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白嫩的手默默地提起茶壺,將他的空茶杯倒滿,黝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陳世文見狀失笑。


    略想了想道:“你知道的,你大姐姐不喜歡村子裏的生活,於是懷慧姐兒的時候就搬到了陪嫁的宅子裏去。”


    劉玉真點頭,這事全縣城都知道了,不是什麽新鮮的,不管自家人對外是怎麽說的明白的人都明白,大姐姐不是什麽賢惠人。也因此二姐姐的婚事在祖父去前就沒有定下,這也讓周氏越發執拗,非要把女兒嫁回娘家。


    所以後來……


    “……兩個孩子都是在宅子裏出生的,”陳世文的語氣很平靜,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


    劉玉真回過神認真聽他說話。


    “一出生就配了一院子的下人,光是奶嬤嬤就有四個,都是從她的陪房裏挑的,待康哥兒出生後更了不得,一個還不會說話的小娃娃身邊就有十二個人伺候。”


    雖然多了些但也正常,劉玉真並不感到奇怪,這世間小孩兒難養活,大戶人家裏都是配好幾個下人伺候的,她從小到大見到的都是如此。大姐姐雖說安排得多了些但八個人和十一二個人有很大區別嗎?沒有的。


    她小時候身邊伺候的人也很多,長大後榮養了奶嬤嬤,嫁了大丫鬟後不願意添才少了,可也有一個嬤嬤兩個大丫鬟兩個二等丫鬟兩個小丫鬟,不過這些她並沒有說,追問道:“然後呢?”


    “然後啊,我那個時候在書院讀書,一年往返不過三兩次,每次回來也待不了幾天,孩子們見得也少。隻覺得他們說話慢,怕生,身子骨也不甚健壯,時不時的總要病上一場,讓人日夜憂心。但玉珠身邊的嬤嬤們都說這是娘胎裏帶來的弱症,身子骨有些弱,長大了就好。”


    從這幾句話裏劉玉真察覺出了不一樣的氣息,屏息聆聽果然陳世文手扶額頭歎了口氣,“二哥家的遠哥兒和慧姐兒差不多大,早就能跑能跳了,皮得不行,為何我的慧姐兒連路都走不了幾步?”


    “後來祖母去後我回鄉守孝,住了一陣子才發現這是因為那些嬤嬤丫鬟們去哪兒都抱著她,不讓她出門,不讓她下地行走怕摔。除了奶和蛋羹之類的不給她旁的吃食怕吃壞肚子,隻敢教她喊爹娘,說些給爹娘請安的吉祥話旁的不敢在她麵前說怕帶歪了姑娘的性情……”


    “……我不知道大戶人家是怎麽養孩子的,但我陳世文的兒女絕不能這麽養!”


    這就過分了,劉玉真對比了自己小的時候,母親待她是沒有這麽小心翼翼的,這樣養出來的姑娘身子不好還在其次,不注意的一輩子都是嬤嬤們手裏的提線木偶。


    “這起子黑了心肝的,怎能這樣嬌慣孩子們呢,我小的時候早上一醒來便到處瘋跑,院子裏的花草都被我謔謔了,爹娘都是由著我的。後來呢?後來你就打發了那些人然後把孩子們帶回來了嗎?”


    “沒有,”陳世文苦笑,“我怒極,但玉珠說她打小也是這般,嬤嬤們都是為了她好,小娃娃走路可不得磕磕碰碰的,萬一破了相可怎麽好?倒不如等她大些骨頭硬了再說。”


    “奶娘的奶補著呢得,一直喝到五六歲張開了才好,也不能喂她生硬的免得噎著,至於不和她說話,嗬,女子當以嫻靜為要而且她每日孩子們來請安的時候都是要問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的……”


    “就是這樣的法子她和舅兄都平安長大,大房瘋跑的大哥反倒是……”


    “咳,不說這個了,”陳世文話題一轉,說道:“後來玉珠還是按照我的意思讓孩子們放開走路了,也不禁人在他們跟前說話,就是這樣慧姐兒也還是怯怯的。”


    “我那時候也忙,想著孩子們還小慢慢來,等我中舉之後再教導也來得及。如此又過去了一年,她突然就走了,整個宅子裏一片混亂。”


    陳世文沉默了片刻。


    這件事情劉玉真也有些印象,那一年冬天沒這麽冷,陳世文讀書在外大姐姐依舊是三天兩頭地回劉府,然後突然就生病了,先時隻以為是受了寒,但她一日瘦過一日,沒有多久就去了。


