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梧你看,這腳踏的紡車用腳踩踏板帶動曲柄轉動,然後可以讓錠子和繩輪動起來,但是錠子數少效率也低。我想的是,把腳踏改成水力,借助水車帶動,然後可以把紡車建大一些,一次裝上二三十個錠子,那麽效率將大大提高。以往一人一天能紡絲兩斤就不錯了,改了之後將近可以提到一日百斤。”


    孟初晞現下就是做收絲工作,等到蠶絲產量上去,收到的蠶絲也要數百斤,如果人工紡紗,這工作量相當大,而雖說用了水轉大紡車,那麽幾天就可以完成,而且完全不需要人工幹預。對桑園而言絕對能省下一大批開銷。


    周清梧想象了一下,頓時驚詫不已,隨後又想到什麽,蹙眉疑慮地比劃:一次性用三十多個錠子,線會不會纏在一起,繞線又該怎麽辦?


    周清梧這個問題直接點在了點子上,孟初晞隻是知曉後世原理,並沒有真正見過水轉大紡車,細節自然不清楚。而周清梧這個問題點醒了她,她格外開心:“我們清梧太聰明了,這的確是要考慮的問題,我得想想,怕纏繞那就分開就好了,做一個東西把它們一個個分開,再做一個纏紗的架子讓它紡出來就可以繞好。”


    她自顧自看著眼前的紡車嘀咕著,手指在撚絲的車架前比劃,兀自沉思。


    周清梧看著她手指在那比著,突然靈光一閃,她眼裏一亮伸手想去拉下孟初晞,而孟初晞也突然轉身道:“我知道了。”


    兩個人看著對方都是一愣,隨後都笑了起來。


    “你也想到了?”孟初晞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開心,問周清梧。


    周清梧笑著點了點頭,示意她先說。


    孟初晞用手比了個叉子形狀放在車架前麵,周清梧笑得越發開心,點了點頭。


    隻要在車架前安置一個小叉子讓每一股絲都從叉子上去過,這樣被牽引著就可以避免纏在一起了。


    “所以我們這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嗎?”孟初晞笑著道,然後起身拉著周清梧往外走。


    “青陽鎮水源充足,應該有地方可以架一輛水車的,還有這紡車個頭不小,在做之前我要先做下嚐試,製一輛縮小版的。若真的能成功,便讓人去做大紡車。等它完工,除了可以紡絲還可以用來紡麻,青陽鎮麻產量可不少,可以替別人加工。”她邊走邊說,頗為興奮。


    周清梧被她感染亦是滿臉笑意,出門後她走在前麵拉著孟初晞往西走。大概過了一盞茶時間,孟初晞被帶到了一處磨坊附近,在後麵恰好是一輛水車磨盤。


    孟初晞看了看,這裏水流湍急,地勢西高東低,水車運轉的很好,的確可行。


    周清梧陪著孟初晞在河邊走了一段,微笑比劃:得在河邊建個作坊。


    孟初晞讚同的點了點頭,隨後又歎了口氣:“建作坊,建紡車,很貴啊,我又要把我們的積蓄敗光了。”


    周清梧抿嘴笑,指了指自己:我還有嫁妝,都給你敗。


    孟初晞失笑:“要讓宛姐姐知道了,定要罵死我。”


    說完,她又低了下頭片刻後看著周清梧:“我好像太能折騰了,你受得了嗎?”


    周清梧眨了眨眼睛,頗為認同地點頭:是,隻有我受得了,你可不能找其他人了。


    孟初晞哈哈大笑,兩個人一路上孟初晞說周清梧聽計劃著下麵要做什麽。


    孟初晞托嚴謙尋的木匠找到了,按照孟初晞要求的做了一個小紡車,所有的構件都是縮小的。做出來後,孟初晞興衝衝拿去嚐試,傳送的帶子是用麻繩搓的。帶動水輪的確能夠讓錠子和纏紗框的一起動,周清梧拿蠶絲試了下,加了叉子後不但不會亂,而且線條形狀良好,就是線輪尺寸上有些不合適,大小要調整。


