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歸雪不知道這個問題意味著什麽,但他還是認真地點頭說:“是真的,我並未欺騙師父。”


    雲瀾仙尊聞言,看了陸歸雪一會兒,低聲歎息道:“其實,為師更希望是你情急之下,為了救他而對我撒了個謊。為什麽偏要是他呢?”


    陸歸雪淡淡地笑了一下,說:“師父,喜歡這種事情,哪有那麽多道理呢。”


    雲瀾仙尊抬起手,摸了摸陸歸雪的頭發,語氣帶上了幾分輕哄:“小雪,換一個人喜歡好不好?……這仙道之中,無論你看上了哪一個,為師都親自幫你去議親。”


    陸歸雪隻是搖頭。


    雲瀾仙尊看著他的小徒弟,心中像是被針尖刺過,細細密密地疼。


    他明明隻是希望,能護得陸歸雪一世周全,隻要陸歸雪安樂,其餘一切都不必強求。


    但天不遂人願,陸歸雪身邊總是不斷出現危險,從曾經的玄圓長老、封淵君,到現在的沈樓寒。


    這些危險讓雲瀾仙尊心裏生出了懼意,又因為渡劫時未能循序而進,以至道心不穩,令懼意化作執念。


    他不願讓陸歸雪受到絲毫傷害,無論是身體還是感情。


    “小雪,忘掉他吧,你可以做到的。”雲瀾仙尊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他眼神盡量放得柔和,但暗金色眼眸中的陰影卻連成一片。


    雲瀾仙尊的手從陸歸雪發間落下,輕輕拂過他的臉頰,輕聲說著:“忘掉之後,就不會難過了。”


    *


    從那天之後,陸歸雪已經在瑤華峰呆了半個月。


    不僅沒能出得了門,也基本沒怎麽見到雲瀾仙尊的麵,更別說找機會求情,讓師父允許他去見沈樓寒一次了。


    起初他以為師父是在故意回避自己,結果後來漸漸發現,雲瀾仙尊好像一直都很忙,反複來往於瓊山和其它地方,似乎在籌備不止一件事情。


    又過了半個月,蘇挽煙來了一趟瑤華峰。


    “師姐,你能不能……”陸歸雪後麵幾個字還沒說出開口,就遭遇了果斷的拒絕。


    “小師弟啊,師父已經說過誰都不許帶你出去了,你也別想著去見你以前那個小徒弟了,他現在可是比封淵君更危險的魔物。”蘇挽煙一邊說著,一邊幫陸歸雪仔細檢查了一下身體狀況。


    陸歸雪垂下頭,似乎有些喪氣。


    原本他以為總會有機會出去,至少能想辦法見沈樓寒一麵,跟沈樓寒把有些事情解釋清楚。


    沒想到師父這次是真狠了心,處處嚴防死守,也不知道要把他關到什麽時候。


    “唉,小師弟別難過了,天下遍地是仙友,何必單戀一隻魔。”蘇挽煙安慰著,卻發現並沒有起到什麽效果,也隻好歎了口氣,繼續做正事。


    她拿出一個細長的透明容器,拉過陸歸雪的手,在他指腹上抹了兩下,然後迅速地以靈力化針,在陸歸雪手指上弄出了點兒血來,收進了透明容器中。


    蘇挽煙的動作太快,手指上也一點都不痛,以至於陸歸雪還沒反應過來,一切就已經結束了,就連取血的傷口都已經愈合。


    “師姐這是做什麽?”陸歸雪看著這跟驗血似的動作,臉上都是疑惑。


    蘇挽煙收起裝著血的容器,含糊地說:“我也不太清楚,師父那邊說要取點血過去,總之不會是壞事就對了。”


    說完這句話,蘇挽煙留下給陸歸雪準備的丹藥,就匆匆離開了。


    這讓陸歸雪感到更加疑惑,而且又有些不安,師父他……到底在準備什麽事情啊?


    接下來的日子裏,陸歸雪帶著這種疑惑,開始留意雲瀾仙尊在做些什麽。


    但是雲瀾仙尊最近不是每天都在瓊山,就算在瓊山的時候,陸歸雪也沒法到外麵去,所以過了好些天,陸歸雪才正好碰見雲瀾仙尊在庭院中,和謝折風說些什麽。


    兩個人的神情都很嚴肅,事情大概相當棘手。


    陸歸雪換了個位置,站到離庭院更近的那扇窗戶旁,然而這場交談的內容已經接近尾聲,陸歸雪沒能聽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知道了,明日便一同動身,前往北荒。”雲瀾仙尊說,“今日我還要回一趟雲家,你盯好另一邊,萬萬不可出差錯。”


    謝折風應聲之後,雲瀾仙尊便乘雲離開了。


    陸歸雪好不容易碰著其它人,自然不會放過求助的機會。所以在謝折風經過的時候,陸歸雪隔著窗戶,遠遠叫了一聲:“師兄!”


