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死?


    怎麽可能呢?


    燈光曖.昧的臥室裏,被旖.旎風光填滿。


    從床尾往上推,翡冷綠的蠶絲被麵裏隆出個人形,盡頭是張絕豔的臉。


    頰上紅雲鋪陳,汗珠浸潤眉眼,貝齒輕咬下唇,眼下小痣愈發鮮活,添了幾絲嫵媚。


    -


    殷如離赤腳走進浴室,打開龍頭,細細的水柱衝出花灑,淅淅瀝瀝地落下。


    水霧的女人閉上眼睛,兩隻手掌貼著臉,自額前將頭發撥到腦後。


    溫熱水流順著臉頰流下,衝走黏膩。睫毛上也沾染了水珠,滴滴盈潤。


    ……


    水聲消失,殷如離披上白色浴袍,走出浴室,在地毯上留下濕腳印,不算清晰,越往前走,越殘破不全,直至腳底的水氣徹底消失。


    殷如離吹頭發的時候目光沒有焦點,不知在想什麽。麵上也沒有了在人前遊刃有餘的盈盈笑容。


    -


    大學校園裏,鳥叫蟲鳴,炎炎烈日曬得瀝青路麵熱氣蒸騰,像塊巨大的鐵板嗞嗞炙烤著來往行人。


    女生宿舍裏,大家都穿得清涼。


    推開其間。


    “狐狸精,我的手指被紙劃破了,好疼啊~”個頭簾與眉平齊的女生腦袋歪在旁邊女生的肩頭,嚶嚶嚶撒起嬌。


    旁邊紮著高馬尾的女生抓住她的指節,拉到唇邊,含住。


    齊頭簾女生的胸腔抽了下。


    大學時候的莫雲杉和殷如離,眉眼間還未褪去稚嫩,臉上也帶著點嬰兒肥。


    但殷如離狐狸精的雛形早已顯現。


    倒是莫雲杉還未完全開化,總被撩得臉紅心跳。


    殷如離的手慢慢從指節移到手腕,指腹搭上莫雲杉的脈搏,跳跳的。


    “還疼不疼?”殷如離問。


    莫雲杉收起呆愣的目光,小聲嘟噥:“好多了,但是我細皮嫩肉,還是有點疼的。”


    殷如離再次用溫暖包裹小巧的指腹。


    半晌,“現在呢?”她問。


    莫雲杉把手收回來,“差不多吧,我自己恢複恢複。”要是再來幾下,心髒就要罷工了。


    殷如離勾唇:“你是在害羞麽?”


    莫雲杉把凳子往旁邊挪走,翻了個白眼:“我為什麽要害羞?要害羞還是你該害羞,你是不是覬覦我的美色許久,趁機吃我豆腐?”


    殷如離也把凳子挪過去些,表情無辜:“雲杉這話怎麽說?我又不是男生,怎麽就吃豆腐了?還是你覺得我們之間跟別的女孩子有什麽不樣?”


    “太不樣了!”莫雲杉惱羞成怒,“別的女孩子沒有你這麽招人討厭!別的女孩子含我手我謝謝她幫我止疼,你在我這裏就是耍流氓!”


    彼時她們還沒有在起,但莫雲杉心對殷如離卻是又討厭又喜歡,矛盾得很。每天還生怕暗戀的小心思被撞破,以至於動不動就炸毛。


    殷如離垂下眼簾,睫毛顫了顫,很受傷似的。


    “雲杉還是很討厭我啊?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她道。


    莫雲杉僵聲道:“你別在我麵前裝可憐,我是不會相信的。”


    殷如離搖搖頭,把椅子挪遠了些,低頭看書。


    側影落寞極了。


    莫雲杉在心裏鬥爭好幾個回合,還是把椅子移過去,戳戳殷如離的胳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就是脾氣大,而且我也沒說跟你不是朋友的話。”她低聲說。


    模樣別扭得很。


    殷如離唇角微微翹起,身子轉向莫雲杉,挑眉:“我想起來了,雲杉剛剛還靠在我身上撒嬌,我就知道你還是挺喜歡我的。”


    莫雲杉意識到自己又被耍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但下秒,麵前的殷如離驟然消失,莫雲杉驚慌張望,四周空蕩蕩的,宿舍隻剩自己個。


    “狐狸精!狐狸精你在哪裏?狐狸精!”


    莫雲杉驚叫著從床上坐起來,天光乍亮,依稀可以看到酒店房間的陳設。


    床上的人抬手摸了摸臉,濕潤而冰涼。


    連眼淚都沒有溫度。


    又夢到以前的事了啊。


    莫雲杉重新閉上眼睛,雙腿曲起,用手抱住,額頭抵在膝蓋上。


    十幾年前的記憶怎麽還那麽清晰呢?


    真是太糟糕了。


    靜坐許久,莫雲杉起身拉開窗簾,屋內透進更多光亮。


    她睡覺時喜歡讓窗簾留條縫,如果屋裏太黑,總有種會困在黑暗無法醒來的混沌感。


    窗外是家鄉的天空,家鄉的河流,家鄉的樓宇。


    明明回來了,為什麽反而更加落寞?


