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門的這一日,劉玉真沒有單獨見劉玉媛,一來她不想見她,二來待四姐姐被喊來後來通知開席的丫鬟們也到了,大太太領著姐妹幾個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這一路上自然不好說什麽事的。


    待新婚夫婦二人吃過席麵,又被安排著在劉玉真的閨房裏歇響,啟程回家時已經是下響午了。


    大太太給準備了一車的好東西,吃的用的應有盡有,騾車裏塞不下另派了兩輛車跟在後頭,所以相比來之前車上的擁擠,如今劉玉真手裏隻抱了兩個匣子。


    “這是什麽?”自從上了車後就一直嘴角彎起的陳世文問她。


    劉玉真道:“是母親親手做的雞蛋糕,讓我帶回家裏吃。”


    陳世文博回憶著那個慈眉善目的婦人,感歎道:“嶽母很疼愛你。”疼愛到今日一改此前的精明模樣,在他麵前近乎討好,送人出門的時候眼眶都是紅的。


    劉玉真摟著小箱子,懨懨道:“自幼我便與母親相依為命。”


    一個“相依為命”無需多言,陳世文便了然了,過了一會兒問道:“嶽父去了有十多年了吧?”


    劉玉真有些不解他怎麽問起這個了,但還是提起了幾分精神答道:“嗯,父親去了有十年了。”


    陳世文半摟著她,道:“那他的忌日是何時?今日我隻在他的靈位前叩拜,身為半子很該去墳前上柱香才是。”


    劉玉真有些感動,劉大老爺是英年早逝,而且老太太還在呢,都是初一十五上柱香,不大祭的。陳世文能想著到他墳前祭拜,也算是有心了。


    “父親的忌日是在二月十六。”


    陳世文想了想,笑道:“今年的二月十六我趕不及,那便定下是明年吧,沒準到時還能給嶽父帶去好消息。”


    這好消息自然是榜上有名了,劉玉真也笑盈盈地看著他,道:“夫君你就這麽有信心?”


    陳世文自信一笑,“你就等著別人稱你為‘夫人’吧!”


    時人稱正房為“太太”,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稍小一些的就是大奶奶、二奶奶,隻有誥命才能被尊稱一聲“夫人”。但朝廷隻封五品以上官員的祖母、母、正妻為誥命,五品以下則為赦命。


    老太太、周大太太隻是赦命,所以都不能被人尊稱為“夫人”,這就和男子非宰相不能被人尊稱為“相公”一樣。


    可以把“夫人”稱為“太太”,但不能把“太太”稱為“夫人”。


    那可是要命的事。


    陳世文居然讓她等著,可真有信心。


    劉玉真不知不覺地笑了起來。


    ******


    夫婦二人到家之後天色已晚,但正房裏裏燈火通明,一大家子都等著他們用膳。


    陳世文有些歉疚,道:“祖父、爹、娘、二嬸你們不用等我們的,可別餓壞了身子骨。”


    “我們都不餓,剛才那顧廚娘端了些糕來墊了墊,快過來吃吧,有你愛吃的豆子湯。”張氏笑嗬嗬地招呼著,“你們再不回來啊,孩子們都要哭鼻子了。”


    “不哭!”在張氏懷裏埋頭吃糕的康哥兒大聲道。


    “好好好不哭,祖母的乖孫最乖了。”張氏忙安慰著,康哥兒聽罷又低頭吃起糕點來,糖糕渣子掉落在衣服上,被張氏珍惜地撿起來放嘴裏。


    站在旁邊的慧姐兒看看祖母,又看看剛回來的兩人,小聲喊道:“父親。”


    陳世文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道:“喊過你母親了嗎?”


    慧姐兒於是又喊了蚊蠅般的一聲:“母親。”


    陳世文還是有些不滿,但劉玉真對這個進度還是滿意的,彎腰道:“慧姐兒真乖,母親給你帶了曾外祖母和外祖母給你的禮物,等會用完膳就去房裏拿可好?還有好吃的雞蛋糕。”


    “康哥兒也要吃!”一聽到吃,胖嘟嘟的康哥兒就坐不住了,手裏抓著糖糕跳下張氏的膝蓋,咚咚咚跑過來撲過來在劉玉真的新衣裳上印了兩個髒手印:“快去拿!”


    沒等劉玉真反應過來,陳世文略有些發冷的聲音就響起,“康哥兒,為父教過你的這是你的母親見麵要行禮,還有要吃晚膳了,點心明日再吃。”


    康哥兒撇撇嘴,張嘴欲哭但看到陳世文的臉色之後又機智地停住了,咚咚咚又跑回去窩在張氏的懷裏埋著頭不理人。


    “康哥兒——”


    陳世文一發怒所有人都愣住了,他這幾日積攢的不悅眼見著就要爆發,張氏急忙道:“誒呦你凶孩子幹嘛呢,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麽,過些日子就好了。三兒媳婦你還沒吃飯吧,快吃飯,啊,吃飯。”


    劉玉真暗暗扯了扯陳世文的袖子,柔聲勸道:“夫君孩子還小呢,慢慢教就是了,今日天也晚了,這一大家子都在等我們用膳呢。”


