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濮看著烏溧。


    他此刻冷靜下來,就已經覺得烏溧的種種行為並不是很難理解,從他剛才的動作和在自己耳邊不停重複的話來看,他就是個控製狂而已。


    林濮情感上敏感纖細,但大多數時間他是個需要用理性邏輯思考的人。但他不得不承認,烏溧這個人說話真的很有感染力,這種容易讓人信服或者說逼迫人信服的感染力確實讓他有瞬間的動搖。


    他此刻別無選擇,疼痛、麻木、寒冷,還有不知道接下去自己命運究竟會怎麽發展的高壓狀態,隻能給自己找一條最合適的出路。


    “好……我相信你。”林濮看著他,“你帶我出去。”


    他微微動了動手,低聲道:“……鬆開,你捏疼我了。”


    烏溧雙眼一眯,鬆開了手。


    他轉身看了一眼舒蒙,腦子開始飛速旋轉著一些事情。


    烏溧的狀態顯然也是在恐懼,他被關在這個空間之中肯定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至於烏溧和這位二哥之間究竟有什麽……林濮更傾向於烏溧剛才是在真假參半的試探,當然最後二哥的動作直指他們之間已經談崩。


    不過至少在他心裏,林濮不算是個累贅。至於舒蒙,舒蒙能不能被帶走,那全然看烏溧的心情了。


    在一個極端環境裏,人真的很難不去靠著依靠強大一些的人來生存。但看見舒蒙的那一瞬間,林濮知道烏溧不是那個讓他能看清事實和被迫冷靜的人,舒蒙才是。


    和舒蒙的生死相比,那些都算個屁。


    烏溧的想法一定是,他們一旦出了這個門,他和林濮還想建立信任關係,所以林濮對他而言是重要的人。


    林濮不信他沒有通知人單刀赴會,他們現在就是和這裏的人玩點生存遊戲而已,當然這裏的人到底是什麽人,能參與活體黑市器官買賣的非法交易的能是什麽人?對方估計從一開始就沒想讓他們兩個人活著出去。


    再者,碰見信號好的地方,自己的信息發送成功,通知到了白津警方,無論是魏秋歲還是餘非都一定會立刻趕到,但這全然就是運氣問題了。


    總的來說,他們的勝率不小,隻要他配合。


    林濮跟在烏溧的後麵,低聲道:“你準備怎麽辦。”


    “他們庫房就這麽大。”烏溧說,“總有暫時存放,還未找到買家的東西。那麽多月了,能找到陳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動我的東西,我要他們付出代價。”


    林濮道:“從一開始你就想好了把他們端出去吧,隻是找我和舒蒙來做個見證?”


    “差不多吧。”烏溧說,“我為警方打擊非法犯罪做貢獻。不行麽?”


    林濮:“……”


    烏溧的想法和林濮想的八//九不離十了。


    “我記憶很好。”林濮指指自己的頭,“這裏的路我一遍就能記得,雖然這裏不大,但房間套房間又相似,我可以和你合作。”


    “然後呢?”烏溧問。


    “隻要我們出去,我立刻和警方溝通,你不用擔心受到指控。”林濮對他伸出手,“我相信你,你也必須相信我。”


    烏溧還未做出反應,後方門發出了一陣響動。他反應快,手拽著林濮的領口把他拎過去,就聽見裏麵的聲音喊道:“他媽的,跑了?”


    “找。”另一個聲音道,“人肯定沒溜出去,把門都鎖好。把樓下那個半死不活的丟到三庫去一會再慢慢搞。”


    烏溧拽著他的肩膀,把他拉到陰暗的轉角隱匿。


    林濮對著烏溧做了個“三庫”的嘴型,示意烏溧注意。


    烏溧把他拽到了旁邊的地方蹲著,林濮透著玻璃四處看,他觀察了一會接著道:“剛才我從一層看過,東北角有一個下去的樓梯,如果是這個角度,就在我們右前方。隻要我們把舒蒙帶上,去往外麵的空地,我們就開車跑路,出去了怎麽樣都可以。”


    “看。”烏溧對他揚揚下巴,打斷他道。


    樓下,兩個人走上去把地上的舒蒙架起來,舒蒙的一條腿明顯發不了力,一直被拖行了一段距離,那感覺仿佛利甲挖心的疼。


    林濮拇指死死掐著自己的掌心,不讓自己發聲,無論多麽痛心也要憋著,邊努力觀察著他們把舒蒙帶離的位置。


    “那邊,一、二、三……那就是三庫房。”林濮低聲道。


    “嗯。”烏溧應了一聲,“你從走廊這裏過去,我從東北方的樓梯下去。”


    “我和你一起。”林濮馬上道。


    “你搬不動他。”烏溧說,“三庫肯定是他們用來存放那些東西的倉庫,我必須親自去。”


    林濮想反駁,但又無法反駁。


    “他們進去了。”烏溧拍了他一把,“快點。”


    “喂!”林濮顯然還沒準備好,被一把推到了走廊上。


    “如果跑不掉我會來救你。”烏溧拍拍他的頭,對他笑笑,“相信我。”


    林濮咬了一下下唇,深吸了一口氣,站到了走廊上。


    他和烏溧分道揚鑣,向著反方向跑動,跑回到了原來的房間那條走廊,他故意在路上製造出了動靜,讓原來在房間裏的人出門,就能看見了站在走廊上的他。


    “…!”林濮看了他們一眼,狀似驚訝,瘋似的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在那邊!追!追!”身後的人喊道。