    大概,是因為這裏沒有牽掛自己的人吧。


    莫雲杉自問自答著,隻手撫過冰涼的窗玻璃,露出抹澀笑。


    但我是誰?天之驕子!代佳人!


    莫雲杉兩隻手“啪”地拍在窗戶上,表情猙獰。


    姓殷的,我總有天會讓你重新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求我給你碗聖水!


    -


    殷氏集團總部大樓。


    莫雲杉身穿白色長款風衣,領子敞著,墨綠色襯衫立領上別著個設計別致的黑色胸針。


    這樣春意盎然的顏色,在沉悶的寫字樓裏十分顯眼。


    她的臉本來就小,墨鏡戴,半張臉都籠在裏麵,隻露出精巧的鼻頭和朱紅色的嘴唇。


    寫字樓裏來來往往的職員們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目光跟著那抹異色,個坐在最外側工位上的鏡片男不自覺張開嘴巴,差點淌出口涎。


    莫雲杉很滿意周圍人的反應,唇角微微上翹,眸含著得意之色。


    但是……


    莫雲杉倏然站定。


    總裁辦公室在哪層?


    她剛才是被烏壓壓群人活生生擠進電梯,又擠出來的,根本還沒有在指引牌上找到總裁辦公室的位置。


    莫雲杉揉揉太陽穴。


    這樣顯得我像個傻子。


    莫雲杉正在費神,餘光便捕捉到個眼熟的身影。


    剛從旁邊過去的,有點像之前在殷如離家門口看見過的那個女人,沒有那麽濃烈的妝容,和上次見到的差別很大,但她對人的麵部特征識別能力很強,很確信這個小丫頭就是深夜上狐狸精家門的人。


    小丫頭今天妝容、著裝都幹幹淨淨的,倒有幾分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


    莫雲杉眉頭皺,感覺事情並不簡單。


    她快步跟上,直覺告訴她,跟著這個小姑娘可以找到狐狸精。


    果不其然,沒走多遠,就看到扇木門上有“總裁辦公室”的銘牌。


    莫雲杉小聲叨念:“好你個狐狸精,現在喜歡老牛吃嫩草了,小姑娘看起來20歲都沒有,虧你下得去嘴!”


    “叩叩叩!”


    小姑娘敲響總裁辦公室的門。


    很快,辦公室門打開,裏麵出來個人,是莫雲杉在酒店大堂裏見過的特別助理。


    “阮小姐,”特助衝門口小姑娘笑了下,“殷總剛接了個電話,您要稍等下才能進去。”


    小姑娘名叫阮輕語,還在上大學,沒課的時候就喜歡往殷氏集團總裁辦公室跑,隻為拜師學藝。


    “那我就等下吧。”阮輕語後退幾步,腳尖輕點地麵,百無聊賴地原地轉起圈圈。


    朝氣蓬勃的。


    莫雲杉做了幾個深呼吸,安慰自己,沒準就是殷如離認的什麽幹妹妹,這年頭誰還沒幾個幹妹妹了!


    她這麽想著,向前邁步,走到小丫頭身後。


    “莫小姐?”特助略顯驚詫。


    她本來準備下午給莫小姐致電溝通發布會的事,沒想到對方自己來了,隻是沒有事先預約,有些突然。


    莫雲杉衝特助禮貌笑:“請問你們殷總現在忙麽?”


    特助微笑欠身:“殷總在忙,您有什麽事麽?如果是關於發布會的事,跟我說就可以。”


    這個特別助理是五年前才跟在殷如離身邊,並不知道她們兩人的糾葛。


    莫雲杉搖搖頭:“特助小姐恐怕做不了主,我需要親自跟你們殷總談。”


    “好的,”特助道,“莫小姐可以叫我ada。”


    挨打?


    莫雲杉腹誹:是因為狐狸精說話太欠,所以要找個助理替自己挨打麽?


    她心裏叨念完,麵上笑得甚歡:“ada氣色真好,點也不像給殷總當特助的人。”點也不像被姓殷的老狐狸折磨過的人。


    “嗯?”特助投來個疑惑的眼神。


    “沒事。”莫雲杉莞爾。


    原地轉圈圈的阮輕語停下來,盯著莫雲杉看了半天,陡然張大嘴:“啊,你是那個……那個……那個……”


    莫雲杉唇角勾起。


    能被情敵認出來,氣勢上就贏了半。


    “你是殷阿姨的狗皮膏藥前女友吧!”小丫頭終於把後半句話說出來。


    “……”


    狗皮膏藥?


    莫雲杉深吸口氣,告訴自己不能動手打孩子。


    “我覺得狗皮膏藥這個詞並不適用在我身上。”她要以理服人。


    “那是牛皮膏藥?”阮輕語皺了皺眉,“還是驢皮膏藥?是什麽膏藥來著?”副腦子被攪暈又努力認真回憶的模樣。


    莫雲杉緊緊捏著拳,用親切和緩的聲音發問:“小妹妹剛才叫殷阿姨,你們是親戚?”


    阮輕語甩甩腦袋,將什麽膏藥拋到邊。


    “她姓殷我姓阮,怎麽可能是親戚?”阮輕語看著莫雲杉,黑白分明的瞳仁圓溜溜的,“我是殷阿姨包養的女大學生。”


    莫雲杉的臉,她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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