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亦覺端坐在桌前,全神貫注地描畫著一張符咒。


    屋門“吱呀——”一聲緩慢打開,青陽抱著個布包,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師尊,你要我準備的東西,我都收集好啦。”


    孟亦覺輕輕地點了點頭,“辛苦了。”他擱下朱砂筆,把剛剛畫完的符咒小心地擺在一旁晾好。


    青陽走過來,看著那符紙上新鮮畫好的符咒,一絲喜氣攀上眉梢:“師尊,這已經是第十二張符了吧?我每看到師尊新畫完一張符,就感覺離咱們打倒魔尊又更近了一步。”


    孟亦覺淡淡笑了笑,“還早著呢。不過,總會慢慢實現的。”


    今日,是他們來到魔域的第七日。


    兩天前,魔尊下令召集了手下所有的得力幹將,連同泠淵一起,離開魔宮遠征。


    當今魔域呈現“三分天下”的局勢。東邊是魔尊水無洺占據的地盤,西北部是由幽冥族和鬼族等共同建立的“惡靈王朝”,南方則是由數百個妖族和凶獸部落聯合組成的“妖獸聯盟”。


    五年前幽冥王曾和皓月宗立下協定,隻要團子不回魔域,他們就不再進犯人界。


    但如今泠淵回歸魔域的事情早已傳遍各界,幽冥王便再也按捺不住,率領惡靈大軍氣勢洶洶地撲向了水魔尊主的領地。


    而魔尊等的就是這個機會。發覺幽冥王率軍靠近後,他即刻糾集了一批人馬,並把泠淵也帶上,浩浩蕩蕩地出征。目前兩軍已經激烈地交火,戰況暫時未明。


    泠淵走後的這兩天,孟亦覺和青陽一直呆在寢殿裏閉門不出,加緊製作對付魔尊所需要的符咒。


    目前從三部劍法中還原出的“止戈符術”的符咒共有七十二張,而孟亦覺借助自己修習符道的經驗估算出,完整的止戈符組的符咒數量可能有一百張左右。


    在符組缺失四分之一的情況下,靠著僅有的七十二張符咒,並不能有效發揮出克敵效果,必須拚成完整的一套,才能生效。


    所以接下來的日子,孟亦覺需要在現有的情報資料的基礎上,自行編寫出缺失的符咒,將這套符組補全。


    而僅有符咒是不夠的。銀鐲還測算出,孟亦覺自身的靈氣儲量與魔尊相差近兩百倍,在對決中要想取勝,就必須事先預備好數量充足的符咒。


    一套止戈符無法搞定魔尊,至少要五十套符咒同時擊發,才有製服魔尊的可能。


    於是,現在孟亦覺所做的,主要就是這兩件事:一是自創符咒、將符組補充完整,二是把補全後的完整符組製作出至少五十套,準備在打魔尊時使用。


    製符不僅是簡單的畫畫,還要在畫符的同時注入自身靈氣。而按照他當前的靈氣儲量,一天最多隻能製作兩張符咒。


    孟亦覺花費了巨額積分在係統商城購買了一套製符倍速空間,進度可以提升三到四倍。如此下來,他大致可在約定的兩年之內完成所有的符咒。


    當然,這是最理想化的狀態。若是做到一半被打斷或者發覺,那麽事情就難辦了。


    孟亦覺收回思緒。他站起身,將今日畫成的兩張符咒並排擺放在寢殿中間的地麵上,然後把青陽從外麵弄來的椒粉撒了一些在上麵,讓符咒迅速冷卻。


    青陽則在一旁細心整理著師尊之前做好的符咒。他看向符咒們的眼神就像農民看著自己的莊稼地那樣,期盼著豐收的一天。


    當日的任務結束,孟亦覺伸了個懶腰,坐在旁邊的小桌子旁,從桌子下的屜子裏拖出了一隻紙袋子。


    “青陽,來,吃點板栗吧。”


    青陽走過來,看著那袋子炒熟的板栗,驚訝道:“這不是咱們午飯裏的板栗嗎,師尊居然重新把它炒熟了?”


