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戛然而止,洵追甚至疑惑地扭頭看了眼晏昭和,他對晏昭和用口型說:是你。


    晏昭和自然不知道洵追在想什麽隻是看到洵追沒頭沒尾地對他講話,他還未來得及反應,洵追利落地將劍從太後的皮肉中拔出來,劍鋒帶起一串血花。


    我不換了,洵追說。


    他起身徑直朝令羽營走,在一名令羽衛前停下,將他手上的弓弩卸下來抱在懷中小步跑著來到晏昭和身邊。


    洵追說:“我不換了。”


    我改變主意了,我不想換。


    晏昭和點頭說,那好,我們不換。


    洵追將弓弩對準太後,又將鋒利的箭頭指向崇王妃,不遠處傳來李崇瘋狂的嘶吼,吼什麽洵追根本聽不清,他沒把精力放在那,隻覺得聒噪得他耳朵疼。


    洵追說我現在就想殺了她。


    “不換八公主了嗎?”


    洵追冷笑,八公主?李玉鸞也不是他親生妹妹,比起李玉鸞,讓他感到更難堪的是太後還是皇後的時候對皇貴妃百般羞辱,而這份羞辱讓他忘卻十餘年,他竟沒有在這十餘年內的某一日記起,沒有在空閑時樁樁件件報複回去。


    “我要殺了她。”


    “冷靜。”晏昭和嘴上勸著可並未有所行動。


    在記憶中,洵追對皇貴妃的冷漠好比如走上街隨便拉個陌生人說我愛你,皇貴妃並未帶給他一日的母愛,他隻要回憶起那個女人,浮現在他腦海裏的始終是對著他搖頭冷漠拒絕他親近的模糊的臉。


    他甚至對著皇貴妃的畫像坐在湖邊仔細從水麵上找自己和皇貴妃相像的地方,飛起的眼角很像,蹙眉的樣子似乎也有些相似,嘴唇的弧線好像也一樣。


    畫師筆下的女人雖花一般的容貌,可眉宇間總有一抹若有若無的憂愁,像是生長在原地多年的大樹,紮根於此枝繁葉茂。


    他想向前看,可總有人要拖著他將他重新拉入黑暗的漩渦。


    “她欠你什麽。”


    “你沒本事抓住先帝的心,將自己的嫉妒全放在另外一個女人身上。”洵追厲聲質問,“入宮是她逼你的嗎?她入宮是被先帝逼迫,你自願入宮憑什麽無法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


    “她們都是賤婢,不配和本宮平起平坐!”太後尖聲道。


    洵追緊逼道:“所以你就要把她們一個個逼死在後宮?”


    “後宮女人的鬥爭你懂什麽,你什麽都不懂,你就像你那個父皇。”太後兩鬢花白,眼角的皺紋一直延伸至顴骨,她渾濁著眼嘲諷道,“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你不過是那個女人的小賤種,後宮女人夢寐以求的子嗣……她……她就那麽輕鬆的帶著回宮了。”


    太後雙目迷離似乎是在回憶,她雙手撐著地麵強行讓自己的儀態端莊些,“她一入宮就是貴妃,貴妃,先帝多喜歡她,後宮難道隻有本宮一個想讓她死嗎?你若是要因為此事報複,你去柳崇清觀,柳崇清觀的女人……”


    “你不了解先帝。”洵追抬頭望了晏昭和一眼,打斷太後。


    “皇兄——”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李玉鸞帶著哭腔的聲音。


    李玉鸞雙手被捆著吊在殿前的柱子上,李崇緊緊貼著李玉鸞的麵頰正將她宮裝外衣脫下,李玉鸞緊緊閉著眼難掩心中恐懼,而下一秒李崇便咬住她的耳垂,李玉鸞終於忍不住叫出聲。


    洵追未理會李玉鸞,反倒俯身與太後對視,“你知道先帝最鍾愛的是誰嗎?”


    太後對洵追冷笑,“昭王是怎麽進宮的陛下不知道嗎?”


    “陛下也知道晏均和先帝有私情,不也把晏昭和帶在身邊了嗎?”太後說罷咯咯咯笑出聲,“斷袖之癖,斷袖之癖,日後你也會像先帝一樣!”