    陳世文皺著眉,深吸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麽。


    一家人安安靜靜地用完了晚膳。


    ******


    飯畢,一家四口回房說話,此時康哥兒已從剛才的害怕中回轉過來了,任由陳世文牽著走,見狀劉玉真也牽起了慧姐兒,兩人跟在後頭緩步入門。


    屋子裏,桂枝已經把劉府送的回禮堆放在桌麵上,大房準備了一份,二房準備了一份,所以桌子上滿滿當當的。


    大房和二房都是給康哥兒準備了不會出錯的筆墨紙硯,給慧姐兒準備了小姑娘喜歡的鮮亮衣裳首飾和金項圈,鋪開了在桌子上件件光彩奪目。


    慧姐兒的小手緩緩拂過一個白中帶綠的蜻蜓簪子,那是大太太準備的,那蜻蜓趴伏在精致的絨花邊上,其下墜著長長的流蘇珠子,很適合紮著包包頭的小女孩兒。


    “這個是芙蓉蜻蜓簪,這是雕刻的蜻蜓,這些絨花是按照芙蓉花的樣式製的,很適合小女孩兒帶,我小時候也有一套。你這一套是蜻蜓的,我那一套是蝴蝶的,這是我的母親,你外祖母給你準備的,慧姐兒喜歡嗎?”


    慧姐兒沉默著不說話,但是她那眼睛、小手不舍得離開的模樣真真是讓人愛憐。


    劉玉真繼續柔聲說道:“那明天給你紮兩個包包頭,我們明天就帶這一套首飾好不好?穿上新衣裳帶上新首飾,讓祖母和爹爹他們看看,可好?”


    慧姐兒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康哥兒扒著桌沿望著上麵的五彩繽紛,不滿道:“康哥兒也要!”


    “康哥兒也有,”劉玉真打開一個盒子,取出了一副長命鎖,道:“這也是外祖母給的,在佛前供過了,能保佑你平安康泰。”


    康哥兒看著自己也有,於是就高興了,然後目光放在了另一側的筆墨紙硯上,問道:“這是什麽?”


    陳世文在一旁答道:“這是筆墨紙硯。”


    筆墨紙硯,康哥兒念了一遍但很明顯他並不明白是什麽,見狀劉玉真解釋道 :“這是讀書習字用的,康哥兒喜歡讀書習字嗎?像爹爹一樣讀書考狀元。”


    “喜歡!”康哥兒的雙眼頓時就亮晶晶的,不管是曾祖父、祖父母還是周圍的長輩,都和他灌輸著父親讀書好、考狀元之類的話語。


    這讓小小年紀的康哥兒極為崇拜父親,喜歡和父親有關的一切,也對讀書有著濃厚的興趣。


    陳世文摸摸他的頭,不再說話。


    給孩子們分完禮物,將人抱回去安睡,夫婦倆便洗漱準備歇息了。劉玉真一邊伺候著他褪去外袍,一邊和他小聲說話。


    “夫君,我今日聽二嬸說府裏已經給遠哥兒開蒙了,老太太讓我問夫君你是怎麽想的。”


    陳世文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淡淡道:“老太太怎麽說?”


    劉玉真照著話說了,“老太太說府裏請了位西席,這人早些年也教導過夫君,是個秀才呢。不如就把兩個孩子送去劉府和幾個孩子一並讀書,夫君意下如何?”


    陳世文由著她褪去外袍,撩起銅盆上的水洗了手,點頭道:“孫秀才這人我知道,康哥兒頑劣並不適合,晚兩年再說吧。”


    晚兩年不管是他高中還是落榜,都能給康哥兒更好的,所以他對劉家的這個提議拒絕得毫不猶豫。


    劉玉真看他這麽平靜,又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頓時便心中有數了,覺得母親說的有道理,多和他商量家裏頭的事。


    “那,二嬸嬸說的要把兩孩子接過去教養一事?還說要配幾個懂事的丫鬟和小廝,夫君你是怎麽想的呢?”


    “推了吧。”沒等聽完陳世文就斷然拒絕。


    劉玉真不解,追問道:“兩個孩子是陳家人,長輩俱在夫君不願讓劉家撫養這情有可原,不過妾身不明白為何夫君把孩子們身邊的人都打發了呢?”


    “妾身打小身邊便有教養嬤嬤、奶嬤嬤、兩個大丫鬟兩個小丫鬟,這些都是近身伺候的,慧姐兒小時候也有我也見過,怎麽都不見了呢?”


    這是她很奇怪的一件事情,乘著這個機會不斷地追問。


    陳世文手一頓,水珠從指間滑過滴在光滑的水麵上,讓那平靜的麵孔呈現出扭曲變形的模樣。下一個瞬間,視線中出現了一方柔軟的棉巾,他伸手接過略擦了擦扔到了銅盆裏,濺出一片水花。


    隨後動了動肩膀,伸長了手在頸後按了兩下略扭了扭頭,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


    ……居然還使性子不說話了,劉玉真執拗起來緊跟在他身後柔聲埋怨道:“夫君,你還沒回我呢,莫不成,莫不成我還不能知道了?這大戶人家的姑娘誰不是從小一腳抬八腳邁的。”


    “難道你要讓我以後都不給孩子們配丫鬟小廝不成?那可是不行的,往後如何出門見人?我的脊梁骨都會被人戳歪!”


    看著新入門的小妻子一副委屈的模樣,陳世文覺得有些頭疼,不是不能告訴她,隻是這事複雜得很,不知如何說起。


    他拉著她的手,她順著他的手勁在對麵坐下,歪著頭看他,靜等他開口。


    半響,陳世文歎道:“這事說來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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