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桉陵這張淡定的臉,堯燁莫名有了安全感,也敢回頭看了,邊回頭邊語無倫次地向桉陵解釋:“桉師傅,後麵!剛才後麵有東西追我,那東西好像不是……人……”


    身後空無一物,陰暗的走廊裏連燈光都不再閃爍了,要多正常有多正常。


    堯燁:“……”


    特麽的這鬼果然欺軟怕硬!遇到硬茬子跑得比兔子還快!


    桉陵紅著臉看著被自己摟在懷裏顯得格外嬌小可人的堯醫生,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一定是在做夢吧,因為也隻有在夢裏,他才可能與堯醫生這麽親密接觸……


    堯燁看著空蕩蕩的身後尷尬了,這事兒搞的,跟他故意撞進人家懷裏一樣,要是說實話,這保安師傅會相信嗎?


    這還沒多熟呢就撞人家兩回了,還都撞人家胸前,也太尷尬了。


    堯燁訕訕地扭回頭,看著桉陵尬笑了一下,然後就意識到自己還在人家懷裏,連忙道歉,想要退出來,卻沒成想被一雙大手攔住了腰。


    感受到腰上屬於他人的體溫,堯燁蒙了,疑惑地看向桉陵。


    桉陵以為自己在做夢,不由自主地摟住了懷裏的堯醫生。


    如果是夢的話,可以一直做下去嗎?


    堯燁的腰很細,由於經常鍛煉身體所以雖然沒多少肌肉,卻很柔韌,手感很好,至少讓桉陵有種不舍得鬆手的感覺。


    但出於對心愛之人的愛慕和尊重,即使以為這是夢,桉陵也絲毫沒有動手動腳的念頭——那是對堯醫生的侮辱。


    事實上,把手掌放在堯醫生腰上就是他從未想過的最冒犯的事情了,所以把手放上去之後,桉陵就開始呆呆地盯著堯燁看,眼神中的愛意不加掩飾。


    堯燁隻看到桉陵開始盯著自己看,感覺電梯裏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哲學起來了,不由得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什麽情況?


    被汗水浸濕的劉海黏在額頭上,堯燁抬眼望向桉陵時的動作顯出了幾分無辜。


    “桉師傅?怎麽了?可以放開我嗎?”


    桉陵愣了半天,才猛然回過神來鬆開了手,連退兩步,緊緊貼在了電梯壁上,仿佛堯燁是什麽洪荒野獸一樣退避三舍,臉色爆紅,而且是那種連胎記都無法遮擋的紅。


    看著麵前小媳婦一樣低著頭不說話,甚至連眼皮也不敢抬的桉師傅,堯燁無語。


    他不知為何,這時候也保持了沉默——因為總覺得這個氣氛下說話會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


    於是,第六感十分敏銳的堯燁按下了去一樓的電梯,等到電梯到了一樓才對桉陵做出了邀請。


    “桉師傅,現在忙嗎?那個,可以請你喝杯咖啡嗎?”堯燁走出電梯,笑著對身後跟出來的桉陵問道。


    不管怎麽說,這次的撞鬼是徹底讓堯燁意識到桉陵的平安符有多神奇了,連那麽凶的白天都敢出來的鬼都怕,應該能救他一命吧。


    聽了堯燁的邀請,桉陵呆了一下,忙不迭地點頭應下了。


    “好,好啊!我不忙的!”


    看著麵前笑容淺淺的堯醫生,桉陵的心房裏仿佛開出了無數朵小花,把整個心髒都塞得滿滿的,有種異常滿足的幸福感。


    堯醫生……從未注意過他的堯醫生,在邀請自己呢!


    桉陵興奮得如同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小步小步的跟在堯燁身後,進了醫院附近的一間咖啡廳。


    堯燁開了個小包間,點了兩杯咖啡和些茶點,然後就與坐在對麵的桉陵麵麵相覷。


    桉陵正襟危坐,偷看著桌子對麵的堯燁,眼底深藏著無可救藥的癡迷。


    “咳!那什麽,桉師傅你喜歡喝咖啡嗎?”堯燁有點尷尬,雖然把人約了出來,但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怎麽說?