    孟亦覺笑了下,抓起幾顆板栗放到青陽的手心。


    “嗯,是午飯的板栗。魔宮的廚子手藝不行,做的板栗半生不熟的。我把它又倒回鍋裏,用砂石重新炒了一次。快嚐嚐,可甜了。”


    青陽眼睛睜得圓圓,“師尊是從那個神奇手鐲裏的找來的鍋嗎?”


    孟亦覺點頭:“不錯。”


    師徒倆香甜地吃了起來。


    “師尊的銀鐲真是太方便了,什麽烹飪工具都可以找到。”青陽一邊剝著板栗,一邊嘟嘟囔囔地說道:“這些妖魔的夥食還真不適合咱們吃,板栗炒不熟也就算了,就連肉也都是半生帶血的,要是沒有師尊,我八成熬不到兩年就餓死在這兒了。”


    想到這裏,他的目光黯淡下來。


    “是……她,把我綁到這魔域來,可現如今我們在魔宮裏自生自滅,她甚至都不曾在我眼前露過麵。”


    孟亦覺的心也隨之一沉。


    是啊,當初盈盈費盡心機將他們帶到了魔域,而在回魔域之後,她就像是就此消失了一樣,再無音訊。


    孟亦覺跟著泠淵去殿上吃早飯的那一次,殿裏坐滿了魔尊的得力手下,作為魔尊之女的盈盈按理說也應在其中。然而她卻不在。


    孟亦覺看到青陽苦澀的眼神,想起他這些天來一直在勤勞地幫自己打下手,拚命想要找點事做,大約也是想要借此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想盈盈有關的事情吧。


    他拍了怕青陽的胳膊,扯過話題:“不去想那些難過的事情了。對了,咱們來魔宮這麽多天,都沒好好吃到一頓肉。待會兒師尊找些燒烤的工具出來,今晚在庭院裏做烤肉吧!”


    青陽聽了,這才勉強露出一絲笑意,“好呀。”


    *


    傍晚。小妖們按時送來了今日的晚餐,有米飯、菜湯,還有不少的牛羊排和五花肉。肉類照例半生不熟、帶著血絲。


    待小妖們離開後,孟亦覺拿出了從空間裏購置的燒烤架和炭塊等材料,和青陽一起把它們搬到了空蕩蕩的院子裏。


    他們拿刀把肉切成小塊或條狀,然後用竹簽一條一條地串號,做成肉串;接著生起小火,在肉上撒上噴香的孜然等佐料、滴上油,風風火火地烤了起來。


    耐心的等待之後,肉串差不多烤熟,兩人便一人搬了個小凳子,在烤架旁坐下。


    青陽率先拿起了一串牛肉,往熱騰騰的肉串上呼呼吹了兩下氣,隨後張口就咬下一塊。


    那表皮一撕開,立刻有烤得焦熟的香氣兒四下散開來,兩人都不自覺地嗅了一嗅——真香!


    青陽大口嚼著那結實鮮美的烤肉,連連點頭:“唔,真的好吃!師尊也快來吃吧!”


    孟亦覺也拿了一串羊肉,就著熱乎的蛋花菜湯和米飯,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兩人邊烤邊吃,享受著自回魔域以來最美味的一餐晚飯。


    沒過多久,隨著烤肉的香味不斷擴散,魔宮裏的某些東西被吸引了過來。


    孟亦覺正吃著一串兒五花肉,忽然聽到庭院的門邊傳來了動靜。他回頭一瞧,隻見黑暗裏有幾個金黃色的亮點正在逐漸靠近。


    青陽也警覺起來,放下筷子:“有東西過來了!”


    隨著輕輕的腳步聲靠近,他們發現,那從門邊鬼鬼祟祟跑過來的,居然是幾隻狸貓。


    它們有著黃褐色與黑色相間的表皮,背上的絨毛鋒利地豎著,邊往這邊靠近邊發出低啞的呼嚕聲。


    看上去……來者不善。


    青陽一見那幾隻狸貓試探著往這邊走來,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肉串,很快明白了:“這些家夥是聞到味兒了,想要來搶吃的!”


