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一股怒氣燃到了頂點,孟初晞冷聲對著一個婦人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東西她樂意怎麽花便怎麽花,和外人有什麽幹係。還有,你們憑什麽斷定她是孤星,還克了父母?”


    那個婦人有些詫異道:“她一家都死了,就她活著,不是克父母是什麽?”


    “活著就是克了?你們也活著,難道你們也克她父母?”


    那些婦人臉色一變,卻又分外好笑,常氏更是看傻子一般道:“她們和這啞巴的爹娘有什麽關係?親戚都不是,談什麽克她爹娘,莫不是你真摔了腦袋,摔傻了?”


    孟初晞也不生氣,隻是眼神微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看著常氏一字一句道:“她未過門,你的相公和兒子和她的關係倒是比你和他們淺薄,如果以親疏來論,如今你也活著,比起清梧,你不應該更像克星,克夫克子嗎?”


    這句話十分尖銳,又直擊心髒。對於一個失了相公兒子的女人十分殘忍,孟初晞清楚的明白。可是她們說的那些話對於十二歲就沒了爹娘的周清梧而言,亦是淩遲,甚至是時時刻刻被她們拿出來撒鹽。有些痛苦,至少自己嚐了才知道施加在別人身上有多惡毒。


    果不其然常氏整個人都僵硬起來,隨後渾身開始發抖,周清梧也沒料到孟初晞會說出這一番話,和其他幾個婦人一般都愣住了。


    隨後常氏發出一聲尖利的叫聲,跟瘋了一樣一把衝上前撞上了孟初晞,狠狠推搡了她一把,還要上前廝打。


    周清梧回過神時孟初晞已經站立不穩往後摔了過去,周清梧嗓子裏發出一聲急促叫聲,迅速去拉孟初晞但根本無濟於事,隻能墊在她身下盡量護著孟初晞。


    但是即使有周清梧拚命護著,這衝擊力也太大了,孟初晞隻覺得一股鑽心的疼痛自腰間直衝大腦,悶哼一聲冒出一頭冷汗,眼前都是一陣陣發黑。


    耳邊驚叫聲亂糟糟的,孟初晞覺得格外混亂,意識從黑暗邊緣又被拉了回來,劇痛清晰得淩遲著她的神經,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場景,一個黑影拿著刀也是這般向她撲了過來。心口猛然一縮,劇痛下那畫麵又很快散了,這時她才從這雜亂聲音中分辨出一個驚懼急切的啊啊聲,她愣了下反應過來是不會說話的周清梧發出來的。


    她勉強睜開眼,身體因為太痛了不自覺發著抖,死死抱著自己的周清梧雙眼通紅,眼淚蓄滿眼眶,卻又死勁憋著在那嗚嗚叫著。


    “這是怎麽回事?”村長此時趕了過來,看著周清梧抱著一個姑娘,坐在地上,那個人渾身發抖麵若金紙,腰間衣衫上暈開一片血跡看著十分嚇人,頓時臉色也變了。


    常氏當時是怒急攻心,此刻看到那人快要死了一般,又一身的血。普通農婦哪裏看到這種場景,當下也是嚇得跌坐在門外,手都在打哆嗦。這,這可是她動手推得,那要是死了,她這輩子就完了。


    周清梧看到孟初晞睜眼了,趕緊伸出一隻手使勁比劃,村長周永亭反應過來道:“還不快去找郎中!”


    這時那些看熱鬧看得也是魂飛魄散的婦人七嘴八舌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周永亭眉頭緊皺看了麵如土色的常氏一眼。


    “趕緊找把人送床上去。”周永亭也聽到了近日裏的傳聞,不管這個姑娘是不是大戶人家的,這要是出了人命誰也收不了場,況且要是真是非富即貴人家,追究起來整個村子都得遭殃。


    孟初晞此刻才緩過來,她看著常氏,聲音極地,有些勉強道:“你聽了那番話,宛若錐心沒了理智,可知道她聽了多少。”說到最後她實在沒了氣力,身體若有重量都壓在了周清梧身上,閉上眼睛沒了動靜。


    常氏聽得神色一愣,看人沒了動靜暈過去了,也是慌了神。


    周清梧心仿佛一下子摔進深淵,手腳發涼,當下忍不住,嗚咽著眼淚全落了下來,驚得周圍人趕緊把人抬回屋。


    現在去鎮上找大夫肯定來不及,周永亭安排人一個去請杜仲,另一個把村裏懂得一些醫術的喬六叔叫了過來。


    喬六叔平日裏也隻會處理一些跌打損傷的毛病,看著那衣服上的大片血跡,也有些拿不準。周清梧已經把之前杜仲配的傷藥給她裹了傷口,那好不容易結了痂的大口子也裂開了,留了不少血。


    喬六叔看了看孟初晞的臉色,在看周清梧拿出來的藥,開口道:“既然有了這藥,這傷口應該就沒問題了。至於有沒有其他危及性命的,得等郎中來,不過眼下應該沒事的。”


    周永亭和一直躲在外麵的常氏聽了這才鬆了口氣。


    周清梧隻覺得頭腦發暈,呆呆跪坐在床邊看著孟初晞,一雙眼睛又紅又腫,雙手死死揪著自己的衣服,她真的恨死自己了!