    直接開口問人要人家母親送的平安符?


    或者道德綁架人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相比之下,掏錢買的話,更合適吧,但也不一定,畢竟是人家母親留給兒子的遺物,拿錢買怕是會被當成是羞辱啊。


    堯燁陷入糾結,放在桌子上的手指纏在一起都快打成死結了。


    桉陵從沒喝過咖啡,隻聽過咖啡的味道是苦的,他什麽難吃的食物都吃過,自然不會害怕苦。


    看著堯醫生期待(大霧)的目光,桉陵點了點頭,露出了一抹真誠憨厚的笑容。


    見狀,桉陵客套地笑了,道:“喜歡啊,那太好了,這家咖啡挺好喝的。”


    包間裏又陷入了沉默,等服務員把咖啡和餐點擺好離開之後,堯燁終於還是在對死亡的恐懼下開口了。


    “桉師傅,我……唉,真不知道該怎麽向您開口。”


    桉陵困惑地看向堯燁,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動了動,想要撫平堯燁眉頭的褶皺。


    堯醫生陷入苦惱之中的模樣,讓他的內心也十分難受,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來讓堯醫生永遠快樂無憂,而非變成現在這樣困擾的模樣。


    堯燁垂下眼瞼看著光滑的桌麵,咬著下唇躊躇了半天,又喝了口咖啡壯膽,這才接著道:“桉師傅,您相信這世上有鬼嗎?”


    不是,這聽著怎麽這麽像江湖騙子的開場白?


    堯燁懊惱地把手放到頭發裏搓了一把,把自己整成了一頭亂發。


    “我知道您可能以為我是瘋子,但是還是希望您能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騙……”


    “我相信您!”


    桉陵打斷了堯燁的話,心疼地看著堯燁下唇處咬出的齒痕,目光堅定:“堯醫生需要我做什麽嗎?我什麽都可以幫忙的!”


    堯燁怔怔地看著桉陵,遲疑道“什麽都可以嗎?”


    “隻要是堯醫生要求的,我都可以做!”


    桉陵不會說什麽冠冕堂皇的承諾,說話也隻懂得大白話,隻有最簡單的詞匯和一顆最真摯的心。


    桉陵那對自己迷戀到近乎偏執的目光被堯燁收入眼底,聯想到剛才電梯裏這個保安師傅曖昧的舉止,堯燁突然福至心靈意識到了什麽,但他目光閃爍了下,還是什麽都沒說。


    他在心裏暗罵自己卑鄙,麵上卻把語氣壓得更低了些,頗有種可憐兮兮的意味,將昨天和今天撞鬼的遭遇都講給了桉陵。


    “……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死,桉陵……”


    堯燁眼中泛起了淚光,抬眸看著桉陵的眼睛,放在桌子上的手猶豫了一下,緩緩牽住了另一頭桉陵的手指。


    桉陵被這樣曖昧的舉動羞紅了耳朵,眼中的迷戀更甚,堯燁見狀,說出了自己目的。


    “……你能幫幫我嗎?我聽說你懂得這方麵的東西?我是說,你是不是有一個平安符?”


    桉陵聽出了堯燁的意思,雖然不舍得這個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但他更舍不得心愛的堯醫生死去。


    雖然桉陵跟之前的堯燁一樣不信鬼神之說,但哪怕隻有一絲可能他也不想堯醫生受到傷害。


    桉陵毫不猶豫地將脖子上掛了二十五年的平安符取下,遞給了堯燁。


    “我,我可以幫你,我不怕鬼,我陪著你!”他看著心愛的堯醫生,眼神中的愛意滿到快要溢出來了,哪怕要他為了堯醫生死他也心甘情願。


    堯燁沒有看到桉陵眼中的愛意,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個遞過來的平安符上。


    一接過平安符他就感覺身上經久不散的寒意立刻退散了,舒服得讓人不敢置信。


    這是一個非常普通的木牌,不足巴掌大小,正反麵都雕刻著奇異的古文,用結實的紅線串著,古樸至極,卻又充滿了未知的神秘。


    “謝謝!太謝謝您了!桉師傅!您救了我的命!我過幾天就還給您行嗎?絕對不會私下昧了的!”