    林濮來時算好了路線,但也僅僅是通過玻璃上方走廊的環形路線目測,其他全靠運氣。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幫烏溧拖延時間,去確保他能進入下方的房間。


    除此之外,林濮根本沒別的把握,舒蒙能不能被烏溧帶出來?證據能不能被收集?他到底能以什麽速度衝下二層?能不能順利出冷庫的大門?他統統不知道。


    ……隻能跑,不回頭又拚盡全力。


    除了經驗之外,運氣和本能是唯一的東西。林濮沒有別的辦法,隻能繼續向前。


    下樓,拐角,下樓……最後一層台階,林濮隻要通過通道就能到達,下層的空氣比上層冷很多,但林濮身上披著的棉衣已經掉了下來,他跳下最後一節台階時,一樓旁邊衝出了一個人。


    林濮的外衣被他抓在手裏,那人拽著他的衣服往後拉扯,林濮沒有猶豫,手靈活地抽出了袖口。


    接著他甩開了衣服繼續向前跑動,穿過他們進來時滑膩的長道。身後的人並沒有罷休,他們叫喊著緊追不舍,在空曠的廠房中來回都是回音。


    他快到門口了,但也漸漸體力不支了。壓力和緊繃的精神像在他上方擠壓的手,捏著他的脊梁,像一個不能垂落的提線木偶。


    耳邊隻有劇烈的喘息聲,伴隨著雙腿綁著鐵塊似的負重感。林濮眼前出現模糊的疊影,接著一個聲音喊了句:“過來!”


    是烏溧。


    烏溧就在他前麵!


    林濮胳膊被旁邊橫出的人拉扯,慣性一個轉圈,他聽見自己背後一聲悶響。接著,林濮被那力量從背後一推,他停頓之後繼續向前,趴伏到了門上。


    “舒……”林濮連個整字都說不完整,他慌張地摸著門把手按下,身後幾聲尖叫和巨響,烏溧的聲音在他耳邊:“我在你後麵,你專心開門。”


    林濮按下把手,把門推開,是保溫的透明塑料片門簾,林濮回頭喊了一聲,就感覺眼前一黑,一個人的重量壓到他身上,他被順勢推出了門。


    背後的門被關上,林濮已經精疲力盡,和烏溧兩人一人一手摟著舒蒙的肩膀,把他架了出來。


    與此同時,他聽見了隱隱約約的警笛聲。嶼汐團隊整理,敬請關注。


    “……警察!!!”不知道哪裏傳來了一聲叫喊,耳際充斥著劈裏啪啦的腳步聲。


    林濮被這一嗓子喊得雙膝一軟,跪到了麵前的空地上。他反手抱住舒蒙,讓人靠在自己的懷裏,死死摟住他的脖子。


    周遭是黑暗,隻有一束路燈的光照亮了一小片的區域,林濮的胸口起伏,這種充斥著不安和焦躁的情緒,因為他再也使不上力而告終,隨之而來的是壓也壓不住的絕望感。


    舒蒙的額發和血一起糊在了臉上,一張白淨的臉都是汙漬,林濮用手撫開他臉上的頭發,舒蒙抬手把他的手按在了自己臉上。他半張臉埋在林濮的胸口,眉頭緊蹙,看起來很不舒服。


    他手握緊,捏著林濮的手輕輕摩挲著,似乎在確認。


    林濮不知不覺滿臉都是眼淚,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在含糊又輕聲地喊著舒蒙的名字。接著他終於聽見了警車的聲音……


    舒蒙咳嗽了兩聲,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腕。


    “……”林濮從低聲抽泣,到聽見警笛,感覺到舒蒙在動時候,已經全然脫力,再也抑製不住情緒的波動,放聲大哭起來。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亂七八糟,臉頰和嘴角都有傷痕,手腕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擦傷,看起來相當狼狽。


    “好疼。”舒蒙低聲說,“……寶貝,我還活著嗎。”


    “嗯……嗯。”林濮垂下頭,額頭靠著他的額頭。


    “好。”舒蒙用氣聲說著,還用手想摸他的臉,給他擦眼淚,“那你哭什麽?你別哭了……心疼死我了。”


    林濮貼著他額頭,用力蹭著點著頭:“嗯。”


    旁邊有人拍了拍他,林濮沒有動。很多人開始在他的耳邊說話,有人要把舒蒙給架起來。林濮並不知道對方是誰,手摟著舒蒙的脖子不放手。


    “先生,先生。”那人道,“我們是警察!是白津的刑警隊通知我們來這裏的,先生您是不是林濮?我們先把這個傷員抬到車上吧。”


    林濮沒有說話,兩個警察去拉他的手邊道:“先生別怕,裏麵的人我們已經控製住了。”


    “別……”林濮低聲道,“別碰他。”


    “先生,已經沒事了。”警察繼續道,“救護車來了,我們先把傷員抬上去。”


    “林濮。”


    林濮頓了頓。


    烏溧蹲下來,在他旁邊拍拍他:“已經沒事了。”


    林濮轉眼看他,烏溧臉上還有傷痕,脖子到鎖骨上一層水漬。他呆滯地看了他一會,等脫手的時候,旁邊的警察把他和舒蒙分開了。


    林濮被另外兩個人拉了起來,他一站起來就感覺頭暈目眩,接著他向後仰靠,陷入了久久的黑暗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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