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燃覺著周老板不僅是可可愛愛大小孩兒。


    這程度得是情話小掌門。


    來參觀都得交學費的那種。


    挺微妙的,這種感覺,有一點兒什麽在裏邊兒,說不清。


    就像一把野火在你前邊兒燃燒得豔豔,你想捧一把在手裏,但是又握不了太久,燙得不行還舍不得放。


    裴燃對周野就是這種感覺。


    他就是一把火,春天在心裏燒。


    過了一會兒數據導入完了,裴燃站起來把杯子之類的往廚房裏邊兒放。


    明天跟早飯的餐具一塊兒收拾,裴燃把小米洗幹淨了放進電飯鍋裏邊兒設好了定時。


    周野一直跟邊上看,偶爾搭把手,不經意的動作看著挺習慣。


    其實日子就是這麽過的。兩個人一起,加上薛定諤的一隻貓,等到他們能為另一個生命負責的時候,日子就該這麽過下去。


    酒和煙擺在一邊兒,人和人坐在中間。


    故事在嘴邊講得熱烈,笑容之間是心照不宣。


    “明天準備什麽時候去?”裴燃問了一句,“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家裏或者三流裏,我都可以待在裏邊兒等你。”


    “送我一段吧。”周野笑笑說,“這邊兒離我哥的房子挺近,送我到那裏再去三流,行麽?”


    裴燃點點頭,說了句行。


    這句話裏邊兒的距離很分明。


    不是他哥的家裏,是房子裏。不是送我回去,是送我到那裏去。


    裴燃心裏有數,其他的也不多說,他周老板樂意就行,別的不用太操心。


    畢竟周野挺大個人,該做什麽,該讓對象插手什麽,他心裏拎得清——不該的那些裴燃也不會去做,他不會讓他周老板不開心。


    這是一種俗成的約定,約定對象是周野和裴燃。


    戀愛裏挺需要這種默契。


    這會兒還早,睡覺還有點兒睡不著。


    裴燃給連了投影屏,放了一部電影之後開始玩兒手機——靠著他周老板,玩兒得都特別開心,說不出來的踏實和隨性。


    反正周野覺得他挺輕。


    玩兒到後來其實有點兒困意,手機這東西一般人玩兒多了會覺得越來越精神,但裴燃會覺得膩。


    “準備什麽時候睡?”電影過半的時候裴燃問了一句,“這會兒也十一點半了,我是說你過去吃個早飯就回,禮貌,也不用急。”


    周野樂了一下,裴燃挺少看見他這麽樂得不行,一下子也來了勁兒。


    “說真的,周野,從小到大真沒人說你笑起來特好看?”裴燃笑著說了一句,“我怎麽那麽不信。”


    之前他問過周野類似的問題,但周野說沒有,那會兒他就信。


    這下月色正好,朦朦朧朧一層光影。裴燃看著喜歡得不行,覺得周野這人說話也不太可信。


    哪兒就這麽漂亮的小孩兒沒人誇了。


    燃哥覺得不行。


    “不怎麽笑。”周野解釋了一句,“小時候沒遇到你。”


    裴燃笑著比了個大拇指,說了句行,還是我周老板行。


    “睡吧。”裴燃說,“外麵客廳的風吹著舒服,門就不關了。電腦連了三四部文藝片,夠放到天亮,我之前查了,可能有點兒聲音你會睡得好一些。”


    周野笑笑,說好,燃哥說的話都聽。


    裴燃原先是準備守著周老板等他睡過去。結果人還沒睡,電影的聲音實在聽著太催睡,裴燃自己先睡了過去。


    睡之前懷裏還抱著個周老板,手在背後一下接一下的拍。


    小時候他媽對他就是這樣哄著睡,再之後裴燃也沒哄人睡覺的經驗,隻記得這樣舒服得不行,一會兒就得睡著。


    其實這個姿勢對於抱著人的人來說不算舒服,裴燃睡得不算安穩。


    就睡了倆小時還做了一場夢。


    不算噩夢,就是一團光裏走不出去的迷茫和疑惑。


    還挺符合現在的心境的,這場夢。


    醒來的時候周老板已經不在懷裏邊兒,裴燃沒看時間之前還以為已經該起床。


    結果一看時間,兩點剛過三分鍾。


    裴燃坐起來看了眼外邊兒,挺高一人靠著站在陽台。


    這會兒外麵的燈也就亮了幾盞,天有點兒暗得厲害,還有點兒說不出的白。


    是周老板。


    裴燃被弄得有點兒氣不過來。


    說句通俗點兒的,就是氣得想笑,笑著又有點兒覺著氣。


    這個點兒了還沒睡,心疼是一定,再多的也不用細想,無非是他裴燃還沒法讓他安定。


    其實也正常,畢竟是沉屙舊疾。


    但裴燃還是覺得這人實在不會照顧自己。


    哪有人這個點了在陽台上吹著風拍雜誌封皮。


    裴燃這會兒已經挺清醒,坐起來穿了拖鞋往外走。走之前還特意看了一眼地,還行,周野好歹是穿著拖鞋出去。


    “什麽情況啊。”裴燃走到周野邊上說了一句,“醒來沒見著你,心裏都覺著空了一片地。”


