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個連滾帶爬從車間窗戶出去。到了外麵,兩個人渾身哆嗦的,跟落湯雞差不多。


    我帶著他們到傳達室,讓他們把衣服脫了,拿幹毛巾擦幹淨,然後又倒了兩杯熱水。他們兩個捧著大茶杯,一口一口抿著,可算從鬼門關闖回來了。


    我搬了把凳子坐在他們對麵,問到底怎麽回事。


    彭宗梁先替我們做介紹:“王強,這位是我在單位的好朋友,叫喬飛。喬飛,這位是我的新室友,叫王強。強子,是這麽回事,今天晚上俱樂部有電影,我和喬飛去看電影,看完之後,本來要回宿舍的,他,他尿急……”


    喬飛攔住他:“老彭,得了,當著真人不說假話,強子,你也算救了我一命,我就跟說實話吧。廠子裏有個女工我暗戀她,看電影的時候,我看她和另外一個車間的小子在一起,我就氣不過。電影結束之後,他們一男一女沒回宿舍而是奔後麵沒人的空地去了,給我氣的,拉著老彭去跟蹤。結果人沒跟到,稀裏糊塗的差點沒吊死。”


    “這個過程裏,你們沒有什麽感覺?怎麽進的那車間,又為什麽自殺,這中間都想不起來了?”我覺得匪夷所思。


    喬飛這人很爽,和彭宗梁完全兩股氣質,一看就是常年勞作一線車間的漢子,他說道:“可不咋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就跟喝酒喝斷片了差不多。”


    彭宗梁推了推眼鏡說:“估計是和那車間死了五個人有關係,邪性啊!”


    喬飛又起身謝我,說如果沒我,今晚他和老彭就做了下一對冤死鬼。


    現在太晚了,我讓他們趕緊回去睡覺。彭宗梁千叮嚀萬囑咐,跟我說今晚的事千萬別說出去,廠子就這麽大,流言蜚語很多,這要說出去,他和老喬都沒有臉在廠子裏呆了。


    我讓他們放心,兩個人感恩戴德的走了。


    我抽著煙,細細琢磨了一下,車間確實有古怪,竟然可以迷惑他人的心智,神不知鬼不覺自殺了。


    我摸摸胸口掛著的舍利子,心中感歎,這真是個好東西,如果沒有它,說不定我今晚也中招了。


    晚上我又草草轉了一圈,回來就睡了。正呼呼大睡呢,有人推了我一把。睜開眼睛,老張頭來上班了,他指指鍾表:“都幾點了,趕緊起來吧,回去洗洗吃點飯,要睡回宿舍睡。”


    傳達室是兩個隔間,外麵是辦公的地方,裏麵是休息的臥室,又窄又小,比倉庫都大不了多少,就能放下一張單人床。我坐在床頭,清醒了好長時間,這才揉揉眼從床上下來。


    我套上外套,打著哈欠,在值班表上登了記,臉都不洗趿拉著鞋到食堂去吃早飯。


    吃完飯回到宿舍,想再睡會,可睡意全無。宿舍樓裏空空,大部分人都工作去了,我百無聊賴。


    我想起彭宗梁好看書,便到他的床上和抽屜裏看看,有沒有什麽閑書打發時間,結果發現這小子是不是有潔癖,收拾得幹幹淨淨,連個紙片都沒有。他的所有東西都鎖在箱子裏,我又不能為了看書去撬鎖。


    一想到箱子撬鎖,我的心疼了一下,當年蹲班房,就是因為同宿舍的貴重東西在我的箱子裏被發現。我浪費了整整一年的時間,身上還背著永遠洗不掉的汙點,現在出來工作都相當困難。


    我的心情晦暗起來,看著窗外的廠區,一口一口抽著煙,心情糟糕的不得了。


    我實在無事可做,躺在床上睡覺,翻來覆去剛有點睡意,就聽到外麵吵成一鍋粥。聲音是從門口傳出來的,我在的角度看不到。不過有熱鬧瞧,總歸是好事。


    我趕緊趿拉上鞋,隨便套了件衣服,叼著煙就出去了。繞到廠區大門口,就看到外麵來了不少人,拉著橫幅,上麵寫著:聲討無良工廠,害人賠錢!