    話音未落,隻聽“喵嗚”一聲,領頭那隻體格最大的狸貓率先衝了過來,徑直奔向拿著烤肉的孟亦覺。


    瞧見鋒利的爪牙向自己襲來,孟亦覺立刻偏身閃過。但在此時,餘下的狸貓紛紛圍了過來,各個摩拳擦掌、齜牙咧嘴,大有霸道開搶之勢!


    “臭狸貓,我們都已經這麽慘了,你居然還好意思搶我們的烤肉!”


    青陽大喝一聲,暴跳而起。


    在烤肉被搶的危機之下,他竟然爆發出了超凡的戰鬥力,三拳兩腳幹翻了衝上前來的兩隻狸貓。


    餘下的狸貓對望一眼,一窩蜂地朝著青陽撲了過去。


    孟亦覺拿著烤串騰不出手,當即接連幾口把其中一根上麵的烤肉吃完,然後用竹簽在空中畫出一道定身符,把前來糾鬥的數隻狸貓定在原地。


    但就在他們對付其他狸貓的時候,長得最大的那隻貓王居然趁機繞到了孟亦覺身後,朝著剛剛烤好的肉串伸爪而去。


    “不哇啊啊啊——!”


    青陽餘光裏瞥見了貓王的動作,趕緊回身撲過去,但已經來不及了——他眼睜睜看著那狸貓呼哧笑了一聲,用爪子抓起一串烤肉,塞進了嘴巴裏。


    一片混戰之際,忽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輕輕道:“都退下!”那些激烈爭搶烤肉的狸貓居然就此停住了動作,垂著尾巴紛紛離開了庭院。


    青陽僵硬地轉過身,看向自陰影中慢慢走來的人。


    “盈盈……”


    *


    水盈盈還是過去那副打扮,神色淡淡的,整個人沒什麽變化。


    她斥退了那群狸貓,而後便向著庭院裏的二人緩緩走來。


    沒想到會在完全意外的情況下見到她,青陽一時間心裏頭滋味莫名。他下意識握緊了拳頭,轉過身走到一邊,背對著她。


    盈盈靜靜地凝視著他的背影,喚了聲:“青陽……”


    “你別叫我的名字,也別再繼續說什麽了!”青陽胸膛劇烈地起伏,從牙縫裏狠狠地迸出字句,“相識一場,我不想對你說難聽的話。你走吧!”


    盈盈麵色並無波動,又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青陽。”


    青陽依舊沒有轉過身。他不想再看見那張臉龐,隻仰著頭空洞地盯著魔域黯淡無光的夜空,喃喃道:


    “我曾經想要見你,在剛被你抓來魔域的時候……我多想要你給我一個解釋,哪怕隻有一句話,讓我死心也好。可我們來到魔域已經這麽多天了,你都不曾露麵過。嗬嗬……”


    他幹巴巴地笑著,“別人總說我傻,事到如今,我再傻也看得出來,你從未真心待過我,也從未把竹林苑的大家放在心上過。你這滿口謊言的騙子,這時候過來找我們,又想說些什麽,嗯?又想把我們騙得團團轉麽?”


    哢嚓一聲,青陽硬生生將手中的竹簽折成幾段,木頭碎屑淅淅瀝瀝地落到地上。


    場麵一時僵持,孟亦覺看了看青陽,又看了看盈盈,輕聲道:“盈盈,你還是走吧。”


    盈盈轉過眼,沉聲道:“我有話,必須同你們說。”


    “不必了。”孟亦覺輕輕地搖頭,“我們曾經對你有過的信任,早已經被你親手撕碎。再來一次,無論你說什麽,我們都不會相信。你再不走,我們就不客氣了。”


    盈盈沒有說話。她忽然舉起一隻手,在空中小幅度地一握。


    隨著她的動作,孟亦覺頓時感到自己的肩頸處傳來一陣麻癢,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從自己的肩頭往外麵鑽出來。


    他下意識伸手去撓,卻意外地在皮膚上碰到了一隻滑溜溜的活物。


    他一驚,立刻捏起來一看——竟是一隻透明偏藍色的小青蛙一樣的東西,個頭還沒有人的手指頭一半大。


    這“青蛙”,居然是從自己的皮膚底下鑽出來的!


