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頓飯雖然還是隻有兩個菜,但是味道卻是很不錯的。


    豬血周清梧也吃不過許多次,味道好壞都有,隻是口感總覺得有些柴,木木的,可是孟初晞做的豬血不但香味撲鼻,更是鮮嫩的像豆腐一般,適當的辣味格外開胃,韭菜嫩而香,和豬血一起吃,葷素搭配完全不膩口。


    “怎麽樣,味道還好嗎?”這裏的調味品少的多,她不知道周清梧吃起來喜不喜歡。


    周清梧隻是笑,給她夾了一塊,這豬血夾起來都不斷,彈性十足。


    孟初晞吃了一口,豬血滑嫩湯汁濃稠,韭菜和薑蒜的香味被吸了進去,一口便是滿足。她也明白了周清梧的意思,一本正經道:“我做的太好吃了,對不對?”


    對她周清梧那可就是捧場王,比著拇指連連點頭。


    兩道菜已經足夠讓周清梧吃的滿足了,飯飽後孟初晞得準備清洗豬下水了,尤其是豬腸,清洗直接決定了它好不好吃,要是沒洗幹淨,那就是災難了。


    她拿回來的豬腸大腸小腸都有一部分,在那邊已經簡單處理過了。在她們那裏,人們都是用麵粉洗,但是這個時候用麵粉太奢侈了,所以她要找一個替代的東西,大火燒過的草木灰就是絕佳的。


    別看是那灰不溜秋的灰燼,其實大火燒火之後幹淨的很,用來清洗效果比麵粉還好,不但可以祛除異味也能把髒東西帶下來。


    先用竹筒接的流水把裏麵灌洗幾次去掉髒東西,在用草木灰把豬腸揉搓清洗一遍後,就是要翻過來把最髒的裏麵好好洗洗了。


    翻大腸可是門技術活,孟初晞雖然理論知識豐富,可是她還真沒做過這種事,手腳都不協調了。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看著自己的周清梧,孟初晞不好意思笑了下:“不熟練。”


    周清梧抿嘴淺笑,挽起袖子示意她起身,她指了指孟初晞凍得通紅的手:去烤火。


    早在她動手洗時周清梧就生了炭盆給她暖手,孟初晞坐在馬紮上,烤著火,笑眯眯看著周清梧秀技。她把豬腸翻一截出來,左手攏著口子,右手拎起一截豬腸輕輕巧巧一放,滑溜的肥腸在她手裏格外聽話,迅速滑下翻了過來,不一會兒一截腸子就順利翻了出來。


    經過之前灌水清理,裏麵看著已經很幹淨了,但是還是不能馬虎,揉搓幾次後換了清水,仔細把還有髒東西的肥油去掉,不過不能去的太徹底,不然味道不好還會有些苦。


    等到放到淘米水中泡一段時間,這上麵的異味也就徹底去除了。等到用開水把肥腸過水焯一遍,就可以裝好等著炒了。


    “明天就是小年夜了,給你溜肥腸吃,保證你會喜歡。”這東西的確費神,等到徹底結束一下午也就過去了。


    周清梧很喜歡孟初晞的手藝,無論做什麽,她吃著都是頂好的,當然喜歡。


    小年那一天十足的忙碌,家家戶戶都少有人出門,不為別的,家裏各處灰層是要徹底清理一遍的。房梁,灶台,煙囪,哪哪兒都不能放過,就連家裏櫃子上的把手都要擦的鋥光瓦亮。


    這可是一件大工程,因此一清早草草吃過飯,周清梧就給孟初晞帶了一片方巾把頭發都裹在方巾裏,避免落了灰。


    青藍色碎花布片裹著在頭上,總是帶著濃濃鄉村之味,忍不住便叫人想起村裏的婆子嬸子。周清梧看著這樣的孟初晞,明亮的眼裏笑意怎麽都藏不住,其實不難看,甚至都不顯得老氣,實在是孟初晞生得太出挑了,這麽土氣的方巾都擋不住,隻是和她氣質著實不搭,配上她這乖巧無辜的模樣,更是少有的可愛。


    孟初晞看著小姑娘笑意愈濃,那臉頰出的梨渦又暴露了她的心思,眉頭一擰有些不依:“你笑什麽,是不是特別糗?”


