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遠說:“我媽變性子了?變好了?”


    梁母說:“變什麽性子?你媽都幾十歲的人了,還能變什麽性子?不過呢,她確實比之前好多了,她現在說話、做事慢悠悠的,倒是沒有從前那麽叫人看著頭疼了,但其他方麵還是沒變。”


    “既然我媽性子沒變,那古會計看上她什麽?”秦遠說:“你們都不覺得這事兒透著古怪嗎?”


    “我覺得啊,不過我們覺得古怪有什麽用?你媽說了,人家就是看上她人好,又老實又本分又顧家又會攢錢,還說結了婚以後要把古會計的錢都捏在手裏呢!”梁家大弟嗤笑一聲,又道:“村裏人都說古會計是被鬼迷了心竅,要不然,長眼睛的人會想娶你媽?”


    梁杏子確實生的難看,不過被自己兒子這麽說自己女兒,梁母還是不太高興的說道:“你別這麽說杏子!咱們鄉下人結婚,哪個要管好看不好看了?當初杏子也不好看,還不是嫁了個獵戶,家裏日子多好過啊。要我說啊,說不定杏子就是有那個富貴命呢?小遠啊,你不用擔心你媽,你媽要是能嫁給古會計,對大家都是個好事啊。”


    梁家大弟說:“這倒是真的,要是她能結婚,就不用賴在爸媽家裏了。”


    “別說這種話!”梁母笑著說:“古會計人很好的,長得也不錯,斯斯文文的,像個讀書人,村裏老的小的都挺喜歡他的。我記得他媳婦兒是五年前走的,都這麽久了,也該再娶一個了。古會計自己有一兒一女,女兒嫁去縣城了,兒子好像考上大學去外地了。總之啊,都是很有出息的。你媽跟他結了婚,以後有人照顧,小遠你在省城也能放心不少,是不是?”


    許菱雙撇了撇嘴沒說話,梁母對兒女這麽護短,怎麽梁杏子丁點兒都沒遺傳到她的好處呢?


    不過,既然這個古會計條件這麽好,這事兒就更古怪了啊,他就算再婚,又怎麽看得上梁杏子?


    先不談美醜的事情,人家斯斯文文一個會計,兒子還是個大學生,這麽好的條件,他難道不想娶一個賢惠一點的人回來顧家嗎?


    顯然,秦遠也是這麽想的,他皺著眉頭看了看田間地頭,然後轉身對許菱雙說:“走,去看看古會計是個什麽樣的人。”


    “不先去問你媽?”許菱雙道。


    “問她?她見到我隻會罵人。”秦遠拉著許菱雙的手,朝公社辦公室那邊走過去。


    剛巧路上遇到了放牛回來的梁杏子,她優哉遊哉的趕著兩頭大水牛,看上去神氣活現的。


    就像梁母說的那樣,她身上穿著一件黃色碎花褂子,褲子是暗紅色的,打扮的喜氣洋洋,頭上的草帽也是簇新的,估計也是那個古會計送給她的。


    許菱雙低聲說:“你媽倒是真的收到不少禮物呢,看看這一身上下,都是簇新的。”


    秦遠皺著眉頭,原本想繞過去,不過梁杏子先一步看到了他。


    一看到這個大不孝的兒子,梁杏子立刻拿著手裏的鞭子指著秦遠喊道:“你這個小畜生怎麽回來了?”


    這話原本很難聽,但梁杏子現在說話非常慢,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吐,一句話說完,原本罵人的意思倒是褪了一半,確實比之前溫和很多很多。


    這方麵許菱雙是很有經驗的,女性想要變溫柔,最簡單的做法就是壓低說話聲音和將日常的行為舉止、說話速度放慢下來,隻要能做到這些,就跟風風火火、大大咧咧沒有關係了,也能平添幾分女人味。


    秦遠說:“外婆給我發了電報,說了你要結婚的事情,讓我回來幫你做主。”


    聽到這裏,梁杏子兩眼一亮,笑了起來:“沒錯,我要結婚了!你是我兒子,等我結婚之後,我要跟古會計去省城玩幾天,你要接待。還有,我結婚會在村裏擺酒,你也要回來吃酒。我已經跟你妹妹說過了,她到時候會帶著一家三口過來吃喜酒。”


    “吃喜酒沒問題,去省城玩也沒什麽問題。不過,媽你確定古會計是真心想跟你結婚嗎?”秦遠平靜的問道。


    梁杏子臉一垮:“你這是什麽意思?我要結婚,礙著你什麽事了?為什麽不讓我結婚?”