    “李崇你這個王八蛋,禽獸不如的狗東西!嘶!”


    李崇一拳砸到李玉鸞小腹,“小賤人死到臨頭還嘴硬!”


    “晏昭和,你站遠些。”洵追偏頭對晏昭和道。


    晏昭和也不問為什麽,洵追看著晏昭和退到十米外才又對太後說:“晏昭和是晏侯的兒子,晏侯為國效力,死後兒女朝廷自然要善待。”


    “既然太後深愛先帝,就應該知道李崇此時篡位於江山社稷不顧,當誅!”


    “如果不是晏昭和,你以為你會坐上皇位?”太後咬碎一口銀牙,“晏家禍害皇室早就該亡!”


    “啊!”


    李玉鸞尖叫。


    洵追起身道,“來人,替太後和王妃鬆綁。”


    高台上的少女已經被李崇脫得隻剩下一件單衣,再脫下去就隻剩下那層包著她血肉的肌膚。


    李崇張狂道,“李洵追,本王要你和太後王妃一起上來,不然本王就讓本王手底下這幾個人把李玉鸞拖下去讓她……”


    “不行。”洵追從懷中拿出玉璽。


    “王妃可以帶著玉璽上去,你讓八公主自己下來。”


    李崇猶豫片刻揮手叫人給八公主鬆綁,錢颯上前道:“王爺,那小子心眼多,屬下擔心有詐。”


    “滾!”李崇心中隻剩下洵追手上那方玉璽,他怒道,“讓你的人都滾下去!”


    康擎軍解開李玉鸞的繩子,李玉鸞立即虛弱地摔在地上怎麽站也站不起,她滿臉是淚地胡亂抓著地上的宮裝,手腕狠狠擦著李崇碰過的地方,可怎麽擦也擦不掉,她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但很快便又重新摔倒,李玉鸞一步步爬到台階邊緣,她碰到那些崇王府女眷溫熱的屍體猛地心底爆發出全所未有的恐懼。


    “皇兄,不要,你不要!”李玉鸞看到洵追正將玉璽放至崇王妃手中。


    “賤人,閉嘴!”李崇大步衝上來一腳將李玉鸞從台階上踹下去,唯恐洵追聽到李玉鸞的聲音中途反悔。


    李玉鸞像隻折了翅膀的蝴蝶,從台階上滾下去,她極力抓住每個能夠讓她停下的台階棱角,盡管如此也滾了大概十個台階才停下,一停下她便用盡全力對洵追喊,“皇兄!不可以!你不要給他!”


    “不值得,不值得。”李玉鸞將額頭抵在沾滿鮮血的手背上,“皇兄,四姐姐嫁出去的時候昭王殿下特地跑來告訴我,四姐姐是無可奈何,可以後一定不會讓我也嫁出去。公主就要為國家效力,既然不是男兒身,就隻能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可皇兄,玉鸞什麽都沒有做,不值得你用皇位換。”


    李玉鸞緩緩直起身子,她扯斷掛在脖頸上的項鏈。


    項鏈上有一個長達一指的尖銳金屬吊墜,李玉鸞將吊墜抵在咽喉處。


    崇王妃已經扶著太後登上第一階台階,洵追站在平地上看著李玉鸞對自己露出絕望的微笑,李玉鸞說:“如果有來世……”


    洵追聲音平靜道。


    “玉鸞,到皇兄這邊來。”


    “如果有來世,我希望皇兄不再出生於皇家,我也不是公主。”


    “玉鸞,這個世界上沒有靈魂,更沒有來世,人隻能活一回。”洵追對著李玉鸞伸手,“皇兄隻有你了,乖乖聽話。”


    “你說過,為了皇兄什麽都能做。”


    “現在皇兄讓你走下來,提著裙子當心些,一步步走。”


    “皇兄。”李玉鸞也遙遙對著洵追伸出手,但手中的吊墜握得更緊,吊墜刺破掌心,粘稠的血液順著她的血管紋路像一條小蛇般隱入她的衣袖。


    洵追勸道玉鸞的時候,王妃帶著太後離他越來越遠,崇王妃腳步飛快,可太後沒精力,她隻能將太後背在背上艱難向前。李崇恨不得立即得到玉璽,他快步走到台階一側甚至走下幾階:“快!走快點!把這個老太婆扔了走快點!”