    “我回來的時候,”陳世文停頓了半響,語氣有些不穩,“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去了,下人們都在你二嬸嬸的指揮下忙著給她辦喪事。”


    “那時候冷得很,屋子裏亂糟糟的,慧姐兒緊緊地抱著康哥兒,兩個孩子一天了滴水未進都沒人發現,於是我就把他們送了回來。”


    說到這裏,他的心情已經平複下來了,繼續說道:“至於打發了那些下人,那是她去了之後的事,你二嬸嬸把十幾個下人送來伺候,全都擠在後罩房裏,爭先恐後地在孩子們跟前搶活,還害得他們大病了一場。”


    陳世文說著說著嗬嗬笑了一聲,“你大姐姐嫁予我後,嫁妝一事我從未過問,後來在她的靈前我們兩家商議了嫁妝依舊由嶽母代管,將來均分給兩個孩子。”


    “但辦完玉珠喪事後,那些嬤嬤丫鬟們哭天搶地地鬧到我跟前,那時我才知道,他們的月例銀子和說好的賞銀竟然沒發,僅僅在孩子們跟前伺候的便有一十六人。”


    “嬤嬤奶娘月錢一兩三錢銀、大丫鬟賞銀八百文、小丫鬟三百文,還有什麽漿洗粗使婆子六百文,那個月便是一十二兩又四百文。哦,多出來的四百文是要賞的茶水錢。”


    一十二兩又四百文,劉玉真在心裏快速地算了一下,當時應該是四個嬤嬤、四個大丫鬟、四個小丫鬟和四個粗使,一個孩子兩個,算是標配了。


    不過記得這麽清楚當時的印象得是多深啊?


    陳世文不知道劉玉真的吐槽,他繼續說道:“還有那些安置在宅子裏,管莊子的、鋪子的、花木的、廚房的、裏裏外外貼身不貼身伺候的足有七八十人。”


    “每月需月銀五十二兩三錢。年節,主家喪喜事要另賞,還有什麽衣裳、脂粉、婚配、冰炭……”


    他又笑了一下,“彼時我尚是廩生,每月可領銀五兩,糧米若幹;縣城潤筆因是名氣大的小三元,銀五兩;省城少但富貴人家多,銀八兩;另有抄書等每月有十幾兩的進項。”


    “那時我每月予母親二兩,玉珠十兩,那些下人們來求月錢的時候我懷中尚有十三兩又一百六十二文。”


    他說的時候很平靜,但聽著的劉玉真卻是一陣尷尬,心中不免怨起了二嬸嬸,哪有這樣子做事的?


    很明顯陳世文當時是被二嬸嬸坑了啊!


