愛歌完全不同。他從不強迫英靈做任何違背意願的事情,也不將自己的想法強加給世界,所以你認為這樣的他是邪惡的嗎?”


    “……”亞瑟沉默。


    他再次想起了和荒木涼介的初遇,意識到梅林說的沒錯,是他的思維走入了迷霧中。


    但是他們麵對的東西是聖杯,太多醜惡的欲望盛裝在其中,黑色暗流湧動著,他隻是太擔心荒木涼介迷失了。


    “此世之惡……和聖杯同時誕生,”梅林道,“我不質疑這個預言中的未來,而王你正是追隨聖杯而來,但也許,你該對他多有些信心。”


    亞瑟的表情微微鬆動。


    “——你覺得他像是容易被影響的人嗎?再說,他有聽過你的話少給你做過飯嗎?”


    這句話落下,亞瑟突然想起了那句記憶中命令的話語和平時的那些相處畫麵,忍不住低下頭,偷偷地抿唇一笑。


    “什麽啊……梅林,這和做飯有什麽關係?”


    雖然這麽說,但是他的笑容卻擴大了。


    對於很多人來說,荒木涼介都是一個相當隨和的人,他可以照顧不同的人的心情,從未說過什麽過分冒犯的話……而亞瑟是那個唯一被用命令的語氣說過的人。


    這讓他感覺自己非常特殊,就像棋盤裏的騎士,在人類的生命燃盡後,依舊用靈魂為他的禦主征戰而所向睥睨。


    而且……荒木涼介雖然在橫濱,但時不時會給他寄自己搗鼓的零食的做法,真的很可愛。


    於是他道:“……我知道了,對不起,我怎麽能不相信他呢?”


    “這才對嘛。但我還是得強調,大不列顛永恒魔咒——亞瑟王開飯啦!別假裝你對他有好感的一個原因不是因為涼介廚藝一流。”


    “撲哧。”


    “吾王,你笑了。”梅林揶揄道,他彎下腰,一臉驚奇地去看騎士王的表情——對這個異世界的亞瑟來說,他臉上經常出現的隻是清淺的微笑,所以這個笑容讓梅林感到很詫異。


    “沒有的事。”


    “哦呀,現在我們當中撒謊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呢?”梅林意味深長道,花之魔術師依舊盯著亞瑟的臉猛瞧,“現在去追涼介還來得及哦,他應該沒走遠。”


    意識到是表情出賣了他的情緒,亞瑟急急忙忙地收斂了這個猶帶著孩子氣的笑容,同時伸手遮住了自己的臉,有些氣急敗壞道:“別看了,梅林!”


    “對不起,”梅林用毫無歉意的語氣說道,接著,卻又一臉熱切地慫恿,“不過真的不追過去嗎,吾王?橫濱局勢亂起來,你的小朋友可能會受傷呢。”


    “……不。”


    如果說荒木涼介的安全,他不懷疑基督山伯爵會保護好他,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一股邪惡的力量在橫濱租界外蔓延,在陰鬱的迷霧中,憑空出現了會吃人的被稱為“鬼”的人形怪物,尤其是靜岡,這就是他在雄英做職工的原因。


    他能感覺到迷霧出現的時候,它和聖杯傳遞給他的黑暗氣息相當吻合,他不把這件事看做偶然。


    亞瑟看了一眼梅林,緩緩道:“你知道為什麽,我得留在雄英……而且,我有預感,涼介很快就要到這裏來了。”


    他相信涼介能處理好橫濱的局麵,處理好聖杯的影響,而他會賭上騎士的尊嚴和劍的榮光去守護他。


    “……”


    他和梅林對視一眼。


    “現在我們該幹什麽?”


    “……吃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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