    群臣屏息,隻有當事人哭的哭高興的高興,瘋狂的正邁著穩健的步伐朝瘋子那一階段過渡。皇帝正常地不像個正常人,“複活”的昭王一言不發,八公主看似要自殺可就是一動不動,王妃背著太後的同時麵露惡心之色,太後憤恨地盯著玉璽不知道在盤算什麽。


    而崇王,崇王好像是高興地快要瘋掉了。


    這就是光鮮亮麗的皇族,統治整個國家的皇族。


    皇室成員中似乎還少了誰,所有人一時間都記不起來。


    是沛王——李赫。


    李赫沒被抓出來,李崇帶著人包圍皇宮的時候李赫正躲在後廳發抖,沒人理他,甚至連趙傳之那個兒子都不把他當回事。


    李赫和李崇不同,他的母親不受寵,甚至不能叫做母妃,叫母妃的比如洵追,皇貴妃位分高,洵追能正兒八經叫聲母妃。他看著紙窗外康擎軍的火把,聽人說太後那邊已經燒起來了,太後也不見蹤影凶多吉少。


    他總覺得這火把能夠把整個皇宮都燒成飛灰,讓這麽多年來後宮積攢的恩恩怨怨全部隨著風飄走。


    他這些年跟在李崇身後不說馬首是瞻也不敢多言半句,在李崇麵前他是一條狗,在李洵追麵前……在那個身邊有昭王把持的懦弱皇帝麵前。


    大概什麽都不是。


    李洵追昏迷的時候他和李崇一起去侍疾,李洵追醒來後的驚懼令他和李崇措手不及,李崇沒有注意到可他看得很清楚,李洵追眼裏的驚懼不是震驚,更不是吃驚。


    而是最諷刺的驚悚。


    李洵追看不起他和李崇,看不起任何人,除了晏昭和從未有人真正能入得了他的眼。李洵追那日分明是在惡心他與李崇,他躲在王公公身後由王公公傳話命令他們立刻消失。


    當年洵追上位晏昭和除掉那麽多老臣唯獨從頭到尾沒碰過他的時候,李赫就知道自己在朝堂中永遠都隻是一粒塵埃。


    他坐在裏頭聽到李崇喊晏昭和的名字,他竟然心中莫名僥幸。他不曾參與過李崇篡位,如果是晏昭和,如果是晏昭和是否能夠放他一馬。


    李崇剛進大殿的時候為了發泄心中憤恨,叫親兵拖著幾個大臣站在他麵前由他用鞭子抽,抽累了就用巴掌扇。趙傳之之前是李崇的人,也不知怎麽的就反水站在皇帝這邊,李崇自然第一個對趙傳之下手,看樣子要往死裏打。


    趙傳之的兒子第一個罵罵咧咧,趙源在聲色場所待多了自然也知道怎麽罵人最難聽。所有人大氣不敢出的時候,趙源破口大罵,他罵李崇不如東邊橋頭的趙四。


    於是這些都被李玉鸞聽了去,並加以運用。


    李洵追今夜設局像是他自己做的,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來晏昭和未參與,如果是晏昭和,晏昭和可能會暗中派人殺了李崇,哪能像現在這樣鬧得沸沸揚揚,整個京城都陷入血腥中。


    李赫發現自己端著茶杯的手在抖,再遙遙望後宮,太後宮裏的火已經要燒過來了。夏末的風清涼狂勁有餘涼爽不足,他站在窗邊都能感受到到燒灼與不斷上升的溫度,整個皇宮燒成灰燼之前就是個火爐。他正欲關窗,卻在下一刻被外頭伸進來的手控住,他正欲逃跑,下一秒被這人捂住口鼻。


    李赫杯中茶涼,手一鬆茶碗垂直掉了下去。


    ……


    洵追好不容易勸著李玉鸞慢慢走下來,但那邊李崇已經從崇王妃手中得到玉璽,他興高采烈地叫人去拿退位書。


    與此同時,站在一旁的錢颯終於動了,他飛快衝上前來不知道哪裏抓出來一把弓,羽箭對準正目不轉睛看著洵追走下來的李玉鸞,洵追怒吼:“錢颯你敢!”