    “我沒不讓你結婚,我隻是希望你能弄清楚一點。那個古會計跟你以後能不能過到一起去……”


    “你那個沒用的爹都找到相好的了,為什麽我不能找?我不但找了相好,我還要趕在他前麵結婚!”梁杏子語出驚人。


    秦遠又是一驚:“我爸也有對象了?怎麽沒人告訴我?”


    梁杏子冷眼看著他,很不高興的說道:“所以,這個婚我是一定要結的!你這個小畜生管不著!”


    說完,她就揮著鞭子,慢悠悠的趕著兩頭牛過去了。


    許菱雙說:“如果他們都能再婚,也是好事啊。好了,你別皺著眉頭了,咱們先去看看古會計吧。”


    許菱雙跟秦遠問了人,在公社辦公室找到了古會計。


    不過,這個古會計非常出乎他們二人的意料。


    之前,秦遠認為會跟他媽結婚的人,肯定是個不懷好意的,看上去奸猾的那種人,誰知道一眼看過去,古會計居然是個非常樸實又和氣的人。


    古會計有四十五了,以前讀過高中,後來起公社,他人好背景又好,就被弄來做會計了,一做就到了現在,據說這麽多年來兢兢業業,從未出過差錯,還被縣裏表揚過呢。


    因為坐辦公室不用怎麽曬太陽的關係,所以古會計比村裏的同齡人白淨不少,也年輕不少,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一說話就笑嗬嗬的。


    見到秦遠和許菱雙,古會計立刻說:“你是梁同誌的兒子秦遠吧?我在梁家見過你的照片。真人倒是比照片看上去更氣派一些,啊,這位就是你的愛人許醫生了吧。真是幸會幸會!”


    秦遠跟他握了手,又介紹了一下許菱雙,然後就說:“我過來,是想跟古會計談談我媽的事情的。聽說,古會計要跟我媽結婚?”


    古會計很明顯被嚇了一跳,他甚至突然站了起來,連椅子都被他帶倒在地上。


    “你說什麽?結婚?我要跟梁同誌結婚?哪有這回事?這……這怎麽可能?”古會計驚得站都站不穩了。


    秦遠察言觀色,見古會計的樣子倒是不像在騙人,他便說:“古會計你不知道?可是現在村裏人都知道這件事了,我外婆還專門發電報給我,讓我回來給我媽做主這件婚事呢。”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而且,我跟梁同誌什麽事情都沒有!我怎麽會跟她結婚呢?”古會計說:“我都答應過我兒子了,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婚的!”


    “古會計,你不是在跟我婆婆處對象嗎?”許菱雙說:“我們一路走過來,大家都是這麽說的,還說古會計為了跟我婆婆處對象,給她買了很多東西,新衣服、新鞋子剛才我們也見到了。而且,你還專門讓我婆婆去做輕鬆的活計。你沒跟她談對象,為什麽要送那麽多東西給她?”


    古會計快要哭了,他看著秦遠,很慌張的解釋道:“秦營長,你一定要聽我解釋!我真的跟你媽什麽事情都沒有!更沒有處過什麽對象!我都這個歲數了,還處什麽對象啊?說出去我不嫌丟人,我也要為我兒子女兒考慮啊!我給你媽媽送禮物,因為我想通過她,找許醫生給我妻子的母親看病!之前我都說的清清楚楚了,你媽也說了,隻要我哄得她高興,她就會讓許醫生回來給我嶽母看病的!我剛才見到你們,還以為是你們是來給我嶽母看病的!”


