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從驍半夜才看到這條微博。


    拍了一天打戲的他回房間洗了個澡,連晚飯都沒吃,就倒床上睡去了。一覺睡到半夜三點——被餓醒的。


    他捧著涼透的晚餐胡亂吞了幾口,再叼著一支煙靠在陽台上刷手機。


    他還不是被圈了看見的。下午發完那條微博,他閑著沒事切了小號蹲在生肖cp大本營裏看他們畫的小條漫,這會兒頁麵也正留在那,一刷新就瞧見新的九宮格。


    兩條微博內容擱在條漫的最頂端,隨即就是一棟小房子,署名為紀蟲蟲的三頭身小人拿著棍子敲著桌子,對著另外一個惡狠狠地說:“陽光哪好了!我都黑了!”


    而盛小淮卻跪在搓衣板上,木著一張臉:“你再黑我也喜歡。陽光不好,我們打它去!”


    看到這裏,紀從驍忍不住笑出聲。這ooc程度……


    不過他也沒代入自己,隻當全新的角色看。不然……成天看他和盛淮的愛情故事,呃……他覺得他大概沒臉見盛淮。


    切回了大號。他一眼就瞧見盛淮的關注,當即點了一個回去,互關。順帶戳進盛淮的微博瞧了兩眼。


    除了最新那條,其他都是官方宣傳,沒什麽意思。他再往下拉了拉,忽然眉一挑,點開那個一群人刷著#終於等到你#的視頻。


    看時間是盛淮退圈之前。


    小圓圈轉了幾圈,緩衝好了。紀從驍彈了彈煙灰,漫不經心掃了一眼,眉頭一皺。


    簡單白襯衫的青年臉色有些憔悴,他靠坐在沙發上對著鏡頭微笑:“……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來,或者還會不會回來,你們別等了,我怕萬一給了你們希望,卻又要親手掐滅你們的期望,這樣太殘忍……”


    視頻很短,沒一會兒就播完了。紀從驍垂頭看著畫麵上年輕的盛淮,擰起的眉始終沒有鬆開。這視頻糊弄別人還行,但他一眼,就瞧出了不對勁。


    盛淮雖說平日裏也愛靠著沙發,但他也隻是肩部靠過去,脊背仍舊筆挺,不會像視頻裏一般,整個人都窩了進去。雖然看著是閑散,但實際上,更像是虛弱無力——不是身體上的,反倒是像被人抽走了精氣神一般,整個人沒有神,沒有支撐的東西。


    紀從驍回顧著盛淮退圈的原因——對外一致聲稱是太累了想要休息一段時間。


    這個理由再普通不過,通常是用來敷衍的官方借口,隻不過擱在盛淮身上,看著他視頻裏那副模樣,紀從驍又覺得或許這就是最真實的原因。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這一個時間點,大概是在《孔雀藍》拍完之後不久。抬手吸了口煙,煙灰不經意落在屏幕上,他伸手拂去,沒注意觸碰到播放鍵,低啞的聲音再一次在夜色中響起。


    “……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來,或者還會不會回來。你們別等了……”


    周遭靜謐一片,連蟬鳴都幾近消失。聲音更加清晰,連帶著其間的情緒,都被無限放大。


    他的聲音低啞,帶著輕微的無奈與失落。但若細細去辨,可以聽到被重重遮掩的傷懷,甚至,還帶著幾分訣別。可偏偏不正常的是,他的聲音裏,除此之外,還有濃重的不舍與挽留——不像是說話人,倒像是聽話人。


    矛盾。


    紀從驍狠狠吸了口煙,吐出煙霧。最後輕歎一聲,將煙蒂撚熄,手機塞回了口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對於他往日的隱瞞,盛淮向來體貼。所以這過往時光裏的秘密,何必再挖掘出來?做一回貼心小天使,也很不錯。


    反正,現在的盛淮,看起來沒毛病。


    ……


    盛淮完全不知道自己險些被扒了個底朝天,他正在攝影棚裏和喬譯聊天。定妝照拍完,兩人秉承著李導的英明教誨,多溝通溝通培養默契。於是順著劇本談及校園生活,再談起喬譯學生時期的好朋友紀從驍。


    “你們關係不錯?”盛淮說道。


    喬譯抬眼看他。


    盛淮彎了彎嘴角:“你是他向我提起的唯一一個朋友,言裏話外讓我多照顧著點。”


    喬譯聽著這話當即便笑了:“我這麽大人了哪裏需要照顧?分明他自己才跟個小孩兒一樣,任性。”


    “隻不過是愛玩了些,算不上任性。”盛淮為小朋友辯駁一句,爾後轉頭瞧著喬譯,唇角微勾,狀似無意道,“就是太傻,不知道防人。”


