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音踏出門檻後,回頭望了一眼籠在昏昧光線下的樓閣,心頭驀地生出了些許不安。


    他輕輕一歎,餘聲落到斜臥在塌的女子耳中,讓她的手指顫了顫。


    不消多久,兩名渡劫期修士撕裂空間而去,他們的修為在這金鱗大陸已是頂尖,可偏偏遇上的人是印微之。


    他的劍意已臻化境,在陣法中的造詣又登峰造極,再加上有沈鈺相助,與兩位渡劫期修士對戰,也不落下風。


    良久之後,四人各有損傷,印微之在這時給了沈鈺一個眼色,沈鈺眸光動了動,以因果線困住一人,作勢要將其斬殺當場。


    那位老者卻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他的修為比沈鈺高出一個大境界,故而沈鈺手中的因果線對他的約束並沒有那麽強烈,他以掌為刃,凝聚魔息全力一劈,因果線瞬時斷裂,而沈鈺也受了反噬,從半空落下。


    另一邊的印微之以一人之力應對兩位渡劫期修士,有些左右見絀,他且戰且退,支撐的愈發艱難,最後竟是飛來一劍,轉身欲逃離此處。


    身穿墨色長衣的渡劫期老者偏身躲開這一劍,循著印微之的蹤跡追了上去,三人一前一後的進入了浮空山。


    在他們進入浮空山的那一刻,**之處忽而雷霆遍布,將整座山巒籠罩了起來。


    那兩位老者見此情景,哪裏還不明白是中了圈套,他們一麵躲避雷霆,一麵尋著陣眼想要出去。


    隻是印微之怎會給他們這個機會,他兩手相合,原本青色的雷光先是變成深紫、而後化為玄黑,這是真正的伏魔之陣,借天地道韻而成,陣眼即為陣中魔修,除非兩人身死其中,否則絕無破除的可能。


    五個時辰後,漫天雷光止息。


    兩位渡劫期修士隨之化為了齏粉。


    印微之持劍落於地麵,麵色終於鬆了一些。


    他因著與兩位渡劫期修士周旋太久,一時有些脫力,最後還是沈鈺過來將他帶走的。


    因著對這場誅魔之戰早有準備,是以印微之應對的並不算艱難,他回到城池之後,將照下這場對戰的留影石刻錄數萬,分發給天下修士,同時宣布崔柏將在三日之後與水玉在九嶷宗舉行結璃大典。


    一時間,修真界為之嘩然,雖然許多人因為崔柏的實力對其生出了敬佩、崇拜之心,但對他在這個節骨眼上舉行結璃大典還是生出了怨意……


    遠在綏寧城的印宿也聽說了這場鬧騰的沸沸揚揚的雙修大典,他自然知道崔柏是誰,也知道崔柏不可能還在金鱗大陸,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以假亂真了,他趁著少有的閑暇聯係了溫頌,“我記得你上次同我說你要跟著桑逸真君參加會盟,可聽說了崔柏一事?”


    “聽說了,”溫頌揉了揉鼻尖,道:“這主意是我出的。”


    印宿手中捏著那場記錄著誅魔之戰的留影石,默了一瞬,而後道:“那假扮陵柏劍尊的人是……”


    溫頌慢吞吞的道:“是印宗主。”


    印宿聽到這個結果,並不覺得意外,畢竟這世上能與曾經的陵柏劍尊比肩的劍修不多,“父親身邊的那位水玉可是沈宗主?”


    溫頌“嗯”了一聲,“印宗主原本想用真正的女子做替,隻是如今這個時候,能信任的人不多,這才委屈了沈宗主。”


    他說著又有些憂慮,“若是魔界尊主來了還好,若是不來,豈不是要同沈宗主真正的立下道侶契約?”


    印宿聽著溫頌擔憂的事,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的手指在劍柄上垂墜的毛球上輕輕撚動,聲音低緩:“不會,如今整個修真界都在抗擊魔修,不會有多少人前去道賀,且就算結了道侶契約,也是可以解除的。”


    他解釋完這些,話音一轉,“屆時魔界尊主若去,勢必會有一場大戰,你身處其中,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的,”溫頌頓了一下,道:“三天後,宿宿回九嶷宗嗎?”


