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赦回過神,加快了抄寫的速度,待他合上書卷之時,祝淮也恰好睜開眼。


    祝淮迷迷糊糊地看著謝赦洗筆,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好像是來給人磨墨的,怎麽中途還睡過去了?


    丟人丟到家了。


    祝淮在心底暗罵自己沒用,總得做些什麽彌補一下自己在徒弟心中的偉岸形象。


    他揚起笑臉說:“今天為師送你們去重陽殿。”


    “謝師尊。”謝赦輕聲道。


    謝赦整理好書案,窗外也透進縷縷晨光,竟不知不覺已過了一晚。


    謝赦本以為自己抄的快些,就能讓師尊早點回房間休息,看來還是慢了太多。


    他把抄好的書頁小心地疊起,將《論劍道》擺在最上方壓著,便去喚寧九起床,一番整理,才去重陽殿。


    祝淮親自把謝赦和寧九送到,臨進殿門時,紫微從裏麵走出來,輕飄飄地看他一眼:“小燕子說你要給弟子上課,怎麽四處亂跑,忒不像話。”


    祝淮對他稍行一禮,感人肺腑道:“徒兒一晚上未見師尊,思之如狂,恍如三秋,如果不看師尊一眼,徒兒心中屬實難安。”


    說罷他還煞有其事地關切道:“不知師尊身上的病痛可好多了沒?”


    紫微:“……”


    紫微想罵他,卻如鯁在喉,最後一甩袖:“快走快走,平白惹我眼睛疼。”


    祝淮笑了笑,對徒弟們道:“你們師祖年紀大了,容易上火……”


    “那倆個臭小子還不滾進來!”紫微氣急敗壞地在殿內喊道。


    謝赦看不下去了:“師尊,我和師弟先進去。”


    祝淮慈愛道:“快去吧。”


    謝赦和寧九入內,紫微坐在椅子上臉色極差:“他又和你們說了什麽。”


    在大長老的目光如炬下,寧九抖了抖:“師尊說,師祖年紀大了,容易上火……”


    “需要喝點水瀾草熬成的湯。”謝赦在紫微發飆前接過話。


    紫微遲疑道:“他真這麽說?”


    謝赦:“是。”


    紫微頓了頓,心道孽徒還知道關心自己,倒也沒這麽不可理喻。


    謝赦趁機把花了一整晚的時間抄完的書頁和《論劍道》一起交到他手上。


    紫微看著手裏厚厚的一遝,難得對謝赦滿意了一次,但也沒好到哪裏去,給他們布置今天的任務,把柴房填滿。


    謝赦和寧九已經知道大長老的作風,因此未發一言,從其他弟子手裏領完斧頭,就朝後山而去。


    *


    許多弟子聽說今天給他們上陣法課的是霜雪尊,早早地就到了教室,還差點為爭幾個前排而打起來。


    這些內門弟子從入清源山起就聽說過霜雪尊的事跡,即便那時霜雪尊已不在清源山,他們也依舊十分向往。


    乍一聽聞傳說中驚豔絕倫的霜雪尊要親自來授課,他們可不得搶破頭,想在霜雪尊麵前混個眼熟,甚至還有許多今天沒排到陣法課的弟子都特意來蹭課。


    隻是他們左等右等,都沒有見到霜雪尊的蹤影。


    “昨日是誰通知的?是不是說錯了,霜雪尊其實不會來給我們上課。”


    “不應該呀,昨天是六師兄說的,他昨天正好去打掃掌門的議事殿。”


    “我不想白跑一趟啊,我為了霜雪尊都逃了滅絕師公的課!”


    教室裏竊竊私語,眾人口中議論的霜雪尊此時正慢悠悠地走來。


    他出現的那一刻,偌大的教室瞬間靜默,所有人的眼睛都緊緊盯著他,生怕錯過一秒。


    祝淮站上最前方,沉靜如墨的目光掃視下方一個個圓溜溜的腦袋。


    他不笑的時候,當真是清正素雅,非常唬人,大多數人都被他看得抬不起頭。


    不過祝淮今天可不是來嚇人的,他真的是來傳師授道,傳播知識的種子。


    隻是方法略有不同。


    祝淮覺得氣氛差不多了,開口:“我問大家幾個問題。


    “第一,學習陣法,最重要的是什麽。”


    有幾個膽大的弟子站起來回答問題,祝淮沒有告訴他們對與不對,緊接著又提出第二個問題。


    “第二,為什麽要學習陣法。”


    這次沒人敢答了,麵麵相覷,求知若渴四個字都寫在臉上。


    祝淮特意等了等,才道:“我來給你們解答,學習陣法,最重要的是要把陣法畫得漂亮,畫得完美。”


    弟子們紛紛愣住,他們從來沒聽過這種說法,以往老師總要求他們的陣法靈力充沛,從來沒說過要把陣法畫得如何好看。


    祝淮解釋:“舉個例子,在敵人麵前,你隨手畫的陣法標準美觀,完美無缺,光看著就賞心悅目,敵人此時定會覺得你功力高深,然後不戰自敗。”


    “真、真是這樣麽?”