    秦遠跟許菱雙麵麵相覷,秦遠更是有些無力的坐在了屋裏的椅子上。


    好一會兒,他說:“我就知道這事兒有問題,沒想到居然是這樣。”


    “請你相信我,真的,我絕對沒有跟梁同誌說過什麽處對象的事情!從我第一次去找梁同誌談事情,我說的就是想找許醫生看病的!真的,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絕對絕對沒有別的意思!”古會計慌得麵色煞白、冷汗直淌,生怕惹惱了秦遠和許菱雙,到時候不給他亡妻的母親看病了。


    許菱雙說:“古會計,你別慌,我還是相信你的話的。你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跟我婆婆不像一種人,本來也不可能談對象啊。”


    “你能這麽想就好了,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每次給梁同誌送禮物,都會反複問她許醫生什麽時候有空,什麽時候能回來給我嶽母看病。梁同誌總說,再過幾天就好了,再讓她高興一下就好了。我見她一直不叫許醫生回來,以為她是嫌禮物太少,所以我幹脆求了公社書記,把放牛的活計交給梁同誌做了。”古會計忽然哭了起來,他捂著臉羞愧的說道:“我……我在公社做了這麽多年,從未以權謀私過,這一次……這一次……”


    秦遠歎口氣,道:“算了,這些都是小事,古會計也不要自責了。我媽倒也確實身體不好,公社照顧一下病人,讓她做輕省的活計,也是正常的。”


    古會計鬆了一口氣,道:“你能明白就好,能明白就好。”


    許菱雙說:“古會計,我在省城醫院工作的事情,大家應該都知道的。老人家想看病,你們可以去省城找我的,不用求這個求那個,這麽麻煩的。”


    “我嶽母摔斷了腿,在縣城看了很久都沒有起色。她年紀大了,又不能開刀,加上又坐不了車子,所以我們沒辦法送她去省城。我才想著請許醫生回來……可是我們又不認識許醫生,隻能找梁同誌了。”


    “你嶽母在什麽地方?我現在就可以去給她看看腿。”許菱雙說:“反正現在還早,要是離得近,過去看看也很方便的。”


    古會計高興極了,他立刻忘了之前的那些事,領著許菱雙和秦遠開車去了隔壁村他前妻的娘家。


    古會計的嶽母已經七十多歲了,之前摔斷了髕骨,縣城醫院建議她開刀,但是老人家害怕,加上身體素質也不行,所以就沒開刀,采取了保守治療的方法。


    偏偏回來之後又養的不太好,到現在斷骨雖然好像長好了,但右腿卻完全不能動,也走不了路,成天隻能坐在家裏。


    這老人家呢以前很活潑的,沒摔跤之前,她每天都要在山上撿柴火,回家還要種菜,現在變成一個廢人,她接受不來,就整天在家哭。


    古會計跟前妻感情深厚,所以哪怕妻子去世五年了,但他還一直把嶽父嶽母當成自己的親生父母那樣看待,沒事就跑來看看他們。


    見嶽母那麽痛苦,古會計就找人想點子,人家提到了許菱雙,所以他就去求梁杏子了。


    許菱雙在屋裏給老人家看了腿,她很著急的問道:“怎麽樣?我的腿還能治好嗎?以後還能走路嗎?”


    許菱雙說:“老人家,你的髕骨已經長回去了,現在主要問題是出在旁邊的韌帶上麵。之前摔傷的時候,如果開刀,就可以將韌帶複原。但因為沒有開刀,加上傷後強行挪動這條腿的關係,導致韌帶變形了。”


    “哎呀,許醫生你說這麽說,我又聽不懂,我就問你一句,到底能不能治?”


    “治是可以治的,我可以用針灸加上藥敷的方法慢慢幫你治,但是療程會比較長。一開始呢,每兩天就要針灸藥敷一次,這樣過兩個星期,改成一周兩次,再過兩個星期,就變成一周一次。前前後後呢,至少要花兩個月的時間。”許菱雙說:“這是先將韌帶複原,之後還要配合複健,算上總的時間,怎麽也要三四個月吧。”


    古會計聽了倒是很高興,他說:“能治就好!能治就好!”