    周清梧耳朵根子發紅,連連擺手:是可愛。


    孟初晞到沒想到她一直覺得可愛極了的小姑娘竟然覺得自己可愛了,伸手摸了摸自己頭上的方巾,又看著被包裹得小臉越發小巧的女孩兒,伸手又□□了她軟乎乎的臉蛋。


    胖了一些的小姑娘這肉幾乎都長在臉上了,小臉圓潤滑溜。而且到底是年紀小,即使以往諸多磨折,這養了一段時日皮膚就變得水靈的很,冬天一到更是白皙。被孟初晞這麽一揉,小嘴都嘟了起來,偏生大眼睛水靈靈的滿是無辜,還藏著一絲羞澀,簡直讓一向溫潤的孟初晞化身老母親,什麽叫她可愛,這小家夥就是吃可愛長大的。


    “誰可愛都沒有你可愛,怎麽長得這麽乖巧呢。”


    雖然周清梧覺得這麽被她捧著臉捏有些害羞,也顯得自己太小孩子了,但是她又很歡喜這時候雙眸裏滿是自己的孟初晞,寵溺而溫柔,裏麵的喜愛不需要說一個字,她都可以清清楚楚看得見。


    於是每當這時候,即使孟初晞□□她的臉,她也不躲不鬧,就盯著她瞅,可把孟初晞稀罕壞了。


    這麽一座小院,兩間廂房再加上大廳廚房,就她兩人清理足足整理了大半天。孟初晞揉了揉酸痛的腰,看著眼前的房子,歎了口氣:“總算完成了。”


    周清梧小臉也紅撲撲的,聞言過去給她捶捶腰捏捏肩,貼心得很。這種大掃除雖然累,可是做完了十足的成就感,打掃過後,仿佛心裏也整潔了。


    小年可是要祭灶神的,天剛擦黑,周清梧就把提前準備的貢品擺在了灶台上。買的糖果糕點擺好,又將新的灶神像換上,點上三柱清香,還要擺上一塊肉,頗為隆重。


    這種習俗到了現代已經淡了很多,孟初晞也隻在書上看過,等到周清梧把糖漬塗在灶神爺嘴唇上時,她也是一愣,想到之前看過的一首詩,大概猜到這用意了,不由有些想笑,但這種時候唯有忍耐了。


    “古傳臘月二十四,灶君朝天欲言事”,據說小年這一天,灶神要登天去匯報這一家人一家的善惡,給他嘴巴塗上蜜糖,上去那便隻能說明好話了,來年必然紅紅火火,一切順利。


    孟初晞雖然不信神佛,但是自己也算是靈異事件的親曆者了,而且身邊的周清梧神色虔誠,雙手合十顯然正在誠心祈求,孟初晞跪在她身邊,清除雜念閉上了雙眼。


    不知道灶神會不會庇佑她這個半道加入的信徒,但是身邊這個小姑娘,她希望可以真的得到神佛庇佑,健康安然地度過一生。


    夜裏兩人躺在床上,自從那日周清梧來月事痛之後,兩人就沒有分開睡了,替小姑娘暖了被窩,孟初晞就在夜色中和她商量過年還缺的東西。


    對聯門神都已經買了回來,不過據說大衍朝過年要喝屠蘇酒,這個還沒去買。過年了鞭炮是必須要的,還有糖糕之類的也需要。兩個人過年並不用置辦太多東西,但雞和魚也要一些。村裏養雞的不少,劉嬸家就有,魚要趕早去魚市買去了。


    “嘖,無論何時何地,過年都是一件辛苦且破費的事。”孟初晞心裏大概計較了一番,忍不住感慨道。


    這次周清梧聽得很清楚,當下心裏微微一頓,何時何地?她是真的記起來了許多事吧。


    周清梧想著,目光落在身邊隱在暮色的人身上,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去提,當初她落水時明顯受了刀傷,也許回去於她而言也是危機重重,既然這樣,她想當做不記得,自己又何必過多糾結呢。


    孟初晞過去經曆的事她好奇,卻並不在乎。她隻需要知道,孟初晞很好,而自己很喜歡,很喜歡她留在自己身邊,就夠了。


    她想留,她會盡一切努力待她好,她想走,她也會看著她好好地走。十五歲的她並非單純不諳世事,少女的心思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如蜜糖拔絲,纏纏繞繞,不知不覺陷入其中而不知,待到反應過來,卻耽溺其中不可自拔了。


