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


    擔憂,焦灼、恐懼、迫切,種種情緒不可抑製的從心底滋生,讓他的整顆心都亂了起來。


    不知在雪中站了多久,久到凜冽如刀的風雪刮在臉上,叫溫頌恍然覺出了幾分疼痛,他摸著自己冰涼涼的額頭,莫名的,冷靜了幾分。


    慌亂救不了人,他望著連翩的雪絮,怔怔想道。


    溫頌取出儲物袋中的小型飛舟躍上,而後攤開一卷空白的玉簡放在地上,開始梳理這些天發生的事。


    若是按照印宿的推斷,姑且認為這場落雪是示警,那麽是因何示警,原因尚且不清楚,溫頌在旁邊打了個不明的標識。


    接下來宗主派他們出宗馳援,不過半月就遇上了攔截之人,甚至有些弟子遇到的更早,而這場落雪顯然不止是隻席卷月令門,那麽是不是說,其它宗門的庇護之下也出現了這樣的情況?


    溫頌再度做了一個標識。


    若以上的猜測成立,能擁有這般龐大力量的人在修真界會有多少?


    溫頌將他所知曉的勢力一一列舉,待將懷疑的幾處打上標識之後,接著往下推,這些人偽裝成同門的模樣,將真正的弟子打下飛舟,又掠走丹修,似乎是為了阻止他們救人。


    可又似乎……不僅僅是這樣。


    溫頌思及女子對他們這一行人窮追不舍的態度,心中始終存疑,換位思考,若他是對方,一擊不中之後必定不會再去糾纏,因為第一次的偷襲,已經讓他們失去了最佳的良機,若再要攻擊,就必須要有比上一次更為完備的計劃,這樣一來,耗費的時間、物力無疑太多,而女子後來的做法也證明了這一點。


    若怕他們將消息傳回去,更不必如此耗費心力,因為這麽多天過去,宗門不可能什麽都察覺不到。


    所以溫頌覺得,對方那樣執著要跟著他們,目的應該不是那麽簡單,回想著女子最後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溫頌總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那些人是衝著他來的,且不僅僅因為他是一位丹修。


    溫頌在原因那裏打上了問號。


    背後的人或是這場落雪的主導者,或是遊走其中渾水摸魚之人,無論他們的目的為何,都必然帶著莫大的惡意。


    溫頌將記的滿滿當當的玉簡合上,眉心重鎖。


    若他的猜測是對的,那麽今日的這場圍困便是針對他而來,和印宿無關,和諸位師兄無關,可如今逃出來的人,卻是他。


    溫頌想到這裏,眉心擰的更緊。


    他思慮之後,分別給懷若師姐、師尊和重堯真君傳了音,向他們告知了自己這裏的情況,最後一張傳訊符,傳給了印微之……


    時間緩緩流逝,天色昏暗了下來,烏雲籠住孤光,闃然無光的世界便又多了一片死寂……


    溫頌盤腿坐在飛舟,一麵修煉,一麵分出了兩分心神在識海呼喚印宿。


    他本以為這一次依舊得不到回應,不想對麵竟有了動靜,“直接回月令門


    ,將予城不安全。”


    溫頌乍然聽到印宿的聲音,心中所有的情緒驀然熄去,隻餘了安定,待聽清他的話音之後,那分安定便又化為了怨怒,“我安全了,可是你呢?”


    “我很快就回去,”印宿咳了咳,牽動了經脈中的傷勢,一道新的血痕從唇角滑下,覆住了快要幹涸的暗紅,“你在宗門等我就好。”


    溫頌沒有應聲,他靜默片刻後道:“宿宿說要與我並肩,可當危險來了,卻把我推走,如今又要把我當成三歲孩童來哄騙嗎?”


    印宿靜默了。


    溫頌也沒有一定要得到他的回應,“我不是……不是那麽脆弱不堪的人,我可以與你一起對敵,也可以坦然的和你同生同死,可你為什麽……偏偏要推開我?”


    他的聲音很輕,卻也很難過,“你說話,太不算數了。”


    印宿聽著他壓低的顫音,心中驟然生出了波瀾,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他也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因為有了歡喜之人,便也有了軟肋,不敢將其輕易示於危險之下,可他的憂怖卻也叫另一個人難過了,“是我錯了。”


    溫頌聽著他低啞的聲調,眼中驀然湧出了水光,“那我原諒你這一次,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推開我?”