    許菱雙看向他:“怎麽治?我住在省城,她住在這裏。”


    古會計一愣,他嶽母也愣住了。


    “許醫生啊,沒有別的法子了嗎?”古會計問道。


    “別的法子也有,就是做一個小手術修複韌帶。”許菱雙說:“等出院之後,也是積極複健,就可以好了。”


    老人家立刻喊了起來:“我不做手術!要拿刀割開的肉,我不做手術啊!我不做手術!”


    許菱雙說:“古會計,修複韌帶是個小手術,在縣醫院就可以做。治療時間短,恢複期呢倒是一樣的。總之,要麽你們就帶她去縣醫院做個小手術,要麽就想辦法帶她去省城住下,我才有可能用中醫的方法給她治療。”


    老人家說:“我在鄉下你就不能給我治了嗎?我不去省城啊,我坐不了車子,我一坐車就頭疼,就發暈!”


    都說老小老小,老人年紀大了以後就會變得跟小孩子一樣任性,所以許菱雙笑了笑,沒說話,隻是直接走出了屋子。


    秦遠在院子裏等她,他說:“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反正治療方案都給他們了,隨便他們自己怎麽選了。”


    “是啊。”許菱雙說:“這是小事情,現在關鍵問題是你媽。還有你爸爸找對象的事情……”


    秦遠歎口氣說:“我真不想理會這些事,先不管我媽了,既然古會計已經知道這個誤會了,自己應該會去跟她解釋的。走了,我們直接回雙井村。”


    他們走出這戶人家的院子,古會計忽然從後麵追上了上來:“許醫生!等一等!”


    許菱雙和秦遠站定,她說:“還有什麽事嗎?”


    “我在想,能不能開點兒什麽安眠藥之類的東西給我嶽母。車子呢,我女兒是可以借到的。隻要讓我嶽母昏睡,我就能把她送去省城。到時候,想法子在那邊找個屋子住下來,然後就可以去找許醫生治病了。我兒子在省城讀大學,我女兒呢,現在肚子大了不上班了,可以去照顧兩個月的。”


    “安眠藥的效果因人而異,不過你嶽母要是以前沒吃過,說不定效果會很好,可以去縣醫院給她開一點兒。”許菱雙說:“村裏人倒是沒有說錯的,古會計你果然是個好人。對自己的嶽母這麽好,她自己也有兒女,沒想到要你這女婿來幫她做這麽多事。”


    “嗨,我媳婦兒走得早,我代替她孝敬一下父母,也是應該的。”古會計說:“要是我能在省城安置下我嶽母,到時候許醫生能不能上門去給我媽針灸治療?畢竟,她腿腳不方便,我女兒也大著肚子……”


    “當然可以啊,我們醫院也經常會出診的。”許菱雙說:“我就在軍區醫院骨科,你們要是去了,直接過去找我就行。”


    “好,謝謝許醫生。”古會計總算笑了起來。


    秦遠和許菱雙回到雙井村,大家已經從地裏收工回來了。


    見到他們倆,秦安康高興的不得了,趕緊把他們倆拉進院子裏,又著急的問道:“菱雙現在身子怎麽樣?晚上想吃點啥?小叔做給你吃!”


    許菱雙給他看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又笑著說:“我很好,寶寶在肚子裏也很好,小叔放心吧。至於晚上吃什麽,有什麽吃什麽唄。”


    “那咋行?”秦安康在家裏轉了一圈,說:“你們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又沒買肉你說我做什麽給菱雙吃嘛!算了算了,我去你三婆家看看今天有沒有豆腐。”


    秦遠說:“小叔不用忙了,菱雙不缺營養,我們回來就住一個晚上,明天早上就回去了,今天隨便吃點什麽都行。”


    秦安康說:“那我多打幾個雞蛋給菱雙吃。”


    “好啊,謝謝小叔。”許菱雙笑盈盈的卷起袖子,“我給小叔幫忙啊。”


    “不用你不用你,你快坐著休息。做個飯而已,要你幫什麽忙?”秦安康說:“對了,你們怎麽突然回來了?”