    小年夜的晚上菜色還是要豐盛許多的,周清梧做了一道周家村人貫愛吃的汆肉。當然平日裏也隻有富貴人家能吃,在周家村也隻有過年才能吃的。


    精瘦肉切碎剁成黏狀的肉末,加入山粉攪拌後不停揉捏,增加肉的勁道和鮮味,直到揉成一團後才算好了。


    鍋中水加入薑絲後燒到沸開,周清梧再把肉揪成小塊放入開水中汆燙。黏在一起的瘦肉在開水中散開,山粉滾在外麵非常好的鎖住了肉的鮮美,剁碎的肉很容易熟。水滾過二次,山粉使得湯汁開始粘稠,簡單加入鹽和蒜葉,鍋中香味立刻飄散出來,馬上就可以出鍋了,太久了肉就柴了,口感就要差多了。


    一大碗汆肉湯盛起來,熱氣騰騰香味四溢,孟初晞看著就覺得美味。


    而之前處理的肥腸,孟初晞已經做好了。肥腸焯水後油炸至金黃,熱油調醬汁,薑蔥蒜切沫爆香再放入醋,黃酒和少許糖,家裏肉桂磨成粉,倒入清湯,大火翻炒收汁。


    如此出鍋的肥腸色澤紅潤,入口柔軟完全沒有那種異味,酸,甜,香,鹹層次分明,這道菜做的時候周清梧就覺得複雜,現下嚐了一口,才發現原來這種下水也可以做的這麽精致絕妙。


    肥腸不比肉類,口感本就筋道,這道九轉大腸,不同於爆炒的脆焦,雖然軟了一些,但是軟中有韌,十分下飯。


    看周清梧吃的眼睛都睜圓了,孟初晞心下頗為開心,嚐了下汆肉湯,同樣是鮮香味美,肉滑嫩的很,鮮味沒有過多流失,配上滑稠的湯汁,完全沒有肉的膩味,風味絕佳。


    這一頓算是頗為奢侈的,不過一年一度的節日,又是兩人相識以來共度的第一個小年,她們暫且把花銷拋到了腦後,來年又是一個全新的一年了。


    這個時空的年,年味濃鬱到孟初晞都有些恍惚,大年三十如期而至,而在這一年的最後一天,周家村迎來了第一場雪。


    起初是雪子簌簌落下濺起了喧囂,但是很快被孩子們熱鬧的歡呼聲覆蓋,逼得它靜悄悄地飄落了雪花。


    村裏家家戶戶貼上了對聯,家境好些的掛上了紅燈籠,小孩子換上了新棉衣,手裏難得有了糖果,瘋鬧著去接雪花。爆竹未起,年味已經從小孩的臉上眼裏,溢了出來。


    這也是孟初晞在大衍王朝見到的第一場雪,貼完對聯站在門口,孟初晞望著沉浸在熱鬧喜慶中的村莊,心裏驀然有些寥落。說不清道不明,就像以往她周期性低落一般,心裏淡淡的煩惱擾得她心神不寧。


    孟初晞伸出手接住了幾片雪花,雪並不大,落在手裏甚至來不及看清它的模樣就顯示不見,連融化的水跡都微不可察。


    周清梧目光習慣性追逐著她,眉頭不走自覺皺了起來,眼裏又有些擔憂。這次她沒有沉默,伸手捏了捏孟初晞的手,在她轉頭看自己時,伸手比劃著:過年了,你不開心,可以告訴我嗎?


    孟初晞從她臉上看到了不安和擔憂,小人兒認真而嚴肅,仿佛遇到了大事。


    屋簷下孟初晞就這麽看著陪在身邊的小姑娘,心裏那股難受倏然變得濃重,但是卻又在她的眼神中一點點湮滅,周清梧是她的寧神香。


    她反手握住了周清梧的手,揚起了她一抹笑,眼裏那絲陰霾被光驅散了。


    “沒事的,隻是這麽熱鬧的日子,突然覺得我融入不了。”明顯感覺到被她握住的手一緊,孟初晞又回頭一笑,抬起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晃了晃:“不過看著清梧你,又好多了。”


    她說罷仰頭看著天空,高空的雪並不是潔白的,看起來是帶著陰影的,就這麽看著看著,一點點變得潔白擁向大地,視線中的陰影倏爾急驟,孟初晞笑道:“清梧,雪大了呢。”


    周清梧沒心思看雪,那雙眸子盯著看雪的人,笑意淺淺而寵溺,輕輕自鼻腔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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