    不是說下人們的月錢和賞銀不對,而是劉陳兩家這種情況,在陳世文沒發達之前,這些陪房下人們肯定是由劉玉珠的嫁妝供養的,這是默契。


    就比如她自己,在家裏的時候是認真算過的,多少的嫁妝有多少的出息,能養幾個下人,那人數是精簡了又精簡,從未把陳世文的錢算進去。誰不想多些人伺候啊?可也得養得起啊。


    這世間買下人是要定契的,死契和活契,死契生死由主家做主,定契的時候給一筆大些的銀子買斷終身,日常包吃住、衣裳、婚配等。


    沒有月錢,寬厚的主家逢年節和喪喜事發些賞銀,劉家近身侍候的基本都是死契,有些教養嬤嬤和奶娘除外。


    特別得主子信重的也會每個月給賞,就是另類的月錢了,劉玉真身邊的這幾個就都是死契,不領月錢但時不時得給些賞賜,比如前幾天忙完了親事之後賞的素銀簪子。


    這樣一年下來也比活契的強些了,到了婚齡還會指門婚事,另給嫁妝。所以在和善的主家當差比尋常的平民還強些。


    活契顧名思義就是與死契相對的,不是買斷終身,隻給很少的賣身銀子,許多丫鬟都是才幾歲就被賣了,在府裏做些不近主子身邊的粗活。


    管吃管喝一年四身粗布衣裳,每月領幾百文很少有賞賜,等她們大些就會有家人來領回去嫁人。


    又或者月錢會攢著等出府的時候和嫁妝一起賞賜,端看主家想要如何,劉府就是那每月都發月錢的。


    除此之外還有雇傭,譬如奶娘和教養嬤嬤以及農忙時的一些長工,沒有賣身銀子按時給月例,做得好主家也會給賞。


    以劉玉真本人的嫁妝來算,八千多兩,但其中兩千兩是壓箱銀也是抵抗風險的銀子不能動,古玩器物綾羅綢緞首飾頭麵也不能動,能錢生錢的莊子、宅子、鋪子出息一年約六百多兩。


    在這縣城裏四五口人一月用銀二兩的年代裏是很多,但各處的節禮、壽禮、喪喜事、逢年過節給自己給家人置辦的衣裳鞋襪、頭麵首飾、日常想吃的點心瓜果、魚蝦蛋肉這些哪一個不要銀錢?


    能給下人們的就不多了。


    一個相當於內管家的嬤嬤、四個幹活的大丫鬟、兩個跑腿兼儲備的小丫鬟、一個廚娘一個粗使婆子,這些是能帶來的。


    還有些則送去了陪嫁的宅子和莊子上,不算莊仆合著有近三十人,有一半是家裏塞過來的,大部分都是死契。


    想著每個月要發的近二十兩月錢,還有他們的吃喝嚼用、四季衣裳她就肉疼,沒把這些人處理之前她的日子注定是緊巴巴的。


    想到這些她心裏對陳世文很是同情,二嬸嬸這一手可真是太狠了,當時恐怕是將陳世文的臉麵扒在地上踩,差不多就是告訴他你就是我們家養的小白臉了,以至於他今天還記得。


    但劉家表麵是和睦的所以她也不能拆二太太的台,少不得為她描補,勸道:“二嬸嬸當時是病糊塗了吧,大姐姐去後她老人家病了好一陣子,這些瑣事難免有些疏漏。”


    這話說得劉玉真都臉紅。


    陳世文不知是明白了還是不明白,歎道:“我明白的,所以當時就從祖父那取了銀錢,家裏的這些多賞了一個月。”


    “但經由此事我也明白了陳家當時的狀況實在是養不了這許多下人,便將他們都送了回去,宅子裏的也都讓你二嬸處置了。”


    “此後慧姐兒和康哥兒都由母親照應著,身子骨也有所好轉,等我再次從書院回來的時候他們兩個就能跑能跳了,說話也一串一串的。”


    陳世文欣慰地笑著,“如此可見一味的寵溺要不得,孩子們身邊也不用什麽下人,待他們讀書時添個書童便是了。”


    “妾身明白了,”劉玉真是真明白了,這是窮,然後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幹脆就不管好壞一刀切了。


    不過,這個可不能依著他,這種想法和做法是不適合的,想了想她正色道:“不過妾身覺著這樣並不好,這下人裏頭是有許多學問的。”


    陳世文並未動怒而是一副聆聽的模樣。


    劉玉真依著母親的教導和這些年來的見聞解釋道:“妾身出生後母親便安排了一個教養嬤嬤,一個奶嬤嬤,兩個母親身邊的大丫鬟,兩個二等丫鬟在身邊服侍,院子裏另有若幹粗使。”


    “過了些年,母親榮養了嬤嬤們,屋子裏的事讓妾身自個兒做主,那時不過七八歲,小到早膳晚膳吃什麽,大到月錢怎麽花用、姐妹長輩過生辰怎麽送禮都要學著管起來。”


    “十歲上下祖母開始領著我們外出訪客,雖是些親近人家但也很有講究,為此祖母特地給了個專門陪著出門的大丫鬟。”


    劉玉真變看著他,見他還是沒有明白於是詳細解釋:“及笄的前兩年,母親放手讓我管著她的嫁妝,管著幾處宅院幾個莊子鋪子,大房上下一百多莊仆和下人們。”


    她一個個的掰著手指頭數,“管著送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們、姑父姑母、表兄弟妹們、還有親近不親近的其他人家的見麵禮、節禮、生辰禮、抓周、及笄、加冠、喜喪……


    “這便是當家主母最要緊的,中饋。”


    陳世文這回明白了,有幾分恍然,見他神情專注劉玉真繼續道:“這並不是一夕頓悟可成的,幾年甚至是十幾年,而在此期間似桂枝這樣識字穩妥的丫鬟幫了妾身許多忙。”