    盈盈手指微微一動,那“青蛙”便從孟亦覺的指尖高高跳起來,落到她的掌心裏。


    孟亦覺震驚地望著她:“你……這東西是你在我身上藏的,它究竟是什麽?”


    “它叫作‘潛躍蛙’,可無聲無息地接近一個人,並在無知覺的情況下滲入人的皮膚之下,與人融為一體。人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它都了如指掌。”


    青陽猛地回過頭,不可思議地看向水盈盈:“你居然一直在監視我們!”


    盈盈平靜道:“魔尊要我在你的體內植入這隻潛躍蛙,以隨時監視你們的舉動。所以,過去幾日裏,你們說的話,做的事,都被它盡收眼底。”


    孟亦覺腦海中霎時一片空白。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些天來明明已經萬般小心地行事,不僅在寢殿四周布滿了符咒,令一根鳥毛都飛不進屋子,而且無論是談事還是製符都完全在密閉的寢殿內進行,就是為了防止計劃泄漏,被魔尊提前知曉。


    哪曉得盈盈居然留了這麽一手,在他的體內植入了難以察覺的怪物,他過去幾天所做的事情,都被這潛躍蛙給看得一清二楚!


    也就是說,他為消滅魔尊而製定的那些計劃,包括止戈符術和木魅身份的秘密,如今全部都被盈盈所知曉!


    那一刻,孟亦覺注視著水盈盈,驟然伸手往下握緊了兜裏的符咒,心中浮起了一絲殺念。


    不能讓盈盈活著走出這個院子。


    他們所做的那些努力、那些計劃,一旦被魔尊知曉,必定會前功盡棄。不等到止戈符術成功問世,魔尊就會先下手殺了他!


    青陽也憤怒地喝了一聲,失控地朝著盈盈撲了過去:“水盈盈!你!你這……狼心狗肺的騙子!惡人!”


    他拔劍直指盈盈的喉嚨,吼道:“師尊,不能放她離開!她一旦向魔尊告密,我們就全都敗露了!”


    盈盈身上微微泄出氣勁,將飛身刺來的青陽震退了數步。而後,她雙手合十,在心口前結印,默默念出一段咒文。


    無形的結界自庭院上空展開,將裏麵的聲音與外界完全隔絕。


    “我若真要告密,不會等到此時。”盈盈看著他們,淡淡道,“孟亦覺,早在看到你幫泠淵渡氣的時候,我就猜到了你出身於木魅一族。我如果將這一點告訴了魔尊,即便你是泠淵最在乎的人,魔尊也不會讓你活到現在。”


    她伸指撥弄著掌心的迷你青蛙,“另外,魔尊專門安排我來監視你們。在發覺了你們的計劃之後,我隻需在你們毫無察覺的時候喚回潛躍蛙、交到他麵前就可以了,也並不需要送上門來,讓你們有機會殺我。”


    青陽道:“所以,你現在是想怎樣?又要以此要挾我們?”


    盈盈的目光在他們二人之間緩緩移動:“你們想要打敗魔尊,但單憑你們現在的力量,根本無法將他徹底殺死。因為,你們對他的了解,實在是太少了。”


    青陽冷笑,“我們自有自己的辦法消滅他,輪不到你操心!”


    盈盈搖了搖頭,“你們可知道,你們現在所能看到的魔尊,根本就不是他真正的本體,而是他故意用來當作幌子的‘分裂體’?”


    青陽一愣。


    盈盈續道:“魔尊警戒心很強,他在魔域樹敵無數,有無數人想要他的命。為了自保,他通常以分裂體出現在世人麵前,就是要以這個虛假的分.身替自己的本體擋刀。你們若是貿然前去襲殺他,就中了他的圈套,不但殺不到他的本體,反而會被察覺到招數。到時候,再想對付他,就困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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