    孟初晞出來時她就該帶她回去,看著她護在自己麵前她就該警覺,她身上有傷,自己明明發現她不舒服,就不應該還在那裏任由她為了自己和常氏糾纏。


    周永亭他們是外男,並不好留在女子房中,看周清梧失魂落魄地樣子,有些奇怪這個平日裏孤僻的啞女對一個救了不過幾天的人這麽在意,但還是出聲道:“你別擔心了,等杜大夫來一定沒事的。今天的事,是常娘子莽撞了,不過也是這位姑娘出言刺激,這傷也不是全是她造成的,她也得了教訓。所以周丫頭,這事不要鬧大了,我讓她道歉,這看大夫的銀子都由她出,就算了,可以嗎?”


    村長看似通情達理,但是字裏行間其實更偏袒常氏。周清梧雖然隻有十五歲,卻也聽懂了他的意思,如果隻是針對她,她可以不計較,可是孟初晞為了她再次重傷,她頭一次對常氏產生了恨意。


    周清梧半晌沒動作,最後才指了指孟初晞比劃。


    周永亭並不懂啞語,周清梧知道他不懂,隻是在那打手勢,他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是要孟初晞自己做主。


    周永亭蹙了下眉,他沒料到平日裏忍氣吞聲的周清梧此刻卻不讓步,可是她說的卻沒錯,他隻能開口道:“你是初晞姑娘的救命恩人,你替常娘子求求情,畢竟她也是可憐人。”


    周清梧眼神微涼並沒看村長,隻是看著孟初晞。劉大嬸回來後,聽說出事了也過來幫忙了。


    看到周清梧的樣子,她歎了口氣:“丫頭,別擔心,杜大夫晚上就能趕過來。村長的話,你也別多想,這件事不能輕易算了,至少給常氏一個教訓,但是村長那裏還是要給麵子的。”


    周清梧點了點頭,朝著劉大嬸伸出拇指點了點:謝謝嬸嬸。


    周永亭離開後那一群看熱鬧的人也就散了,隻是又有了一肚子值得說道的談資。周清梧怕耽擱劉大嬸做飯,便送她離開,回去照顧孟初晞了。


    杜仲還沒來,周清梧擰了帕子給孟初晞擦了擦臉上的冷汗。當帕子挪到臉側時孟初晞睜開了眼,周清梧手一抖,趕緊收了帕子,靠過去連比了幾個手勢:你醒了,還疼麽?


    孟初晞隻是痛暈過去了,也就當時那片刻,所以周永亭說的話她聽見了,她不醒剛好給周清梧說辭,所以等到人走了她才睜開眼。


    看見周清梧神色急切,眼睛還殘留著紅,搖了搖頭輕聲道:“不疼了,你別急。”


    周清梧聽到她的話,眼裏酸澀之意又湧了上來,她比劃道:明明受了傷,卻還要出來替我出頭,你真是……


    她有些比不下去了,一想到自己看到孟初晞一臉慘白躺在那,腰間血透過衣衫沁出來時的場景,周清梧就覺得恐懼,她當時真的以為孟初晞出事了。


    孟初晞有些愧疚,她還記得自己回過神時周情緒的驚懼焦急的聲音,這次肯定是嚇壞小姑娘了。


    “對不起,是我不好。隻是我見不得她們欺負你,她們那麽說你,我怎麽能躺在裏麵聽之任之。”


    周清梧連忙擺手,她怎麽不知道孟初晞是為了護她,怎麽可能要孟初晞道歉。她搖著頭,低沉了片刻,最後伸手握著孟初晞的手,鄭重在她掌心落下幾個字:以後不要這樣了,我害怕。


    她低垂眉眼,睫毛因為心情得不平靜而顫抖著,指尖壓在她掌心,一筆一劃都認真嚴肅,有點癢癢的。但是孟初晞卻清楚感覺到了周清梧的心情,她伸手摸了摸周清梧的腦袋:“好,以後不會了。”


    杜仲到了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聽了事情經過,他皺起了眉,查看了傷口後,他又給孟初晞把了脈。


    周清梧在一旁連忙比劃道:她傷口裂了,流了許多血,還暈過去了。


    杜仲點了點頭:“我曉得了,這傷口頗深想要愈合本就需要些日子,再次撕裂恐怕要留疤。而且之前那次萬幸未曾發燒,這次要當心些。不過並無性命之憂,丫頭別擔心。”


    周情緒鬆了口氣:謝謝杜大夫。


    天色已晚,接杜仲的人聽村長的囑咐帶著杜仲留宿周永亭家。


    “我沒事了,你別擔心。晚飯還未吃,你累了一天肯定餓了,你把餅和粥熱一熱吃了,嗯?”


    周清梧沒有動身,隻是低頭認真替她把紗布裹好。她臉上表情一直有些低落,孟初晞知道她心情不好,溫聲道:“還在生我氣嗎?”


    周清梧立刻抬頭,隨後又低下來緩緩搖了搖。


    孟初晞仰躺著,探過腦袋去看她的臉:“如果不是怪我,怎麽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周清梧依舊沒其他動作,隻是低垂著頭整個人仿佛縮進了陰影中,不肯探出來。


    孟初晞無法,隻能有些可憐巴巴道:“我疼得厲害,你不能理理我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把酒話桑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時微月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時微月上並收藏把酒話桑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