    “而且她們的身份也與院子內外千絲萬縷,譬如妾身身邊的四個大丫鬟,桂枝的爹是劉府幾輩子的家生子,她向來是跟著出門的,機靈得很。”


    說完了桂枝又說春杏,“春杏是母親給的,管著日常衣裳首飾各處賞賜,這些年從未出錯,她的爹娘兄弟如今在京城當差。管著我和母親在京城的嫁妝,雖然外祖母也有看顧但是忠心的下人必不可少。”


    兩個秋字打頭的丫鬟劉玉真略過,“至於另外兩個是臨出門前老太太給的,女紅很好,如今快要冬至了,我讓她們先緊著長輩們的衣裳鞋襪。”


    最後,劉玉真總結道:“如今風調雨順,買一個五六歲的小丫鬟死契約七八兩銀,不用月錢管著吃喝及四季衣裳便成,活契不過二三兩。”


    “買回來教好規矩放在哥兒姐兒身邊,小孩子心思淺,主仆一起長大最忠心不過。在府裏頭的時候,這些買來的都不會馬上放到主子們身邊,他們還有更親近的‘家生子’可用。”


    和聰明人說話不需要什麽都說,陳世文已經明白了劉玉真想說什麽。


    他是小門小戶的想法,家中銀錢不多,孩子們之前有祖母現在有她幫著照料,日常不過是吃喝玩耍等小事,看著不受傷便罷了,實在沒有必要添什麽下人。


    費錢財不說還費心思。


    但劉玉真是大戶人家的想法,買個下人回來不指望他們現在就幹活,而是要培養他們作為以後小主人的左膀右臂,這樣的人的確是從小養大的好,知根知底的。


    見他明白了,劉玉真最後點明:“在大戶人家的後宅之中,姑娘們身邊的丫鬟不僅僅是伺候人的,一個人哪用得上十幾個人侍候呢?她們還要幫著姑娘管家,待姑娘嫁了人,她們也要幫著姑娘鞏固地位。”


    最常見的是嫁給姑爺身邊得力的以及給姑爺做妾,當然這個就不用說給他聽了,反正她是不會允許身邊的丫鬟給他做妾的,多膈應,有個大丫鬟有那意思在府裏就給嫁了。


    “女兒家的教養就和她的嫁妝一樣,從一出生就開始了,除了德言容工之外,管家理事也頂頂要緊。”


    “夫君如今是舉人,慧姐兒也有大姐姐留下的嫁妝,往後定會尋個好人家。女兒家的教養向來由母親做主,妾身既應下了會待他們如親兒,那慧姐兒的教養就應如我一般,母親怎麽教我,我便怎麽教她。”


    這時代的大戶人家女子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學的,就是所謂的教養,教養好的女子百家求,教養不好的無人問津。所以“五不娶”裏頭就有“喪婦長女不娶”,無教戒也。


    劉玉真可不想將慧姐兒養成村姑,那就是害人了。


    “慧姐兒說想要讀書,教她的‘趙錢孫李,周吳鄭王’剛剛都還記得呢,瞧著那些筆墨紙硯時也是一副羨慕模樣,這正正好,妾身預備著現在給她開蒙。”


    “若是再過兩年她還大字不識一個,儀態全無那妾身可就不敢帶她出門了,至於康哥兒年歲的確小了些,又是個男孩,開蒙倒罷了但往後讀書科舉妾身確實不知要如何安排,就看夫君你的了。”


    說完了這些,她又道:“至於夫君你說的這大些了再配個人伺候,我是不能應的,反倒是家裏的四妹妹,若想著將她嫁到大戶人家,她的身邊也要放個人了。”


    不過陳世文這樣的情況,除非是考中了進士,不然在鄉下長大的四姑娘很難嫁到大戶人家裏頭的。


    陳世文沉默著,康哥兒年歲尚小,確實不急,但慧姐兒若是再拖下去,可就真的會變成劉玉真所說的那般模樣了。


    此前劉大太太與他提及續娶一事時也是專門提到了慧姐兒,喪婦長女不娶可不隻是說說而已的。


    詩書他的確可以自己教,但是後宅裏的事情他自己都不懂,也就無從談起了,至於家裏的其他人,母親、大嫂和四妹都大字不識一個……


    對了,還有四妹,也要問問爹娘是個什麽章程。


    想了許久,陳世文問起了另一件事,“今日在娘子閨房的架子上,看到了一本《慶律》,”他斟酌著說道:“我記得劉家的族學是要學完四書五經之後才學這個的,娘子你當年並未學過,那是後麵學的嗎?”