    謝折風抬眼看了他一眼,腳步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朝陸歸雪走了過去。


    宮殿的出口都設下了陣法禁製,隻憑陸歸雪自己無法出來,所以他最多也隻能站在窗邊,對謝折風祈求道:“師兄,你能不能……”


    帶我出去這四個字,陸歸雪這次依舊沒能說完。


    “不行。”謝折風眼神淡漠,拒絕的時候比蘇挽煙更幹脆利落。


    陸歸雪又喊了一聲:“師兄。”


    謝折風搖了搖頭:“……不行。”


    陸歸雪心裏急得不行,若是這次再不成功的話,那他去見沈樓寒這件事情就真的毫無希望了。


    正在他想著,該怎麽才能說動謝折風的時候,地麵忽然傳來一陣顫動,像是不太劇烈的地震一樣,連續搖晃了幾下。


    天空的盡頭衝出一股氣浪,將雲層都撥散開,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陸歸雪一不小心就失去了平衡,還好謝折風從窗外拉了他一下,才避免了他和窗框撞在一起的慘劇。


    謝折風抬頭看向天際,微微皺起了眉。


    北荒魔獄的封印,比任何人預計得都更加不穩定,也許是受了之前旱魃和鏡城之事的影響,過多的魔氣和怨戾被吸引到魔獄附近,導致魔獄頻繁異動。


    陸歸雪來不及在意這短暫的意外,隻是順勢抓住了謝折風的衣袖,用上自己最誠懇的語氣請求道:“師兄,你讓我去見阿寒一麵好不好?就隻是見一麵……你知道他在哪裏對嗎?


    謝折風雙眸低垂,看著陸歸雪懇求的神情。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事情,原本淡漠的眼神流露出一絲不忍。


    陸歸雪還在叫他,一聲接著一聲,師兄師兄師兄,好像如果謝折風不答應的話,他就能這樣固執得一直叫下去。


    “半個時辰,時間一過,就不許再多留了。”謝折風伸出手,既然已經做了決定,他也就格外幹脆,直接將陸歸雪從窗戶拎了出來


    陸歸雪的眉眼像落進了微光,忽然就亮了起來。


    之後,他被謝折風帶著去了某個地方。


    陸歸雪不知道這是哪裏,周圍一切都很陌生,但他都無所謂了,現在隻要能見沈樓寒一麵,就已經是太過難得的事情。


    謝折風在一座山石嶙峋的洞府前停了下來。


    雖說是洞府,但看上去並不像是住人的地方,反而像是經過改造的牢獄,專門用來看押重要人物的那種。


    “半個時辰,我在外麵等你。”謝折風說。


    他並沒有跟著陸歸雪進去,因為他知道陸歸雪大概也不想讓他跟著,而且洞府之中被設下了重重封印和禁製,足夠安全。


    陸歸雪點點頭,快步走進了洞府之中。


    洞府內部的石壁上繪滿了陣法,一道閃著雷電的光幕將被看押之人隔開,陸歸雪隻能站在光幕之外,看向沈樓寒所在的石室。


    沈樓寒四肢皆束縛著鎖鏈,他站在陰影最深處,靜默無聲。


    陸歸雪看著的樣子,微微顫著聲音,叫了一聲:“阿寒。”


    沈樓寒聽到聲音,似乎動了一動,四肢上的鎖鏈發出有些刺耳的聲響。


    他沒有說話,隻是朝著石室門口走過來,直到鎖鏈已經拉扯到了極限,幾乎勒進了皮膚,他才勉強停了下來。


    沈樓寒抬起頭,光幕上的雷電不斷閃爍著,映出的是雙深淺不一的紅色眼眸。


    更靠近心口的左側眼睛,是更加陰鬱的暗紅色澤。


    陸歸雪曾見過這樣的顏色,所以他心裏一沉,看向沈樓寒的領口——果然,上次被刺了一劍,不得不退回心口的魔紋,又一次向上蔓延,爬上了肩膀。


    “你來得可真不是時候,明明馬上我就要贏了。”沈樓寒開口的時候,陰鬱的聲音中夾雜著不耐煩。


    這次心魔並沒有打算偽裝。


    不過他現在心情很不好,因為他跟沈樓寒打賭輸了,連帶著身體的控製權也被奪回去一部分。


    都是因為陸歸雪。


    “他在嗎?我有些事情要跟他說。”陸歸雪這次麵對心魔,顯得淡定許多。


    他之前在瑤華峰呆著沒什麽事幹,整天都在想沈樓寒的事情,也包括了該怎麽麵對沈樓寒的心魔——既然心魔已經長成,那逃避是不可能解決問題的。


    從之前的情況看,沈樓寒的心魔雖然偏執暴戾,但並非不能交流,這其實是有利條件。


    “他當然在,不過我不太想讓他出來。畢竟他太喜歡你了,喜歡到連你說要拿他去填魔獄,都還是在等你過來。”心魔看向陸歸雪,忽然笑了起來,“可我跟他不一樣,我不會再被你騙了。師尊,我猜你應該不是來救我出去的吧?”


    心魔很討厭陸歸雪這副淡然的樣子,這總是讓他想起陸歸雪上輩子的冷淡無情,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上次喝下了一念纏的陸歸雪,都更討人喜歡。


    當然,得除開陸歸雪最後往他心口刺了一劍。


    陸歸雪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了另一件事情:“其實我也有件事情想問你,不是問阿寒,是問你。”


    “那可真是稀奇,我還以為師尊根本不想看見我。”心魔抬起頭,語氣雖然依舊陰鬱,卻似乎多了點別的情緒,“畢竟,師尊總是那麽偏心啊……”


    陸歸雪聽心魔說他偏心,頓時感覺有些疑惑,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你上次既然說恨我,又為什麽要在意我喜歡誰,偏心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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