    秦遠把梁杏子要結婚的烏龍事說了一遍,又道:“我媽還說,我爸找到人了,這是真的嗎?”


    “應該沒有這回事吧,我們就住在邊上,要是大哥找到人了,我怎麽可能不知道?大哥天天就是幹活,下雨天就來我這裏坐著跟我說說話,倒是沒見他跟什麽女同誌來往的多的。再說了,你知道的,村裏什麽事都瞞不住的,要是大哥真的找人了,估計人人都知道了。”


    秦遠說:“不過我剛才下車的時候,見爸的院子門是鎖著的,這個時間,他能去哪兒呢?”


    秦安康說:“這我就不清楚了,你們先坐著吧,我給你們倒水喝。”


    吳田七已經去鎮上的中學讀初一了,每個星期隻有周末才會回家,所以現在家裏就秦安康一個,不過他隻要下雨天就會去學校看看吳田七,父子兩個的感情還是那麽好。


    吳田七學習起來很用功,據說現在長個子了,所以瘦的厲害,秦安康就想請秦遠幫忙從省城買奶粉,好給吳田七補補身體。


    許菱雙說:“這種事哪裏用小叔說?奶粉、麥乳精、蜂蜜我們都帶回來了,我跟秦遠去車上拿給你,到時候帶給田七就行了。”


    說完,許菱雙就跟秦遠走出了院子。


    他們這次回來的太突然,其實什麽都沒帶,不過許菱雙的空間裏倒是放了一些營養品,所以就坐上車打個掩飾,將營養品拿了兩份出來,另一份當然是送給姚翠花她們母女幾個的。


    秦家老屋被母女三個收拾的整整齊齊、幹幹淨淨的,見到許菱雙,兩個妹妹都抱住她的胳膊問東問西,又問許香萍在省城上班、結婚的事情。


    許菱雙一一說了一遍,又道:“既然你們都這麽想香萍,不如明天早上跟我們一起坐車過去看看她。”


    姚翠花擺擺手說:“去不了去不了,最近天氣這麽好,都是大晴天,可不能耽誤了掙工分。”


    許菱雙說:“媽,現在你們兩個人掙工分,三張嘴吃飯而已,還有我跟香萍補貼,不用這麽辛苦吧。”


    “我正想跟你說呢,以後你就不用補貼我們了,四妞還小,又吃不了什麽飯,我跟三妞掙的已經足夠了。”姚翠花笑著說:“你快要生孩子了,以後家裏開銷大,你要留著自己花。”


    許菱雙說:“四妞是不是夠年紀可以去上學了?”


    “還早呢,村裏一般要再大一歲才去讀書的。”許三妞眼睛一亮,“大姐,是不是要讓四妞去讀書啊?”


    “是的,現在恢複高考了,以後讀書的人肯定會越來越多。四妞趕上了這個時代,那就應該要好好讀書。”許菱雙說:“對了,三妞,我聽說你之前也跟著香萍後麵學了一些字,要是你想的話,你也可以去讀書的。”


    “啊?我這麽大的人了,再去讀小學,人家會笑話的。”許三妞紅著臉說。


    許菱雙說:“人家笑話怕什麽?隻要你自己想學就行。你已經有基礎了,要是插班去讀個三年級,以後說不定可以讀到小學畢業的。”


    許三妞搖搖頭說:“還是不要了,我現在隻想好好掙工分。要是我真的想學,我可以跟吳田七學的。他現在每個禮拜回家,還是會給我上課的。”


    許菱雙沒再繼續勸,隻說以後四妞讀書的費用由她負擔,就跟秦遠又回到秦安康家裏去了。


    秦遠和許菱雙在秦安康的院子裏喝了一杯水,秦富貴才從外頭回來,見到吉普車,秦富貴立刻興衝衝的跑進來了:“小遠啊!你回來了!”