    劉玉真不明白他怎麽突然問這個,疑問道:“夫君怎麽知道的?哦,妾身想起來了,祖父致仕回鄉後在家中設族學教導劉氏子弟,那時妾身與諸位姐姐年紀尚幼,確是在族學中學過幾年。”


    “後來周家、付家等都送了子弟來,哥哥們也開始學四書五經,祖母覺得女子讀四書五經無用,再加上男女七歲不同席,就讓我們回來了。”


    “唔,當時在族學的確沒有學過《慶律》,回來後祖母請的女夫子也隻教《女誡》和《女論語》,這《慶律》是母親教的,妾身外祖曾家要學,母親便教了我。”


    當然這些她都不喜歡,她最喜歡的是遊記。


    陳世文的腦海中閃過她閨房的書架子,隨口又問了幾個,劉玉真都能說出大致的意思,甚至《中庸》也能說上兩句,引得他看了好幾眼。


    劉玉真這時候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調皮一笑,“夫君你看我可還行?”


    “很好,”陳世文內心驚歎,果真是一個聰慧的姑娘,聰慧、良善又孝順明理,於是也露出了一個笑容,還起身給她做了個揖。


    “那慧姐兒往後就拜托娘子了,我書房還有幾本開蒙用的書過兩日給你送來。至於康哥兒,他的年紀還是小了些,性子又頑劣,正經的開蒙待我從京城回來再說吧。 ”


    說到這裏,陳世文不知想到了什麽麵有愧色,道:“康哥兒這性子是被寵壞了,這幾日對你一直都不恭敬,至今還不肯喊你一聲母親,我因常年不在他們身邊又舍不得動家法,真是……”


    “夫君,”劉玉真打斷了他,解釋道:“康哥兒還小,我並沒有責怪他,這人與人的感情是相處來的,我和他相處沒幾日不熟悉也正常,敬茶那日他瞧見我就躲,你看現在不就好些了嗎?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夫君就不要插手了。”


    末了她又解釋道:“孩子們現在不願意喊我為母親,那喊姨母也是一樣的,妾身並不強求。等過了這一陣子,熟悉了些再改口也就是了。”


    強扭的瓜不甜,她和兩個孩子是要處一輩子的,這改口的事自然得順其自然。她也不是那種玻璃心的,不喊就不喊了唄,還真不在意。


    隻是禮法如此,不是她說了不喊就可以的,就是得順其自然,不然被陳世文用家法這麽一強製,她想要和兩孩子,和他的家人們處好關係的事就懸了。


    陳世文無奈,隻得應下。


    “那便依你吧,隻是在家裏倒罷了,在外頭的時候可不能這般喊。至於下人,”他的手在桌上敲了幾下,問道:“依你的意思要采買幾個?多了我再給你些銀子。”


    作為一個中舉之後就得了五百多兩外財的人,陳世文自覺身家暴漲,給了劉玉真一百兩家用再買了些東西,還剩下四百多兩。若是劉玉真開口,他還能再給五十兩,多了也可以,就是得影響他此次進京了。


    “啊?”劉玉真愣住了,她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隨即快速想了想,點頭,“盡夠了的,敬茶那日諸位長輩給了一百多兩,加上夫君的就是兩百多兩,多少個丫鬟買不來?”


    “如今風調雨順的,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活契簽三五年的不過二三兩銀,小丫頭買回來也不用給月錢,年節賞些衣物銅板便是了,等她們返家了再賞副嫁妝。”


    劉玉真說道這裏就有些高興,道:“我們家此番花不了許多銀子,其實若能從大姐姐或者我的陪嫁裏頭挑選那是不需要在外頭采買的。隻是那些丫鬟年紀都有些大了,要了來不到兩年便要賠送一副嫁妝送出門去,倒不如買小的仔細□□,也能多使喚幾年……”


    “真兒,”陳世文突然摟住了她,笑了起來,“好好好,都聽你的,我的小姑娘。”


    不,不是,怎麽就突然聽她了呢?劉玉真有些發愣,剛剛不還一副強硬模樣的嗎?


    她還以為這次又要花許多言語去說服他,怎麽突然就又好好好了呢?


    接下來容不得她再思考,一場前所未有的情、潮已將她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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