    再就是麻繩傳送不夠順暢,摩擦很大,得用皮磨製減少損耗。如此研究不斷改進後,終於可行了。這般將近耗費了七天孟初晞才把製作任務交給了這個師傅。


    這譚木匠見多識廣,自然一眼就看清了這紡車的優越性,做得時候歎為觀止,連連稱讚。


    孟初晞搖頭道:“這東西並不實用,對單個家庭或者是小作坊根本沒用,這麽大一架成本高,家裏也不會有這麽多絲麻需要紡,也就我們這種可以用。”


    這也是後來為什麽水轉大紡車銷聲匿跡的另一個原因。


    “這絕對能省不少事,孟老板這真想法真是絕了。”雖說她給的圖紙並不專業,還有些亂,但是他看懂後卻是讚不絕口。


    這麽一個大家夥至少得有二十尺長,六尺餘高,想要完工至少要二十餘天。


    譚木匠沉吟片刻,如實道:“這個可不比你之前那個小的,至少要花二十多天,還請孟老板諒解。”


    孟初晞拱手一笑:“無妨,我們暫且不急,隻要保證可以做出來就可以了。”


    譚木匠笑道:“孟老板放心,這點我可以打包票。”


    孟初晞點頭,隨後又輕笑道:“這件事我會親自和嚴管家說,所以譚師傅隻需全力做好便可以了。”


    譚木匠被她看透心思,略微有些尷尬,哈哈笑了幾聲:“好好,我便不多事了。這件事我絕不會對第三個人講,孟老板放心。”


    “譚師傅言重了,嚴管家推薦了你,這一點我自然放心。”


    送走譚木匠,孟初晞緩緩吐出一口氣和嚴家合作她很樂意,她了解嚴幀嚴謙的為人,是個很好的合作夥伴。隻是親兄弟明算賬,有些利益她可不會全盤讓出去,替他人做嫁衣她不會做,互惠互利才是她的原則。


    解決完眼下這個大事,剩下的就是開始養春蠶了。眼下孟初晞手中春蠶數量已經擴大了一百多箔,由羅武和這個月招的短工一起負責喂養。


    同時孟初晞也開始把去年篩選過得蠶種分給了附近種蠶人家,因為去年秋蠶養得好,吸引了不少人家也跟著養蠶,孟初晞都幫著分享了一些養蠶訣竅,使得幼蠶存活率高,長得快,雖說留了些後招,但是的確幫了不少忙。


    羅武很佩服孟初晞這一點,之前邱遠甄在時養蠶之法他也會告訴蠶農,但是都是有代價的,而且大多都藏著掖著。因著如果養蠶技藝過好,絲量雖然上去了,價格不一定高,如果被有心人學去了,種桑規模跟上,他不占優勢。其實好處並不是沒有,但是商人重利,總有種心理不想做這免費的事。


    羅武忍不住問孟初晞:“東家,你就這麽教他們養蠶,都不收一些好處麽?哪怕是定下協議采摘桑葉也好啊。”


    養蠶技術提升產量提升對個人而言是好事,可是長此以往對整個行業價格反而有影響。


    孟初晞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不錯,能想到這些了。不過放心吧,江寧府絲織品有很大的空缺,眼下的改變利大於弊。而且蠶一旦多了,桑葉需求也多了,蠶農養蠶蠶種並不費事,可是想要足夠的桑樹養蠶,自己家的地根本無法應付,他們總不至於拿耕地來種桑。所以即使我不強製他們買桑,他們也還是會來。


    再說絲產量大,我收的多價格也低,即使導致絲織品價格下降,薄利多銷我也是賺得多。更重要的是,他們很不容易,我和清梧也是這麽過來的,希望他們辛苦幾個月多得一些收入,日子也好過一些。”


    她和周清梧以前過的苦日子不過是這個時代下微不足道的一個縮影,她有幸得天助走了出來,但更有千千萬萬的人永遠在那個深淵裏掙紮暗無天日。她謀求的金錢不過是為了安身立命,但是如果可以拉別人一把,她絕不會吝嗇。