    大日頭曬著,這些人也不嫌熱,一個勁地用大喇叭喊。


    門口站著一排四五個保安,頗有氣勢,嚴肅地看著他們。在外麵怎麽鬧都行,就是不準踏進工廠一步。


    現在正是工作時間,沒什麽看熱鬧的人,就我一個閑人,抽著煙蹲在陰涼的地方,看消遣打發時間。


    傳達室的老張頭也是個老油條,跟他沒什麽關係,他一邊聽著評書,一邊瞅著熱鬧,喝著茶水,這個愜意就別提了。


    我看了一會兒明白這些人是怎麽回事了,他們就是那邪性車間死去五個人的家屬,現在廠辦還沒有拿出一個賠償的方案,這些人就來鬧了。


    我正看著,隻見從辦公樓急匆匆出來幾個人,一看就是廠辦領導層的,大熱天,都是白襯衫黑褲子,一個個大背頭梳著,特有派。


    他們到門口和這些家屬交涉,兩夥人說話聲越來越大,場麵有點失控。家屬裏還有許多老頭老太太,上去對著廠辦領導又扯又搡的,跟我看的這個樂,熱鬧比郭德綱相聲還有意思。


    我正笑眯眯看著,突然有人喊了一聲:“你是哪個車間的?”


    過來個中年男人,估計也是個領導,大背頭一絲不苟,怒氣衝衝,指著我鼻子嗬斥。


    我趕緊站起來,把煙頭扔地上,用腳踩了踩準備走。


    “你別走!哪個車間的,領導是誰?大白天不幹活,出來看熱鬧,你挺閑啊!告訴我名字!”這大背頭吐沫星子都快噴到我臉上了。


    我悻悻的,好好看著戲,誰褲子拉鏈沒拉,露出這麽一位來,討不討厭。


    我正要走,他還不依不饒的,過來拉著我,非要問我叫什麽名。我嘟囔了一聲:“你有本事別衝我使勁,去外麵把那些人都製服啊。”


    大背頭火了:“什麽玩意?!你再給我說一遍!今天我跟你沒完了!”


    這人是真夠討厭的,外麵的矛盾還沒化解,那些領導都在和那些家屬積極調解,就他過來衝我使勁,有尿不敢往外尿,對著自家炕頭噴,有的是精神頭,什麽玩意兒。


    這時老張頭出來打圓場:“焦經理,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他是新來的,是我們傳達室打更值班的。“


    老張頭還算不錯,衝我做了個眼色,讓我趕緊走。


    老張頭好說歹說,把大背頭拉進傳達室,他還不服不忿,指著我說,肯定要把我開除。說我是害群之馬。


    我氣得渾身都顫顫,什麽吊毛玩意,這樣的人也能當經理。


    我悻悻回到宿舍,中午的時候,彭宗梁回來午休,我把上午的事跟他說了。他見怪不怪:“油漆廠是鎮上納稅大戶,有的是錢,現在出了這麽個事,誰都想分一杯羹,很正常。”


    我跟他提起那個大背頭,彭宗梁一臉的鄙視:“那人姓焦,是侯廠長的內弟,也就是小舅子。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玩意,還經常在廠子裏沾花惹草,名聲特臭,你不用搭理他。”


    看我鬱鬱不樂,彭宗梁約我下班以後去俱樂部打台球。我還是第一次進工廠俱樂部,好不容易盼到天黑,彭宗梁下班回來,我們兩個吃了飯,到俱樂部去玩。


    俱樂部一共四層,看電影的,看錄像的,網吧,打台球的,玩電子遊戲的,什麽都有,最頂樓還有健身器械,相當齊全。


    彭宗梁跟我說,這俱樂部是侯廠長親自督建的,所有工人都誇他的好,所以才賣命幹活,廠子效益才這麽好。


    我們到了台球室,正看到大背頭焦經理正和一個女孩嬉笑打鬧,焦經理站在女孩身後,全身都挨上,手把手正教打台球。女孩覺得刺撓,嘻嘻笑躲著,焦經理腆著臉就是不鬆手。


    我站在門口看看,故意大聲說:“呸,什麽玩意!”


    台球室那麽多人,大家都對焦經理的作風裝看不見,我這麽一呸,聲音還挺大。他馬上掉頭來看,頓時勃然大怒,拿著台球杆子就過來了:“又是你小子,等著吧,明天就開除你!”


    傳達室的工作我本來就沒想常幹:“開除吧!開除之前我先揍你一頓解解氣。”


    焦經理冷笑:“我在這幹這麽長時間,什麽刺頭沒見過,還真沒有人敢碰我一個指頭,你碰我試試來!”


    彭宗梁拉著我,低聲說:“別和他一般見識,要真打他你就完了。”


    拉著我就要走。焦經理過來用手推我,彭宗梁攔在我們中間,好說歹說。


    這時焦經理一隻手推到我的胸口,胸口突然一陣灼燒。


    我愣了一下,沒有反抗,被他推出大門。我忽然醒悟,這灼燒感來自舍利子,這說明,焦經理身上有邪惡的陰氣,難道,他是道法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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