    “是啊,爸,你身體怎麽樣?”秦遠站起來。


    秦富貴看上去神采奕奕、容光煥發,好像比之前年輕不少。


    看他這個狀態,許菱雙就想:說不定公公真的找到對象了。


    果然,秦富貴坐下來沒聊幾句,就有些靦腆的說起了對象的事情。


    “是咱們村的莫紅,你也認得的。她嫁過來沒幾年就死了男人,這些年一個人把一個兒子拉扯大,去年呢,她兒子入贅到城裏一個好人家去了。莫紅氣不過,不過兒子現在有了個好工作,她也沒辦法。可是辛辛苦苦熬了這麽多年,現在年紀大了,還是孤零零一個人,當初還不如丟下這個兒子,自己回娘家改嫁呢。”秦富貴抓了抓後腦勺,道:“我呢,是臘月裏頭去縣城買東西,剛巧遇到她一個人在路上一邊走一邊哭,都是一個村的人,就過去問問她是不是有什麽難處,這就熟悉起來了。”


    秦遠點頭道:“莫嬸子我知道,是個本分人。”


    “是啊,特別本分的一個人,又做的一手好飯菜。”秦富貴說起莫紅,忍不住滿臉堆笑,“我跟她呢,年紀是一樣大的,雖說老是老了,不過李書記也說過,人人都可以追求幸福的嘛。我跟她已經商量過了,到時候在村裏擺個酒,你跟菱雙也回來熱鬧一下,讓莫紅搬進我們家。畢竟,他們家那個破房子還是土牆的,住了這麽多年,實在是破的不行。”


    “隻要爸你想好了就行,我肯定是支持你的。”秦遠說:“我在省城,楓葉又是個不頂事的,以後有莫嬸子跟你互相照顧,我也能放心不少。不過,為什麽你們不打算登記?”


    秦富貴壓低聲音說:“是莫紅她兒子不同意的,之前我們去城裏看過她兒子,他說呢,我們倆可以搬到一起住,但是登記,他就不同意。莫紅雖然氣這個兒子,但也要聽他的話的。你知道的,我就怕委屈了她們女同誌,但她自己堅持這樣,我也沒辦法。”


    “那就按照莫嬸子說的辦吧。”秦遠道:“對了,爸,什麽時候正式介紹我們見個麵?”


    秦富貴說:“你這麽忙,你什麽時候還有空回來?要不就趁今天吧!反正她一個人住,我過去喊她!”


    說完,秦富貴就興衝衝的跑出去了。


    秦安康從灶屋走出來,道:“沒想到大哥真的找到人了,咋一點兒風聲沒透露出來呢?”


    秦遠笑著說:“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有多鄭重了,之前不敢說也是正常的。對了,爸都要再婚了,小叔你還是打算一個人過嗎?”


    秦安康道:“是啊,我習慣了,一個人也過得不錯。再說我身邊還有田七,要是找一個進門以後,她欺負田七怎麽辦啊?”


    秦富貴把莫紅叫了過來,她是個很樸素的中年婦女,穿一身藍灰色的衣服,半長的頭發編成麻花辮拖在背後。


    她個子不高,瘦瘦小小的,長得也不算好看,還有點兒顯老,不過她一直是個很和氣的人,村裏人對她的評價大多不錯。


    兩邊見了麵,莫紅一開始的羞澀就褪去了幾分,開始認認真真跟秦遠聊天了。


    許菱雙作為兒媳婦沒有插嘴的份兒,就一直安靜的聽,這一聽,倒覺得莫紅是個拎的清的人,比梁杏子不知道好到哪裏去了,也難怪秦富貴這麽滿意了。


    秦安康做好了晚飯,大家又一起吃了一頓飯,跟結婚有關的事情就在飯桌上全都談好了。


    秦富貴打算一個月後就擺酒,到時候莫紅就搬過來住。


    秦遠說:“結婚後,嬸子跟我爸去省城玩一趟吧。我這個做兒子的離得遠,也沒什麽能為你們做的。不過現在都流行結婚的時候出去旅個遊,你們也可以跟著趕個時髦。”


