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溫頌還要再問什麽的時候,一道黢黑的罅隙從半空裂出,一襲藍色道袍的俊逸修士從中緩步踏出。


    “微之。”


    印微之與他太過熟識,也懶得講什麽禮數,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吧。”


    沈鈺走到桌旁坐下,斂袖道:“微之叫我撕裂空間過來,可是有什麽要緊之事?”


    印微之輕輕頷首,他揉著眉心,將萬年前有關陵柏劍尊的那段往事以及溫頌在藥王墟中見到的畫麵說了出來,“若任由事情發展下去,金鱗大陸恐怕會如溫頌看到的那樣,魔修肆虐,白骨遍地,靈氣枯竭。”


    沈鈺聽完卻是想起了禁地中發生的事,他心念幾轉,總覺得這兩件事應當有些關聯,“溫浮前日剛被魔修掠走。”


    印微之身子往前,看向沈鈺的目光陡然銳利,“靜音寺中,溫浮曾承認自己身上的氣運於魔修有大用,此時將人截走,勢必想借溫浮再次毀去某種東西,我們需及早找到他。”


    沈鈺因著印微之的話,一時有些沉默,“魔修掩去了有關溫浮的所有痕跡,我們找不到人。”


    印微之的目光落到了溫頌身上,“你乃溫浮至親,如今唯有你的精血有用,我欲取你一滴精血,你可願意?”


    事關修真界的安危,溫頌自然是願意的,他點點頭道:“願意的。”


    一旁的印宿握緊了他的手。


    溫頌小指撓了撓他的掌心,算作安撫。


    印微之從主位走到溫頌麵前,他手指一劃,一滴冰藍色的精血從溫頌的胸口飛出。


    溫頌失了精血之後,麵色瞬時白了一層,似是少了雨露滋養的花朵,有了絲絲萎敗之意。


    印宿扶住溫頌,往他口中遞了一顆歸元丹,溫頌吞下靈丹,任由溫醇的藥力在經脈中化開。


    他半靠著印宿,清亮的眸子映著沈鈺結印的雙手,沈鈺指尖凝著精血,借因果之道從精血中牽出了一道氳著白光的細線。


    沈鈺指著這條線道:“此乃親緣線,順著這條線很快就能找到人,我們走吧!”


    印微之側目看向印宿和溫頌,“你們可要一道?”


    兩人俱是點了頭。


    印微之劃開空間裂縫,拂袖間大殿轉瞬沒了人影。


    凡人界中。


    陸音牽著溫浮朝陣中走去。


    溫浮望著匯聚了無數天材地寶的法陣,心中沒來由的生出了一陣惶然,“我身上的氣運還可以支撐幾個陣法?”


    陸音如實道:“一個。”


    溫浮卻步了。


    陸音轉目看他,琉璃一般的妙目中似含著疑惑,“不走了嗎?”


    溫浮撞進陸音清清淡淡的眸子裏,往後退了一步,握在陸音手中的骨節也隨之抽出,“我付出了自己的全部氣運,可你們答應我的事還沒有一點兒影子。”


    陸音對他暗含指責的話不置可否,“你後悔了。”


    他的語調平淡,是陳述的口吻。


    不等溫浮辯駁,他的目光就直直的朝他望了過來,三分逼迫,三分引誘,剩下的全是漠然,“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


    “你想溫頌死去,想月令門覆滅,這些憑你自己,永遠也實現不了。”


    溫浮眼中的遲疑被陸音的這一番話壓下,他重新將自己的手遞過去,垂目不再多言。


    陸音握住他的手,語調依舊平淡,“走吧。”


    溫浮望著近在咫尺的法陣,默了片刻後,隨之向前……


    就在陸音抬手引動靈力之際,入口處又是一陣靈力波動。


    不待陸音回頭,一道劍光就鎖住了他的氣機,這是印微之全盛時的一劍,猶如天際倏然掠過的狂風驟雨,又如怒濤卷起霜雪,裹挾著無限殺機。


    陸音隻憑著感知也知道這一劍有多危險,他身後陡然現出一尊佛陀,意圖擋下這道劍意。


    隻是劍意霸道,幾乎是以摧枯拉朽之勢穿過了佛陀。


    陸音吐出一口鮮血,他不敢多留,立時取出空間法器脫身。


    沈鈺本想攔下,隻是凡人界中有禁製在,他如今的修為不過金丹,撕不開空間裂縫。


    陸音逃脫後,就隻剩了陣法中的溫浮,印宿射出鳳翎絲,將人縛住。


    沈鈺則是對他施展了搜魂之術,在看過他在聞天柱在毀去的東西時,麵色陡然一沉。


    印微之等他睜眼後,道:“怎麽了?”