    把平安符係在脖子上,堯燁猶帶著淚痕的臉上終於重新綻放笑靨,一時間美得令人不可直視。


    桉陵看著自己一直隨身攜帶的平安符沾染上了深愛的堯醫生的體溫,臉紅了,連忙羞澀地擺手,道:“沒關係,不用謝的,您以前也幫過我,這是應該的!隻要能保護到堯醫生就好了,我很想保護堯醫生,但這個平安符真的有用嗎?”


    “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保護您的,一定不會讓您受到任何傷害!就算是鬼,也不怕!”


    桉陵心疼地看著堯燁臉上的淚痕,很奇怪,他從小到大什麽都怕,任人欺淩,卻從來沒怕過鬼,與生俱來一種對於鬼神的蔑視,就像食物鏈上端的動物藐視自己的獵物一般,毫無懼怕之意。


    因此,他才說出了這樣想要保護的話,他是認真的,但聽在他人耳中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聽了這話,堯燁眼神遊離,將桉陵要陪伴他左右的話略了過去,隻是連連感謝,拿出手機加了桉陵的微聊和企鵝賬號,這才無事一身輕地享用起了茶點。


    桉陵也跟著笨手笨腳地喝起了咖啡,咖啡裏什麽都沒加,苦得要命,他被那股苦味嗆了一下,眼淚都流出來了,卻不去擦拭,隻顧看著堯燁傻乎乎地笑,樣子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堯燁看著這樣單純的保安,心中的喜悅漸漸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負罪感,他強笑著和桉陵聊七聊八來壓下這些令他良心不安的情緒,直到午休時間結束,他才停住了話頭。


    “時間不早了,桉師傅,咱們回去吧,這次真是耽誤您工作了,一會兒回去要是有誰拿這事兒說您,請一定要告訴我,我替您解釋。”堯燁滿臉愧疚,眼神純良極了。


    麵對心愛之人關切的目光,桉陵默默點頭,心頭的喜悅溢於言表。


    他跟著堯燁回了醫院,直到電梯口才分開。


    直到看著堯醫生登上電梯,桉陵眼中的歡喜還是久久不散,在咖啡廳中堯醫生的親近讓他頭一次開始有了妄想。


    如果,如果堯醫生也是喜歡他的,那他們是不是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呢。


    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桉陵眼神迷蒙。


    堯醫生主動牽了他的手,在電梯裏的時候,也沒有責罵他的冒犯,那是不是意味著,堯醫生並不反感他的親近呢?


    桉陵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幻想之中,將身體的殘疾和醜陋忘卻腦後。


    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的他甚至沒有去思考過任何被欺騙利用的可能性,一心想象著和堯醫生在一起的美好未來,連原本刻在骨子裏的自卑都消散不見,身上陰沉的氣質也化為了難得的朝氣蓬勃。


    他哼著歌坐著電梯,去往地下一層的太平間,此時正是下午上班的時間,他也該去休整一下,繼續打掃衛生了。


    桉陵似乎從沒想過沒了平安符以後的自己會怎麽樣,可能是因為以往的日子過得很平淡,他從不會害怕一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如果不是這次堯醫生親口說出撞鬼一事,其實桉陵根本不會去信。


    就連平安符能避鬼神的說法,桉陵都是從堯醫生口中得知的,不然,他會一直將這個平安符當做是母親留給自己的紀念,從不離身也隻是因為思念罷了。


    叮——


    電梯到了,桉陵第一時間嗅到了滿地下室的煙味,走出電梯一看,果然是煙霧繚繞。


    桉陵最討厭煙味,所以很喜歡這個禁煙的醫院,這是他第一次碰見人在太平間吸煙,不由皺緊了眉頭,趁著臉上那黑色的胎記,愈發顯得凶神惡煞。


    瞬間,太平間走廊深處的燈變亮了許多,安靜如雞。


    其實,傳說中,天煞孤星才是鬼神們最懼怕的東西,而非什麽浮於表麵的東西,但人卻最易被表麵的東西欺騙。


    “是誰在吸煙?”