    這會兒還能說上幾句,周野看了看裴燃,應該沒太生氣。


    其實這個擔心本來就有點兒多餘,裴燃的性子就不是愛生氣。何況這事兒也沒什麽可氣,再往大了說也就是在生病。


    “剛醒。”周野說,看裴燃看過來了之後又改了一句,“有點兒睡不著,沒事兒,別擔心。”


    “因為緊張?”裴燃問,“還是因為我。”


    “不知道。”周野說,“以前跟你睡不會醒,但我也沒什麽緊張的情緒。”


    “那就先不管。”陽台上有靠枕,裴燃直接坐在了上邊兒向周野伸手,“坐會兒唄,看看風景,這邊兒視野還行。”


    周野沒說話,拉了裴燃的手坐了下來,就坐在裴燃身邊的靠墊上邊兒。


    挺安靜。


    客廳裏電影的聲音還在繼續,裴燃低頭看了底下的畫麵,高樓往下墜,燈火臨人間。


    挺漂亮的,裴燃有時候睡不著也喜歡來陽台待會兒。


    周野看得很安靜,他整個人本身就沉靜。


    裴燃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但聽見他說了一句好看。


    偏過頭看見周野的視線,就看著他,有點兒專注得特別。一下子分不太清說的是裴燃還是人間。


    “回吧。”裴燃笑了笑,“還是再看會兒,都聽你。”


    “再看會兒吧。”周野笑笑說,“現在覺得靜。”


    “那行。”裴燃站起來往裏邊兒走,“我給你倒杯喝的,青啤加冰,這個點兒正好可以慢慢看夜景。”


    外邊兒是車燈和路燈匯成的天地,天地的盡頭是裴燃家裏的吊燈剪影。


    周野看了會兒裴燃的背影,說了聲行。


    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但還挺有趣。


    這種自問自答裏邊兒信你能聽見我的聲音。


    青啤加在玻璃杯裏,裏邊兒直接用冰櫃裏藏著的圓冰加進去。


    裴燃拿了一杯遞給周野,自己手邊放著另一杯。


    沒打算喝完。


    就喝一點兒給姓周的野貓嚐嚐鮮。


    “這塊兒是我二十一歲的時候貸款買的。”裴燃笑了笑,“老房區,停車場跟房子都不連一起。但那會兒就是喜歡,非要買這兒,為什麽說不清。”


    周野沒說什麽,喝了一口冰啤。


    挺涼,但挺清醒。


    “其實這兒沒裝修之挺像我爸媽的院兒。”裴燃笑了笑,“那個院兒後來給合並到了一起,賣給院兒裏的一戶賣茶葉的。他們跟我爸媽是朋友,把我爸媽的骨灰留了沒丟,實話說,挺感激。”


    “回頭帶你去看看唄,那地方再過倆月就拆了。”裴燃說,“拆之前帶你去見見我爸媽的麵兒。”


    周野慢慢把酒喝完了,說了句行。


    這事兒得鄭重,放以前那就是上門提親。


    不放心裏不行。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周野看著有點兒不舒服。


    臉色有點兒不太好,裴燃估計昨天晚上這人上陽台吹了半天風給鬧的。


    他笑著說了句你是不是該,往人脖子後邊兒揪了兩下。


    有點兒紅,還有點兒發黑的跡象。


    得是有點兒中暑。


    裴燃裝了點溫水,讓周老板把上衣脫了趴沙發上。


    這場景其實想過挺多次的,實話,但第一次看見是這麽個樣子,裴燃覺得有點兒樂得不行。


    他一笑,手上都有點兒沒勁兒。


    “周老板你別逗我笑。”裴燃變笑邊說,“就算是冷暑的暑氣也得揪出來,不然你一天都得沒勁兒。”


    周老板挺無辜的笑了笑,說好。


    趴得挺安穩,沒動彈。


    病人看著挺省心。


    裴燃用手指沾了點兒溫水,往周老板後背上的筋脈使勁兒。


    其實有點兒疼,到一些點兒了還得疼得不行。


    但周野一聲也沒吭,偶爾疼得厲害了也就是肌肉僵硬了一會兒,更難揪。


    揪完了後背紫紅了一片,裴燃等他把衣服穿上了就準備走。


    “還行麽?”裴燃問,“不成就下回再去,身體是第一,其他都邊兒去。”


    “沒事兒。”周野笑了笑,“還行,抓完就舒服多了。”


    “那就行。”裴燃笑笑,“我不太能忍痛,每次抓都得哼幾聲。”


    周野笑笑,沒說話。


    裴燃估計他還沒緩過來勁兒。


    “開我車去吧。”裴燃說,“正好今天去搖個牌。”


    周野點點頭,換了鞋之後跟著裴燃往下走。


    這會兒已經七點鍾,周遲那邊發了信息,說等他回來吃早飯。


    最後添了句爸也在。


    這是一種警告,在告訴周野別亂來。


    周野看了看裴燃。


    這有什麽,燃哥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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