    “微之不妨搜魂看看,”沈鈺看著眼底滿是不甘的溫浮,心中止不住的厭棄。


    印微之探出神識,搜魂之後,朝著沈鈺搖了搖頭,他一心劍道,雖說活了萬年,但對這種東西依舊不甚了解,“毀去的圓盤是何物?”


    沈鈺不答反問:“微之聽過離定乾坤之物嗎?”


    印微之點了點頭,“曾聽師祖說過,不過也隻是一語帶過,我所知不多。”


    沈鈺也不避諱兩個小輩,解釋道:“乾坤為天地,離定乾坤之物對金鱗大陸來說就相當於靈氣的來源,此物有九,分布於隱秘之處。”


    溫頌在一旁聽的心驚肉跳,他憶起秘境中有關未來靈力衰竭的畫麵,好似找到了源頭。


    他想到的,其他人自然不會想不到。


    印微之眸中淬冰,冷到了極處,隱沒其中的還有極致的怒火,“魔界欲將金鱗大陸毀去。”


    沈鈺何嚐不怒,金鱗大陸是他成長的地方,寄予了他千萬年的喜怒,如今有人千方百計的要將起其毀去,他恨不能直接殺往魔界,隻是僅剩的理智讓他抑住了這股衝動,“我們帶上圓盤,先離開這裏。”


    “嗯,”印微之看著陣中的溫浮,抬手劃過一劍。


    此間事了,沈鈺將那滴精血重新推入溫頌心口。


    溫頌感受著血脈中融入的力量,麵色一點點的紅潤了起來。


    之後四人帶著圓盤回了九嶷宗。


    印微之攜著一身冷意現身殿內,與沈鈺商議該如何應對魔界的進攻。


    “如今我們最好先下手為強,因為魔界定會繼續尋找離定乾坤之物,此物危乎整個修真界,絕對不能被毀。”


    沈鈺聞言露出了思索的神態,“微之的意思是想直接聯合五大仙門嗎?”


    印微之點了點頭。


    沈鈺眼角劃過思量,“上次逢渡崖一戰,死去了太多弟子,另外幾個宗門恐怕不會願意。”


    印宿從椅子起身,拱手道:“雲水間與承虛宗的弟子也上了渡魂橋,他們看到的畫麵應該與我們一般無二,所以雲水間不會坐視不理。”


    印微之指骨敲擊桌麵,“雲忱上尊最是愛護門中弟子,確實不會不管,隻是承虛宗……”


    “容羨是承虛宗長老親子,由他去遊說,把握會大一些,”印宿神色沉靜,“且此事關乎修真界存亡,沒有人能獨善其身,承虛宗宗主亦不會如此短視。”


    印微之手指停下,他看著下首擲地有聲的印宿,眉頭鬆了一些,“此事交給你去辦。”


    “是,宗主。”


    在殿外等候的幾人見他們出來,連忙迎了上來,“宗主可有說此事該如何處理?”


    印宿回著話,著重提了容羨,“此事事關重大,你需得回宗門一趟。”


    容羨明白印宿的意思,他回的也慎重,“宗主是深明大義之人,印道友盡可以放心。”


    “嗯。”


    ——


    兩人回到洞府後,溫頌緊緊抱住了印宿,“宿宿,我有些怕。”


    這一場大戰,無可避免,秘境中看到的那些畫麵無時無刻不在腦海盤桓。


    印宿撫著他的發絲,“你生,我與你同生,你死,我與你同死,這世上,無論生離還是死別,都不會叫我們分開。”


    溫頌埋在印宿的肩窩,眼淚一下子就掉了出來,“可是我們還沒有雙修過。”


    印宿聽著他滿懷遺憾的話,忍不住勾出一個笑,“若我們活下來,我必然與你日日雙修,如何?”


    溫頌抽了抽鼻子,“也不必日日,這種事還是適度的好。”


    印宿笑著吻了吻他的發,眼神繾綣而柔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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