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問瑜將謝赦他們送到重陽殿外,叮囑道:“這個時候大長老應該在殿後的花園,你們過去便能看見。”


    謝赦點頭:“多謝。”


    他牽著寧九往裏走,小家夥仍在緊張著:“大長老雖然沒有三頭六臂,可是也怪嚇人的。”


    謝赦想安慰他幾句,剛好繞過一道碧門,便看見大長老正坐在不遠處的青石上,隻能把話默默咽下。


    “師祖。”他們齊聲道。


    大長老未曾睜眼,甚至連衣角都沒動半分:“去,把那裏的水缸全部填滿,不許用任何靈力。”


    謝赦朝一側看去,那裏足有三十幾個水缸,不用靈力的話要一整天才能填滿。


    寧九皺起眉,紫微問:“有什麽問題?”


    謝赦:“沒有問題。”


    紫微睜開眼,稀罕地瞧他一眼,沒說什麽。


    謝赦與寧九一人分到兩個木桶和扁擔,有弟子領著他們熟悉挑水的路線,接下來一天都得挑水度過。


    紫微全程坐在那塊青石上,既不看他們,也不說話,一整天下來甚至連姿勢都沒變過。


    祝淮親自去重陽殿接的人,到的時候謝赦與寧九已經出來了。


    他問:“第一天感覺如何?”


    寧九說:“師祖讓我們挑水,我們從早挑到晚呢。”


    祝淮笑著說:“累壞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他抬頭看向謝赦,笑容更深:“走吧。”


    回到謫仙台,祝淮拿出紙筆,打算把今天和燕歸來提到的築造根據地一事詳細地寫下來,給他做個參考。


    寫到一半,他扭扭手脖子,抬頭時門外傳來叩門聲,他道:“進。”


    是謝赦,他沒有進來,而是在門口道:“徒兒在謫仙台發現了一間小廚房……師尊要用膳嗎。”


    祝淮推開門:“你今天這般勞累,本不用做這些。”


    謝赦垂眸:“徒兒不累。”


    “是因為我喜歡,你才做的吧。”


    謝赦不像是被戳中心事的樣子,他抬起眼:“師尊多慮了,徒兒隻是做習慣了這些。”


    祝淮也不想問到底,笑道:“走吧,用一點。”


    寧九今天真是累死了,趴在桌上連吃東西的力氣都沒有。


    宋弦意因為是和其他弟子一起上課,該學的祝淮早便教過她,所以隻當是複習一遍,輕鬆的很。


    因大多弟子沒有辟穀才,清源山有專門的食堂,若各殿台要自己開夥,也會供給新鮮的肉食和蔬菜,都是帶有靈性的上品。


    謝赦發現謫仙台的小廚房後,花了點時間打掃幹淨,然後又去領了食材回來,做出滿桌的飯菜。


    常年無人的謫仙台突然炊煙嫋嫋,許多弟子都驚了,稍一打聽才知道,是霜雪尊的二徒弟在裏麵做飯,那香味絕了。


    就連大長老都知道了這件事,嗤笑道:“還有力氣做飯,看來不夠狠。”


    燕歸來笑道:“您怎麽看?”


    紫微:“沒看法,明日繼續。”


    紫微本意隻想把寧九留下,祝淮卻把謝赦也一同送來了,倒真是抬舉他這個二徒弟。


    從見到謝赦的第一眼,他就察覺到這少年心裏隱藏的恨意,那一雙眼睛看著清冷寡淡,卻埋著這普天之下最毒的禍根。


    清源山修的是清正無欲,像這樣的弟子,絕不能與之同道。


    紫微一生端正板直,磨人棱角這種事,他向來沒少幹。


    *


    第二天,祝淮照舊去議事殿,宋弦意去上課,謝赦和寧九則去大長老那裏。


    紫微依然坐在昨天那塊青石上,聽見他們來,道:“今天把缸裏的水運回河中,灑出來一滴,中午就不用吃飯了。”


    寧九目瞪口呆,完全想不通為什麽三十幾缸的水要運來運去,這不白幹嗎。


    好在他還知道輕重,沒當麵質問紫微,而是走遠後小聲地和謝赦吐槽:“師兄,我覺得大長老好像得老年癡呆了。”


    謝赦沉默片刻,敲他腦袋:“你以為這樣師祖就聽不見了嗎?”


    寧九回頭看在青石上打坐的大長老:“不能吧,你看他睡得這麽香。”


    在修煉的大長老:“……”


    謝赦和寧九在這裏挑水,祝淮到了議事殿裏,把自己寫的詳細方案交給燕歸來。


    燕歸來看過後讚不絕口:“霜雪尊真是吾輩楷模,當之無愧的絕世奇才,修真界的黎明之光,有了你,我們清源山定萬古長存,與天齊壽,有言道是……”


    “可以了,可以了,”祝淮打斷他源源不斷的彩虹屁,“掌門打算什麽時候聚齊其他門派的掌權人?”


    燕歸來:“三日後,我昨天已傳信出去。”


    祝淮:“效率不錯,那你看……”


    祝淮想說要不今天就不上班了,燕歸來接話道:“今天正好有時間,我帶霜雪尊去見見我們清源山的弟子們。”


    祝淮:“可以不去嗎?”