    喬譯不動聲色輕挑了眉梢。


    對於盛淮能夠在短短時間內得紀從驍認可這事,喬譯仍然抱有懷疑的態度。不是不信任紀從驍,而是作為好友,他必須得替紀從驍保留三分警惕,以免又遇上杜明景那樣的人渣。


    但在接觸之後,他也不得不感慨於盛淮周正的氣場和親和力。然而,他的警惕卻仍舊沒有打散,畢竟這個圈子裏會演戲的太多,而眼前人卻正好是其中翹楚。


    直到剛才——


    盛淮說紀從驍傻,不知道防人。


    這話可以當做是信口閑談,也可以聽成是警示。如果他坦坦蕩蕩,那便是對雙方共有朋友的親昵吐槽,如果他當真是利用紀從驍的人,那麽勢必會心虛,會被威嚇到,從此一舉一動都得仔細掂量。


    如果當真隻是表麵相交,那盛淮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


    喬譯唇角微微一揚,三分警惕盡數散了個大概。時隔多年,他的小夥伴終於迎來了第二個好朋友,真是不錯。


    隻不過,這好朋友似乎對小夥伴有不少誤解。


    喬譯眼神微妙地看了眼盛淮,搖頭道:“他才不傻,他那是看得透。”


    盛淮挑眉。這句話一落下,他幾乎立刻感覺到喬譯身上氣息的變化。在此之前,喬譯一直是端著的,謹慎尊敬,舉止禮貌,說話留了三分,便連微笑也是恰到好處的弧度,警惕又疏離。


    然而眼下,那眉眼的笑意裏多了幾分真實的情緒,仿佛一瞬間打破了豎在周圍的透明壁壘,敞開了自己的世界不再對他防備。


    一切隻是剛才那一句話。


    盛淮瞬間明了,喬譯和紀從驍的關係,遠比他想象的要好上不少。不由好奇,這兩人,分明看上去並不是一路。


    “我們啊……”喬譯抬頭望著窗外耀眼的陽光唇角揚起,“我們一開始互相看不順眼來著。後來,這家夥半夜胃疼,我怕他死在宿舍,連夜帶他去了醫院。這才關係好轉。”


    漫長的過往被這三言兩語輕描淡寫地帶過,雖然其中有不少可以詢問的地方,但盛淮仿佛隻聽見了那一個重點:“胃疼?”


    “嗯。胃病非常嚴重。但從來不肯好好吃飯,有時候零食能管一天,沒心情的時候一天不吃都成。”喬譯應了一聲,無奈道,“在學校我還能看著他一點,再不濟買好了送到他麵前總會吃,現在畢業了,離得遠,說他會聽,應得好好的,但從來不做。忒任性。”


    喬譯歎了一口氣。


    盛淮和紀從驍約飯的時間不少,但出門吃飯,總歸沒有不樂意吃的時候,也因此半點也沒察覺到這事。然而仔細回想一下,剁椒魚頭,麻辣小龍蝦,冰啤,燒烤,咖啡……盛淮不由折眉。這些無一例外都是胃病需要遠離的東西,而小朋友每次眼睛不眨地都能點上一堆,甚至還能吃個幹幹淨淨。確實是不怎麽聽話。


    不過——


    “他看起來也不像是會聽話的人。”


    即便是口頭上的敷衍也沒有。他曾無數次看見過杜明景或者葉卓叮囑紀從驍少喝酒,少熬夜,但無一例外,盡數被他一笑帶過。


    “看人。”喬譯意味深長道,“目前為止,就我所知,他隻聽兩個半人的。”


    “一個是我,一個是我們教授,把他當親兒子的那種。”


    “還有另外半個?”盛淮問。


    “杜明景。”喬譯回道,“當然,現在杜先生這半個算是沒有了。”


    “是嗎?”盛淮若有所思道。


    “他對盛前輩的感觀也非常好。”喬譯笑道,“他說,您身上有一種特質,沉穩又可靠,讓人不由自主去信任。能和盛前輩成為朋友是他非常高興的一件事。”


    稍稍潤色了一下當初紀從驍對他說過的話。喬譯絲毫不介意為好友刷一把好感。畢竟某人的朋友實在太少。


    盛淮唇角一抿,將方才腦中所想盡數拂開,唇邊露了個淺淡的笑:“是我的榮幸。”


    話音落下,擱在桌上的手機突然亮起。杜明景三個字毫不遮掩地躍動在兩人麵前。盛淮眉梢一挑,並不著急接。隻起身和喬譯道別:


    “跟喬先生聊天很愉快。”


    喬譯隨他一塊站起來:“盛前輩客氣了。您喊我名字就行。”


    盛淮也不客氣:“那我隨從驍一塊喊一句小喬了。”


    喬譯:“……”


    你估計不知道紀從驍喊的小喬是指大小喬的小喬……


    他微笑:“那我冒昧隨蟲蟲喊您一聲盛哥。”


    盛淮點頭,瞥了一眼躍動的手機:“那我先告辭了。”


    盛淮轉身離去,喬譯看著他劃開手機,接通電話,喊了一聲“明景”,語氣溫和,帶著些小小親昵,恰到好處地把握在朋友以上,戀人未及的境界。絲毫沒有半點瞧見來電時眸間瞬間泛起的冷意。


    果然不愧是盛神。


    喬譯輕嘖一聲。


    為杜明景點了一根蠟燭。轉頭便給自家小夥伴匯報見聞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白玫瑰在一起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將茶入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將茶入酒並收藏紅白玫瑰在一起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