    話音剛落錢颯手中的劍便從弓中彈射而出,洵追用盡全身的力氣強行運轉輕功,但他的身體太脆弱了,隻是這麽一下便口鼻出血重重砸在地上,他雙目通紅地衝李玉鸞喊:“玉鸞!趴下!”


    李玉鸞聽不到洵追說話,她麵露迷茫,手垂在身體兩側,手中的吊墜仍舊使她掌心滴血。


    時間不給洵追再吼第二聲的機會,他唇齒間全是血腥味,他一想到以後沒有李玉鸞便心痛的肝膽欲裂,他一張嘴便是湧上來的血。


    羽箭離李玉鸞越來越近,洵追絕望地閉上眼。


    “哢嚓!”


    電光火石之間,又一道利箭破空而出,對準錢颯的羽箭箭心,直接在半空阻攔其傷人,羽箭一分為二的同時,這道利箭直直衝著錢颯而去。


    “嗤!”


    “將軍!”


    “將軍!錢將軍!”


    洵追沒聽到李玉鸞倒地的聲音,他飛快睜眼循著聲音望去,錢颯被一群康擎軍圍著,而他眉心正中的位置露出一個黑紅的空洞,沾著血的箭插在他腦後的柱子上。錢颯的表情甚至來不及變換便像剛剛被割喉的女眷們那樣,看起來可笑又可憐。


    李崇抱著玉璽幾近瘋狂,親兵剛拿過來退位書他正要對準蓋玉璽的地方壓下去卻發現沒有紅色印泥,他一巴掌抽到親兵臉上怒道:“去拿!去拿!”


    一場笑話。


    從利箭飛射的方向向後,洵追一轉身看到晏昭和剛收起射箭的姿勢,他手中還拿著一支短小的箭,這箭仔細看還與平常的羽箭不同,用一層鐵包裹其木質劍身,隻露出箭尾短短一截木頭。


    晏昭和對洵追微笑,洵追傻乎乎看著晏昭和走到自己麵前。


    晏昭和說,臣小時候射箭在軍中第一名,也不知道這麽多年有沒有退步。


    晏昭和用手為洵追擦拭唇角的血,眸光溫柔,他用拇指摩挲洵追的臉頰,陛下做得很好,隻不過李崇在朝堂太久,陛下還小暫時鬥不過。


    如果不是晏昭和,你能坐上皇位?


    洵追抓住晏昭和的手問,“我,我不適合當皇帝。”


    “不,陛下很適合。”


    臣說適合就適合。


    晏昭和安撫完洵追轉而走向大殿,洵追想抓住晏昭和讓他不要去,可晏昭和的衣角就像是一條魚那樣滑,在他手中隻停留一瞬就跑掉了。


    晏昭和背著雙手走到一半停下,李崇那邊依舊一片混亂,他朗聲道:“崇王殿下,沛王殿下就在您身後,不如您在登基前稍事休息?”


    李崇才將玉璽按在退位書上,他見晏昭和對自己笑,得意道:“朕早就對昭王的辦事能力青睞有加,不如昭王繼續在朝裏幫朕打理事務如何,朕封你為攝政王!”


    晏昭和似乎是認真思考了會,他欣然道:“殿下所說著實令人心動,不過還是先聽聽沛王殿下有什麽話要說。”


    李崇嗯了聲,在所有人都未曾察覺的時候,李赫悄然站到李崇身後。


    一個平日裏沒有存在感的人若是故意讓自己更加沉默,那麽足以相當於無。


    李崇被李赫悄沒聲嚇了一跳,“放肆!”