    燕歸來:“不行。”


    左右不用坐著看案書了,走走也無妨。


    燕歸來帶著祝淮來到一座建築前,其中一間裏麵正在上陣法課,胡子花白的老者瞅見外麵的掌門,還有一位清雅俊美的青年男子,想要出來拜見。


    燕歸來對他擺擺手,示意他繼續講課。


    燕歸來:“我記得霜雪尊對陣法一門頗有研究,改日定要請你為弟子們上一課。”


    祝淮:“我不大會講課,怕是要辜負掌門的期望了。”


    “霜雪尊何出此言,”燕歸來笑道,“昨日陣法演習,霜雪尊的大徒弟可謂十分驚豔。”


    老奸巨猾,祝淮就知道這人壞的很,第一天讓他看案書,第二天計劃著讓他講課,第三天指不定又給他派什麽任務呢。


    祝淮有權拒絕,但他沒有,還笑眯眯地應下來:“既如此,那明日我就開始上課吧。”


    燕歸來高興道:“如此甚好。”


    兩人又轉了幾間教室,剩下的沒再看,燕歸來臨時有事走了,祝淮就想著去看看謝赦。


    祝淮猜測今天大長老肯定還讓他們挑水,於是往後山走,果然見到正挑著水的謝赦經過。


    因為不能使用任何靈力,來來回回地挑水,肩膀必會被壓的酸疼,昨天就已經挑過一天,今天還挑,恐怕衣物下的肩膀早已青紫一片了。


    祝淮看得心疼,恨不能上去幫忙。


    寧九個子太小,挑起水搖搖晃晃容易灑出來,所以桶裏隻有一半的水,但也走得很不容易。


    日頭漸盛,祝淮看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出手替兩個徒弟遮擋些許陽光。


    寧九抬起頭:“怎麽感覺太陽小了點?”


    謝赦也抬頭看了看,抿唇沒說話。


    祝淮沒讓他們發現自己,但大長老顯然發現了。


    看著一天結束後出現在自己麵前的祝淮,紫微眼裏滿是責備。


    祝淮朝他笑了笑,紫微就是有氣也沒處撒。


    不過紫微道行高,整不了徒弟了,就整徒弟的徒弟。


    他自動略過寧九,目光停在謝赦的身上。


    被大長老盯著,謝赦的背又直了直。


    “我這有一本《論劍道》,你今晚抄完,明天送來給我。”


    紫微丟給謝赦一本書,果然看見祝淮的臉色變了。


    謝赦捧著書,神色不變:“是,師祖。”


    祝淮好氣,要是紫微罰他,他還有辦法耍賴躲掉,可紫微偏偏罰謝赦,這鋼鐵直男哪會什麽耍賴?


    臨走前,祝淮對紫微說:“師尊,您下棋必被指指點點。”


    紫微:“???”


    *


    謝赦拿著那本《論劍道》回去,宋弦意詫異地問:“師弟如今都學到這門課了?”


    寧九:“哪能啊,師祖莫名其妙讓師兄抄這本《論劍道》,明日要上交呢。”


    祝淮略微心虛,他知道是因為自己謝赦才受罰,《論劍道》這麽厚一本,就算一個晚上能抄完,手都會寫廢吧。


    祝淮實在不忍心,關切道:“赦兒,你今日就不用做飯了,抄書要緊。”


    謝赦:“徒兒抄的完。”


    祝淮:“不必逞強,若實在為難……”他慢慢靠近謝赦,輕聲道:“為師幫你作弊。”


    幽蘭氣息傾近的那一刻,謝赦忍不住就放輕了呼吸,他垂下頭,叫人看不清表情:“師尊若想幫徒兒,今晚……就幫徒兒磨墨吧。”


    祝淮爽快道:“好啊。”


    說是幫著磨墨,其實隻是祝淮看著謝赦抄書而已。


    謝赦寫字時腰板挺直,執筆的手頓挫有力,寫出來的字跡亦清雋秀雅,祝淮看到,忍不住稱讚:“誰教你寫的字?”


    謝赦道:“我母親。”


    祝淮頓了下,想起謝赦的母親如今已經過世,謝赦的字若真是她教的,想必也是個優雅文弱的女人。


    祝淮沒再說話,謝赦也仿佛沒提過自己的母親,繼續抄那本《論劍道》。


    他抄的不快,祝淮也就不用一直磨墨,坐在旁邊看他寫,手裏還捧著一本閑書,時不時地看上兩眼。


    《論劍道》是本談論劍術的書籍,裏麵的內容晦澀難懂,亦有很多生僻字眼,因而很少有人會去學習,紫微也隻是隨手丟給他一本,謝赦卻邊抄邊看,約莫過去兩三個時辰,他已經抄完大半。


    手脖子有些酸澀,他頓筆稍作休息,抬首時發現師尊竟然用手支著下巴,就這麽睡著了。


    修仙之人用打坐修煉來取代睡覺,所以謝赦從未見過師尊睡著時的模樣。


    清絕出塵的青年閉著雙目,向來帶著冷意的麵龐因而柔和許多,白皙如玉,唇若朱櫻,此刻的他比任何時候都要無害。


    似乎是做了什麽夢,唇畔還存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若非風吹動燭火,在謝赦的眼前搖晃身軀,他還不知要什麽時候才能回神。


    待謝赦反應過來,他才意識到自己居然盯著師尊出了神。


    許是因為近日太過勞累,讓他產生了一些不該有的幻覺,剛才那一刻,他的心裏竟有了一種想要一直看下去的衝動。


    好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都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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