    印宿心中躊躇,不敢答應,可因著對麵無聲的催促,到底應了聲“好”。


    溫頌眼中蓄積的淚水溢出,唇邊卻是浮上了笑來。


    印宿此時也說不出再讓他回去躲著的話,但也不願讓他涉險,因此一時無言。


    此時,修真界的另一處。


    由千年神木製成的定魂香自獸形的銅爐中嫋嫋升起,熏得閣中暖香雲繞,


    白發曳地的女子從軟榻起身,連鞋子也懶得穿,徑自走到了窗子旁,她的手有幾分纖細,卷簾推窗的動作也很輕柔,合著那般皎皎的容貌,倒也相映。


    --


    一旁侍奉的人看了一眼還未燃盡的定魂香,猶豫了片刻,還是上前小心著道:“尊主,香被吹散了。”


    女子望著窗外的雪,目中帶著一點漫不經意的笑意,“你瞧,這雪下得大不大?”


    侍女順著女子的目光看去,小小的窗子外除了藹藹的浮白,再無其它顏色,她垂目恭敬道:“很大。”


    “大了才好啊,”女子倚在窗邊,一兩縷發被風卷入雪海,隨之共舞,竟也分不清何處是雪,何處是發,“那個修士如何了?”


    侍女道:“他說沒有見


    到想見的人前,不會再將自己的氣運分割出去。”


    女子唇邊劃過一道哂笑,似是譏諷,又似是覺得可笑,她尋了那東西萬年,找到了卻無論如何也毀不去,而如今卻隻是借了一個金丹修士的氣運才能達成目的,何其可笑?又何其不公?


    --


    “那人呢,找到了嗎?”


    “沒有,”侍女說完,不敢看女子的臉色,立刻跪了下去,“月令門那邊傳來消息,說是


    隻差一步就要將人抓住。”


    “差了一步?”


    “是,”侍女的頭垂的更低。


    女子抬目,透過茫茫的白雪直直望向了蒼穹,眼底漫上血紅。


    片刻後,她收回視線,吩咐道:“將其它門派之下的人調到月令門,全力尋找,另,將那人看好,絕不容他逃走。”


    “謹尊主令。”


    月令門。


    沈鈺收到各個峰主傳來的消息,眸中一片肅殺,他指尖法決掐動,卻是什麽都算不出,一片空無。


    沈鈺不覺得自己的術法無用,因此一連又試了幾次,可到了最後,皆同先前的結果一般無二。


    他走到殿外,望著濃稠的陰雲,沉鬱的眉目下壓,良久,他召了幾位信任的峰主到夙瑛殿。


    幾人拱手道:“宗主。”


    沈鈺擺了擺手,“其它宗門如何?”


    重堯道:“九嶷宗皆為劍修,其下附屬城池的城主也多為劍修弟子,因此戰力極高,受到的影響最小,雲水間皆為丹修,即便有高階修士,也擋不住幕後之人的有心攔截,是以被掠走的丹修最多。”


    桑逸接著道:“宗主可是算出了此次落雪的因果?”


    “算不出,”沈鈺揉了揉額角。


    桑逸遲疑道:“會不會是猜錯了,這不是什麽預示,隻是一場不那麽尋常的落雪。”


    “此事容後再議,”沈鈺將身子半靠在椅背,眼瞼微遮,“諸位對宗門弟子命燈被毀一事有何想法?”


    “自然是反擊,”重堯回的果決,“沒道理我們偌大一個修真界被人欺上門了,還沒有任何作為,幕後之人也不過是趁我們沒有防備,才得了可乘之機,難不成我們會怕嗎?”


    桑逸聽這一番話,不禁失笑。


    “如何反擊?”


    重堯側目看他,“對方派出的人幾乎遍布五大仙門依附之地,不可能人人都是高階,他們不過是占了偷襲的優勢而已,五大仙門可以合作。”


    沈鈺眸子睜開,看著他,“接著說。”


    重堯道:“雲水間擅醫,月令門、承虛宗擅術法,九嶷宗擅劍,何不將這些弟子合理分派?”


    沈鈺問道:“怎麽不言雲鬟宮?”


    重堯摸了摸鼻子,沒說話,倒不是他不想說,而是實在沒話說,隻因雲鬟宮的女修著實沒什麽長處,唯一擅長的便是雙修,她們通過此法與各大宗門的弟子結侶以維持在五大仙門中的地位,其中滲透的關係極為錯綜複雜,他單是想起都覺得頭疼……


    --


    若是那些女修被分撥過來,說不得便成了各個宗門的拖累。


    沈鈺見他不提,便也沒有通知雲鬟宮,直接傳音給了其餘三位宗主。


    而雲鬟宮宮主得知自己被擯棄在外時是如何憤怒、如何不甘,都是後話了。


    ————


    浮於夜空的飛舟上。


    溫頌一麵用靈犀引追著印宿的蹤跡,一麵道:“宿宿,我那些師兄是和你關


    在一起嗎?”


    話音驟轉,讓印宿猝不及防的愣了一下,他頓了頓,不知該怎麽回答。


    溫頌沒有聽到回應,又問了一遍。


    印宿輕聲道:“他們……被殺了。”


    溫頌聽到這個消息,瞳孔忽的一縮。


    過了許久,他才反應過來,“是因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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