    莫紅很高興:“真的可以去嗎?會不會太打擾你們?我每次去看我兒子,他都會嫌我煩。”


    “當然不會打擾啊,都是一家人嘛。”許菱雙道:“嬸子到時候一定要去玩,我們家有房間,住得下。秦遠又有車子,去哪裏都方便。”


    “那……那就謝謝你們了。”莫紅高興的看向秦富貴,眼中的滿意是顯而易見的。


    當天晚上,許菱雙跟秦遠是在秦安康家的客房睡的。


    畢竟他們自己的家東西差不多都搬空了,就剩個空房子在那裏。


    倆人並肩躺在一起,秦遠熟練的給許菱雙揉捏小腿。


    也不知道他從哪裏聽來的事情,說孕婦的腿很容易浮腫酸痛,所以隻要他在家睡覺,就一定會幫許菱雙按上好一會兒——雖然許菱雙現在的小腿根本沒有一丁點浮腫。


    “秦遠,你爸以後找到老伴了,你也可以放心了。”許菱雙笑著說。


    秦遠說:“確實可以放心不少了。不過,真的沒想到我爸居然比小叔先找到老伴。小叔脾氣那麽好,我還以為他會先找到呢。”


    “小叔就是脾氣太好了,所以才不能找老伴兒,不然到時候還不是被人欺負?何苦呢?還不如一個人過。你爸就不一樣了,他吃過梁杏子的虧,以後肯定就不會了。”


    雖然時間還早,不過許菱雙還是泛起了困意,沒過一會兒就把自己的腿收回來,往秦遠懷裏一鑽,開始睡覺了。


    兩個人才睡著一個多小時,就聽見外頭有個熟悉的聲音在瘋狂的拍打秦安康家的院子門。


    “秦遠!秦遠你快出來啊!你媽瘋啦!”


    秦遠立刻坐了起來,許菱雙揉揉眼睛:“這不是你大舅的聲音嗎?”


    “是的,我出去看看,你繼續睡覺。”秦遠快速的跳下地開始穿衣服。


    許菱雙猛地清醒過來:“我不睡覺了,我要去看熱鬧!”


    “別鬧了,你懷著孩子呢,要好好休息。”秦遠把她回按。


    許菱雙說:“我可是醫生,你媽要是真的瘋了,我可以幫她看看的。”


    秦遠這才鬆開手,然後把人抱起來開始幫她穿衣服:“好吧。”


    兩個人穿好衣服跑出來,秦安康也出來了,打開院子門,就見梁家大弟舉著一個火把一邊哭一邊嚎道:“秦遠啊,你媽瘋了,我們管不了了!你快去看看吧!”


    “她做什麽了?”秦遠問道。


    “她穿了一身紅衣服跑去人家古會計的家裏,說今天晚上就要跟人家做夫妻。古會計嚇哭了跑出來,找公社書記幫忙。現在全村人都在那裏看熱鬧,你媽是真的瘋了!”


    秦遠開了車帶著大舅一起回到小廟村,古家的大門口人山人海,圍了少說半個村子的人,火把也不知道點了多少枝,到處明晃晃的。


    許菱雙說:“平時吃菜油舍不得,現在點火把看熱鬧倒是舍得了。”


    秦遠把她抱下車,道:“人太多,你要跟緊我。”


    “知道。”許菱雙有些興奮的握緊了秦遠的大手。


    他們從人群中擠進去,古家的院子門大開著,院子裏麵站著一個人,正是穿著一身紅衣正在嚎啕大哭的梁杏子。


    “媽,已經很晚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秦遠走過去,盡量溫柔的說道。


    梁杏子看了看秦遠他們三個人,然後哭的更大聲了:“他明明說要跟我結婚的,還給我買了紅衣服!我什麽都準備好了,他為什麽不娶我了?”