    祝淮板著臉,說著騷話:“是的。所以第二個問題,我們為什麽要學習陣法,不就是為了能用一手漂亮的陣法嚇退敵人麽。”


    雖然從未聽過這種說法,但莫名覺得很有道理。


    弟子們本就全是祝淮的迷弟迷妹,現在聽他這麽一掰扯,頓覺醍醐灌頂,勝讀十年書。


    燕歸來剛到門口,就聽見祝淮這一番振聾發聵的發言,差點沒當場突發心肌梗塞去世。


    更絕的還在後頭,祝淮說為了鍛煉他們畫陣法的能力,要把他們帶到外麵寫生。


    燕歸來攔都攔不住,一窩蜂弟子和出獄似的跑出教室,根本來不及看他這個掌門一眼。


    隻有最後出來的祝淮注意到他,笑著打了聲招呼:“掌門好早,來視察嗎?”


    燕歸來皮笑肉不笑:“霜雪尊這是這是在?”


    “上課啊,”祝淮回道,“我昨晚回去一直在思考如何給弟子們上課,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回歸自然。”


    去他媽的回歸自然。燕歸來想笑都笑不出來了。


    現在整個清源山頭都是四處奔跑的弟子們,他們從來沒有在上課時間這麽肆意妄為過。


    原來上課時的外麵空氣,真的比任何時刻都清新。


    看著像猴子一樣亂竄的弟子們,燕歸來頭一次感到頭疼,偏偏罪魁禍首還是自己請來的。


    燕歸來道:“我很期待霜雪尊教出來的弟子。”


    祝淮:“我也是。”


    你也是什麽啊也是!燕歸來深吸一口氣,決定現在即刻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祝淮好心情地對他揮手:“掌門慢走。”


    送走燕歸來,祝淮看了眼亂糟糟的場麵,確實有點放飛,輕咳一聲把大家都集中起來,說這節課的要求。


    “下課後提交一份作業,畫什麽都行,隻有一項,不準跑去後山。”


    估計謝赦和寧九這會兒正在重陽殿和後山之間奔忙,祝淮不希望這些弟子過去打擾到他們。


    揮散弟子們,祝淮尋個安靜的地方坐著等待,因為太無聊,他又開始想念謝赦。


    他今早嗆了紫微幾句,萬一這老頭又把氣撒到謝赦身上怎麽辦?


    小老頭太記仇了,要不是這樣祝淮也不會忍不住去逗他。


    祝淮正胡思亂想著,數著頭頂飄過的白雲,突然察覺到有人接近。


    來人氣勢洶洶,麵容端正刻板,看上去約莫三十多歲,大步大步邁出金戈鐵馬的氣勢。


    祝淮側目看去,燕歸來追在那人身後,口中還嚷嚷著:“三長老,使不得啊,使不得!”


    原來是三長老。


    祝淮對他有點印象,或者應該說原身對這個三長老記憶頗深。


    三長老恪守禮教,凡事都很在意規矩和尺度,當初祝淮為愛頂撞大長老的時候,就被這個三長老用鞭子抽了一下。


    祝淮禁不住打了個寒戰,應該挺疼的,不然也不會這麽記憶猶新。


    祝淮看見三長老走過來時手裏還攥著根鞭子,下意識就覺得不好。


    靠,好歹大家都是同事,打打殺殺犯不上啊。


    當初祝淮挨那一鞭子是因為的確有錯,可他現在好端端的,怎麽就又惹到這位三長老了?


    三長老此時已經大步走到祝淮麵前,橫眉冷目道:“你還敢回來!”


    祝淮很真誠地問:“冒昧問一下,為什麽不敢?”


    天地可鑒,祝淮是真想知道為什麽不能回來,不過三長老肯定會錯了意,覺得祝淮在挑釁他。


    三長老墨守成規幾百年,從來不會給任何人麵子,尤其是祝淮還是他的小輩,他覺得自己更有責任替大長老管教這個曾經的清源山弟子。


    三長老揚起鞭子,往白石板上狠抽一下,塵埃飛揚,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溝壑,他說:“當年你執意離開清源山,大長老就說過不許你再回來,記起來沒?”


    要不怎麽說三長老不懂變通脾氣火暴,所有人都對祝淮歸來的事情稱讚不已,選擇性遺忘當初大長老說的話,隻有三長老幾十年如一日地記著。


    祝淮頗為同情地看著他:“師尊沒對你們說嗎。”


    三長老:“說什麽?”


    看來是沒說了,大長老裝病希望他回來,想來他這麽愛麵子的一個老頭,應該也不會對別人說這件事。


    紫微愛麵子,祝淮就隻能含淚背下這口黑鍋。


    三長老極不耐煩,道:“莫給我顧左右而言他。若今日你能接下我三鞭,我便對你回來一事不再多言,否則,給我即刻離開清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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