    羅武聽得愣住了,半晌他想著孟初晞一直在給他們家優待,不僅僅是因為他能幹,更是因著他這年輕的東家生就一顆慈悲心。


    隨後他微微低下頭躬身道:“是羅武淺薄了,我知道了。”


    他突然這反應倒讓孟初晞有些意外,反應過來後隻是淡淡笑了笑,轉頭時卻發現本來在家的周清梧站在她身後一株桑樹下,正目不轉睛盯著自己,在她看看過去時揚起了笑渦。


    孟初晞沒來得及和羅武說話,快步走了過去:“怎麽過來了?”


    周清梧看了看周圍,對著羅武打了招呼才比劃道:快到飯點了,帶嗚嗚接你。


    她剛來就聽到孟初晞和羅武的對話,不知為什麽心裏就有種驕傲和感動,她喜歡的人有頭腦有謀劃,卻是一個骨子裏特別善良的人。


    回去的路上,周清梧一直看著孟初晞,感覺到她眼裏別樣的溫柔,孟初晞不由好笑道:“怎麽這麽看我?”


    周清梧臉頰一紅搖了搖頭:沒有,就是覺得初晞特別好。


    比完她又低頭笑,臉頰紅暈未退,透著別樣的嬌媚和羞澀,這麽看著她,仿佛有一個小爪子在孟初晞心口撓著。


    “傻瓜。總是這般誇我,我會驕傲的。”


    周清梧沒回她,隻是牽著她的手。


    她們養的蠶已經出了,恰好趕上桑園第一批嫩葉,不出她所料她桑園打理的好,葉子鮮嫩多汁,發芽也比一般桑樹早,第一批早春蠶許多家庭需要在她們這買桑葉,嫩桑葉價格偏高,這也算是搶占了先機。


    原本就覺得資金緊張,現在卻是可以周轉了。因此孟初晞心情特別輕鬆,昨天難得兩人偷得浮生半日閑,便帶著周清梧去釣魚,竟是釣到了一條鱖魚。古人雲桃花流水鱖魚肥,這個時節鱖魚最好了,孟初晞想著回家可以給小姑娘做到好菜。


    “想好了那條鱖魚怎麽吃了嗎?”孟初晞想到昨天釣到鱖魚時小姑娘都叫了出來了,不由得好笑。


    周清梧抬了下頭,思忖了下搖了搖頭,指著孟初晞:你做給我吃,你選。


    指完她便笑,孟初晞亦是忍俊不禁:“不得了了,都會發號施令了。果然成親了就是不一樣,以前都攔著不讓我做,現在娶回家了,就這般有底氣了。”


    周清梧被她逗得一直笑,臉頰微紅,卻還是裝模作樣點頭,比道:你現在跑不掉了。


    孟初晞歎著氣:“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可誰叫我都是你的人了,隻能認命。”


    她這話說的低湊得也近,周清梧聽到那句“都是你的人了”耳朵根子發燙,一時間隻顧著害羞去了。半晌她才紅著臉比劃:我也是你的。


    孟初晞心頭一熱,雖然她沒要了周清梧,但是肌膚之親已經是有的了,她的確是,也隻能是她的了。


    嘴角微微揚起,她側臉輕笑道:“那我回去給我的清梧做道鬆鼠鱖魚,好不好?”


    又是周清梧從未聽過的菜名,但是聽起來就覺得很厲害,不過周清梧很疑惑,比劃道:我們要捉鬆鼠?


    這也太難了些,鬆鼠極為靈活,她們去哪裏捉去?而且沒聽說過吃鬆鼠啊!


    孟初晞忍不住笑了起來,刮了下她的鼻尖,寵溺道:“不用捉,姐姐給你變一個鬆鼠。”


    周清梧極為不好意思,以前聽孟初晞稱姐姐她就覺得難為情,現在兩個人在榻上時孟初晞更愛用姐姐逗她。這不,欺負她欺負狠的時候,明知道自己說不了話,還非要自己叫她姐姐,一想到那場景,周清梧就麵紅耳赤,身體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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