    秦遠覺得梁杏子根本就是匪夷所思,他就說:“媽,古會計送你衣服是為了找菱雙看病,他不是一直有跟你說清楚嗎?他沒有跟你處對象的。”


    “他有!他不跟我處對象他為什麽對我這麽好?還沒人對我這麽好過呢!你那個死鬼爹隻知道幹活,平時看都不會多看我一眼!但是古會計會誇我好看的,他說我穿這個紅衣服特別好看!嗚嗚嗚嗚……為什麽他現在又說不娶我了?為什麽?”


    不少村民都在外頭笑的前仰後合,很多人在起哄說梁杏子的閑話,還說她人醜不自知。


    秦遠固然不喜歡梁杏子這個母親,但外人這麽嘲笑,他也不會很高興。


    “媽,跟我回去吧,有什麽話回去再說好不好?”


    許菱雙忽然拉住他的胳膊,低聲說:“別說這麽多了,你上去把你媽弄暈倒,我要給她檢查一下腦子,我覺得她可能是真的有毛病了。”


    作為一個醫生,許菱雙說的有毛病通常都是指生病了,秦遠心裏微微一驚,但還是依言走過去,在梁杏子的脖子後麵用力一按,她就暈過去了。


    秦遠扛著梁杏子上了吉普車,跟大舅和許菱雙一起急匆匆的回到了梁家。


    梁父梁母在家急的團團轉,但是又怕丟臉,所以隻能在家待著。


    秦遠把梁杏子背進屋裏,梁父破口罵道:“一定要把她趕出去!實在太丟人了!這個女兒我不認了!”


    秦遠喝道:“外公,請你安靜一點!”


    梁父一愣,不過到底是敢怒不敢言。


    秦遠在屋裏點上了煤油燈,許菱雙仔仔細細的給梁杏子的腦袋做了檢查,之後她看向旁邊的秦遠,麵色不太好看。


    秦遠心裏一涼:“你這樣看著我,說明我媽病的不輕。”


    “很嚴重,她腦子裏麵長了一個腫瘤。”許菱雙說:“雖然是良性的,但位置不是太好,手術難度很大。”


    “如果不做手術呢?”


    “我在這方麵懂得不多,明天早上最好把你媽帶去省城,請沈主任看一下。”許菱雙說:“就是這塊腫瘤導致了她的精神問題。”


    “我就說媽怎麽會變成這樣,她以前雖然脾氣差人也壞,但不會做這麽糊塗的事情的,原來是腦子裏長了……”秦遠說:“行,明天早上就帶她去省城見沈主任。”


    他們原本是為了一樁喜事回來的,現在,雖然確實有一樁喜事,但沒想到梁杏子這裏卻變成了這樣。


    許菱雙見秦遠表情凝重,便握住他的手認真道:“幸好我們回來的及時,要是真的再過幾個月才來看你媽媽,到時候說不定就難以挽回了。趁現在腫瘤不大,手術的機會還是有的。”


    秦遠用力抱住她,他說:“我的心情很複雜,一方麵,我恨她,討厭她,但她變成了這樣,我又不能不管她。”


    許菱雙說:“就當我們是在幫助一些孤寡老人什麽的,逢年過節,你們部隊不是也經常要去各個街道獻愛心的嗎?反正是獻愛心,就別想那麽多了,當她是陌生人好了。”


    秦遠忍俊不禁,他被許菱雙這麽一勸,確實放鬆了不少。


    不過,開車把梁杏子帶回去這件事也不怎麽容易,她一醒來就吵著要去找古會計,最後是許菱雙說古會計去省城帶人治病了,才把梁杏子騙上車。


    在路上,梁杏子又鬧了好幾次,她時而哭時而笑,但更多的是一直在幻想自己跟古會計結婚以後的幸福生活。


    秦遠聽的又好氣又好笑,但總算還是平平安安把車開到了軍區醫院。


    一連串檢查做過之後,沈主任單獨見了秦遠和許菱雙,道:“你們要帶她去京市,這個手術我做不了,位置太刁鑽了。”


    許菱雙說:“沈主任的意思是要去找張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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