    李赫神色平靜並未被李崇所震懾,在外人看來他是李崇這邊的人,李崇登基他自然是需要欣喜,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無非於此。


    李赫的臉略顯蒼老,他比李崇小,但整日的擔驚受怕讓他至今未曾睡過一個好覺,每到雨天他的膝蓋都會像是錐子刺穿般劇痛。


    “我自小與皇兄一起長大,皇兄說什麽我便做什麽,我記得有次皇兄將父皇養的一隻鸚鵡弄死偏偏要栽贓在我頭上。這隻鸚鵡是西域進貢,父皇為此震怒,母親帶著我在殿外跪了一天一夜,皇兄在自己府上好酒好肉宴請朋友吃酒。”


    “我自認從未對皇兄有半分逾越之心,母親也未曾與皇後爭寵,但皇兄和皇後時常克扣我與母親的月例,這些我都不在乎,我隻想在皇家活下去。”


    李崇不悅,“大好日子胡言亂語什麽!”


    “李崇用前朝遺留的殘方製造瘟疫,在百姓身上試驗,這些我都看在眼裏,如今你居然要逼陛下退位,李崇,父皇死後就隻剩我們幾個互相幫扶。”李赫話鋒一轉,“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殺了你這個謀害陛下危害百姓的逆賊!”


    李赫還未說完便朝李崇猛地撲上來,李崇反應快抱著玉璽躲過,但腳下一崴整個人順著台階滾下去,李赫也隨之跟上去與李崇纏打在一起。他揮舞著手中的什麽東西,擦過李崇腦門的時候,立即出現一道血印。


    那是李赫方才打碎的瓷杯碎片。


    李崇一手控製住李赫的手,另一隻掐住李赫的脖子,李赫低頭不顧儀態地咬住李崇的手腕,牙齒刺穿皮肉,李崇五指以指甲摳住李赫的血管,虎口緊緊逼迫著李赫的咽喉。


    二人的從台階左邊扭打至右邊,李崇懷中的玉璽兜不住從懷中掉出來,李崇下意識要去撈卻被李赫抓住空子。


    玉璽骨碌碌順著台階滾下去,四方的角瞬間被磕地不成樣子。與此同時令羽衛在洵追的指揮下衝上去,此時李崇無暇下令,康擎軍剛死了將軍群龍無首,正是趁亂的好時機。


    李崇的力氣比李赫大,李赫艱難將瓷片抵在李崇脖頸處下一秒便被李崇猛地跳起來撲倒過去。李崇拳拳到肉,亂拳瘋狂砸在李赫臉上,李赫被打得鼻青臉腫毫無招架之力。


    李崇雙手掐住李赫的脖頸朝他臉上吐了口唾沫,“就憑你!?”


    “就憑你!”


    “就憑你!”他奪過李赫手中的瓷片,瘋狂用瓷片剜李赫臉上的肉,李赫痛地亂吼。


    “噗嗤!”


    他臉上入刀割般的疼痛未曾消失,但沒有再添新的傷口,李崇瞪大雙目盯著他片刻,一張口大片鮮血吐在他臉上。


    隨後他聽晏昭和滿不在乎道:“廢物。”


    這聲廢物不知道是說誰誰聽的,可能是李崇,因為這一劍是對著李崇捅下去的,也可能是對著李赫自己。


    李赫到底沒能靠自己殺了李崇。


    但這已經足夠,李赫大口大口呼吸,毫不在意從李崇口中吐出來的血流進自己的嘴裏。


    晏昭和站在李赫能夠看到的地方,方才李赫看到的火已經燒到大殿這裏了,晏昭和背對著火光,橘紅色描繪著男人寬闊的肩膀以及挺拔的身姿。所有人都那麽狼狽,就連平日裏看著那麽柔弱,嬌貴地要死的小皇帝都渾身帶傷。隻有他,隻有他還麵容俊秀地讓人羨慕。一身紅衣耀眼奪目,就好似……


    百戰百勝回宮述職的晏均。


    男人目光柔和地跟著一瘸一拐走來的人身上,而後他伸手將少年淩亂的發絲整理好。


    少年情緒低迷道:“是我考慮的不充分。”


    “不,陛下做的很好。”晏昭和安慰。


    他低頭看向李赫,李赫躺在台階上被他看得無端一抖。


    “恭喜沛王殿下。”


    李崇還趴在李赫身上,死不瞑目地盯著自己,但李赫覺得高興。


    他又一次活下來了。


    在同一個男人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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