    剛被愛情滋潤過的桉陵連懦弱的性子都變了,嗓門都大了起來。


    “嘶——呼!”不遠處,眼鏡男吸著煙,將煙氣吐出來,神色快活,絲毫沒有理會桉陵的憤怒。


    “喊什麽喊!叫魂呢!想死啊桉傻子!”


    眼鏡男耀武揚威般晃了晃手指間的香煙,滿臉鄙夷,“給你聞聞這麽貴的煙味,真是便宜你了!”


    “小子,別給我找事兒,我可是看到你上午上班時間跟堯燁那個關係戶出去偷懶了!媽的!老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你這種抱大腿拍馬屁的,怎麽?那小子的鞋子舔著舒坦?”


    “x他嗎的!天生含著金湯匙的敗家子,也就配跟你這種渣滓待在一起了!哈哈!”


    眼鏡男氣得麵容扭曲,破口大罵,釋放著自己心頭的嫉恨,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富二代,仇富得一批。


    聽了這滿口不堪入耳的汙蔑,桉陵怒極,臉上卻反而沒了表情。


    “堯醫生比你這種廢物好一千一萬倍!”


    他不會說髒話,但眼神冷得可怕,眼鏡男被凍得哆嗦了下,隨即惱羞成怒地揚起了巴掌。


    “什麽?你這種垃圾也敢說老子?又想挨打嗎!你不想幹了是不是!別以為有那小子給你撐腰我就不敢打你!”


    眼鏡男實在無法忍受桉陵這種像看垃圾一樣的目光,他本就自卑且自大,性格欺軟怕硬,現在被自己瞧不起的人如此鄙視,他能忍才怪了。


    可誰知,桉陵輕輕鬆鬆就捏住了眼鏡男的胳膊,跟拎一個小雞仔似的將他淩空拎了起來。


    眼鏡男從沒想過這個打不還手的傻大個會反抗,當即驚掉了下巴,額頭冒汗,眼鏡掉到了鼻子上,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桉陵冷冷地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給、堯、醫、生、道、歉!”


    別人罵他什麽都可以,唯獨不能罵他的堯醫生。


    眼鏡男被那殺人似的目光嚇尿了褲子,哆嗦著連連道歉,心中的屈辱感卻將他的眼睛染成了紅色。


    聽到這個一直找自己麻煩的醫生道了歉,桉陵也懶得再多追究,隨手將他扔到一邊就走向了太平間。


    太平間旁邊的小房間是他的宿舍,裏麵有食物,他有些餓了,剛才在咖啡店沒吃飽,還得再吃點。


    桉陵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眼鏡男看著他露出了怨毒的眼神。


    誰都可以欺負他,到現在連這個傻子也敢還手了……去死吧,都去死吧!這些瞧不起他的混賬怎麽還配活在世界上!去死!都給他去死!


    眼鏡男氣瘋了,濕漉漉的褲、襠將他的理智徹底摧毀。


    今天剛被科室主任責罵過,追求的美女護士也不拿正眼瞧他,這世界上的一切都在跟他作對!


    老天爺太不公平了,為什麽沒有給他一個好的出身,卻讓堯燁那樣的小白臉擁有一切,連桉傻子都有一具高大的身體,他卻什麽都沒有……


    眼鏡男紅著眼睛把買來的酒灑在地上,足足買了一箱才把整個太平間灑滿。


    他還小心翼翼地跑到桉陵的宿舍門邊,看到門半掩著,就拿東西把門杠上,不讓這個敢欺負他的人有任何逃生的希望。


    桉陵在宿舍裏泡麵吃,心思還沉在中午和心愛的堯醫生在咖啡廳的約會中,並沒有發現外界的異樣。


    眼鏡男眼睛通紅,如同被什麽遮住了雙眼一樣癲狂,他手舞足蹈地點開打火機,看著火焰漸漸燃起,興奮地快要跳起來了,笑聲猥瑣且囂張。


    渾身鮮血的鬼魂趴在眼鏡男背上,拿手遮著他的雙眼,也露出了一抹猙獰的笑容。


    古籍記載,天煞孤星,鬼神懼之,卻多為**所害,究其原因,乃天妒之。


    或許,平安符所鎮壓的,並非鬼神,而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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