    “應是不回的,”印宿聽出了他話中隱含的期待,隻是“三天後不僅是我們的時機,也是魔修的時機,在這種本該合力抗敵的時候舉行結璃大典,總會招致一些怨憤,人心自然也就不穩了。”


    “我得守在這裏。”


    溫頌垂目望著自己曳在地上形單影隻的影子,低低道:“明明分別的時間不久,我卻已經很想你了。”


    印宿聽著溫頌話中直白的思念,眼中漾開了一抹溫柔,他看著毛色黯淡了許多的毛球,安撫道:“不會太久了。”


    “嗯。”


    魔界。


    女子得知兩名渡劫期修士身死,眸中並未生出什麽波瀾,但在聽到崔柏與水玉要結為道侶的消息時,目中卻是湧上了一片悲哀的怒意,她抓著斜斜伸入樓閣的柔嫩花枝,眼底恨意斑駁,“他怎麽敢,他怎麽敢?”


    鮮紅的汁水從玉白的指縫流出,一滴一滴的落在了未著足履的腳麵,比血色還要濃豔……


    陸音餘光瞥見女子雙足的一抹紅,心頭隱隱一跳,“尊主息怒。”


    女子回頭看他,眼眶中映著清晰分明的陰翳,陰翳下透著暖陽也滲不進的冷沉,她說:“我真可憐。”


    “崔柏飛升萬年,說不定已成仙君,得證大道,可我卻因為這樣一個人,折磨了自己萬年,現如今就連他的後輩也要欺我、辱我,何其可恨。”


    “可明明……不是我的錯啊!”


    女子的眼角滑下一滴淚,淚珠順著臉頰滑下,沒入紅色的衣襟,最後杳無痕跡,“是他負我,是他崔柏負我,若天道當真至公,為何這樣一個人也能飛升成仙?”


    “我覆了這天道,又有何錯?”


    “尊主沒錯,”陸音道,他和陸稚本就是由女子的精血澆灌而出,此生都為女子而活,她想要做的,他永遠會幫她達成,“是天道錯了。”


    女子赤著腳,衝他微微一笑,紅衣白發,透骨生妖,“最後一批魔修也該出魔窟了,對不對?”


    陸音垂目,“對。”


    “那就三天之後吧!”


    陸音聽聞此言,便明了女子的決定,他沉穩道:“屬下會安排好的。”


    “那就好。”


    女子的聲音縹緲,若有若無的好似找不到著落。


    此時的九嶷宗則在為三日之後的結璃大典做準備,宗門中的道童因著各種事宜,忙的不可開交,無論是請柬還是招待來客的部署都需要人,三天時間,委實太短。


    隻是到底是頂級宗門,雖然時間緊張了些,到底還是體麵,樓閣玉殿掛滿了紅綢,瞧著一派喜色,一掃連日來的陰晦。


    唯一顯得蕭條的是來道賀的修士實在不多,一共兩百餘人,其中多是散修,坐在台下時連席位都填不滿。


    不過無論是當事人,還是那些收到請柬的修士,都是不在意這個的。


    待吉時一到,兩位身穿紅衣的璧人相攜從殿外走入,一人容顏俊美,一人嫵媚清豔,站在一起時,竟是十分的般配。


    女子的嫁衣裙擺上繡的不是別的,正是大片大片的歡情花,與湄兒同崔柏成親時的嫁衣一般無二。


    溫頌坐在近前的位置,看著並排走過來的兩人,心中有些微妙,不止他覺得微妙,沈鈺兩人也很微妙。


    沈鈺調侃一般的傳音道:“沒想到我與微之竟會有這樣的緣分在。”


    “我也不曾想到,”印微之麵色不變,目中卻帶了笑,“可是辱沒了沈宗主?”


    沈鈺唇角微勾,“我哪裏敢這樣想?”


    台下的賓客見兩人言笑晏晏的模樣,對外麵所傳的兩人情意深厚的話有了七八分相信。


    一段路走到盡頭,印微之與沈鈺攜手走上高台,祭告天地。


    這個過程是肅穆的,兩人同聲念著祭詞,句句鏗鏘。


    “上達天道,下至神祗,眷顧降命,於此結璃……”


    “嘉禮初成,良緣遂締,同心同德,共盟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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