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鼏是史暉的長子,成婚不久,年少氣盛。以前史鼏和賈赦還算有些交情,如今見賈赦將姑母逼成這樣,史鼏有些看不過眼。


    “赦表兄,無論如何,姑母生養你一場,你怎能如此逼她?”見賈赦轉身就走,史鼏便去拉賈赦,意圖分辯明白。


    賈赦留下去尋賈珍的話,原本轉身欲出屋子,卻見史鼏伸手要攔自己,臉上露出一個輕蔑的微笑。


    “鼏兒退下!”賈赦方才露了一手,史暉隻當賈赦武功深不可測,擔心愛子吃虧。


    隻是史鼏動作極快,史暉雖然喝止,卻遲了片刻,史鼏的手已經搭到了賈赦胳膊上。接著,史鼏聽見父親喝止,就是一愣。


    這一下險些沒把史暉嚇死。高手過招,最忌分心,史鼏竟然聽到父親喊話就停止手上動作,若是賈赦當真是史鼏的敵人,極有可能這一個閃失就要了史鼏的命。


    幸而賈赦並不想取人性命,也沒有和史鼏過招的意思,竟叫史鼏一下抓住了袖子。史鼏本能的向後一帶,賈赦自然是抽回手,隻這一爭一奪,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從賈赦袖中掉出。


    眾人定睛一看那些東西,無不倒抽一口涼氣。


    賈母一下便從那些東西裏認出賈珠了的寄名符和賈元春的金項圈,賈母認出來了,賈王氏自然也認出來了。除此以外,地上還有兩塊玉佩分別屬於史鼎和王仁。


    史鼎是史暉的第三子,年方十四;王仁年紀七歲,是王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


    史暉膝下三子,隻有長子史鼏成了親,如今尚無子女,所以,賈赦取了史暉膝下最幼一子史鼎的玉佩;王家男丁更是艱難,王子騰膝下僅育有一子,名曰王仁。


    賈赦身上跌出這二人的貼身之物,什麽意思,自然不言而喻。同事,史暉和王子騰也越發確定,賈赦和賈母決裂,是早有預謀的,哪怕榮國府沒有失竊,賈赦也會扯其他由頭。


    隻是二人剛開始見到賈赦預備的上萬冊有關賈瑚之死的冊子,以為這便是賈赦的所有殺手鐧了,卻沒想到賈赦算計之深,連如何牽製賈母和賈王氏後盾都早有準備。


    “赦……赦兒,你這是……你當真要和所有親朋戚友為敵麽?”史暉見賈母麵如土色,王子騰滿臉紫漲,擔心他們一衝動,越發激怒賈赦,隻得強作鎮定,自己出麵和賈赦交涉。


    賈赦淡然一笑,特別雲淡風輕;緊接著又是神色一變,肅然道:“也沒什麽,我擔心有人勸我放下明嵐和瑚兒的事,太過輕巧了些。唯有和我有一樣經曆的人,才有資格勸我,是不是?”


    說到‘是不是’三個字,賈赦嘴角微微上揚,可是那明明在笑的表情,卻冷得像刀鋒。就是史暉和王子騰這樣的武將,都覺賈赦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太重了。


    太厲害了,這人不但心思縝密,還心狠手辣,若是有後悔藥吃,史暉和王子騰絕不會管賈母和賈王氏做的蠢事。賈赦的意思很明顯,誰要敢讓他將賈瑚、張氏的事揭過去,他就讓誰也經曆一次喪子之痛!


    史暉也好,王子騰也好,你們憑什麽慷他人之慨,叫人放下殺子之仇,滅妻之恨?你們經曆同樣的痛還能那樣輕巧嗎?


    絕情、狠辣、六親不認,這是史暉和王子騰對賈赦的新認識。


    如果隻是性格如此,卻沒有與之匹配的實力,賈赦不過自取滅亡罷了,但是偏偏賈赦有超凡的實力。就是賈赦剛才露的那手淩空遞書,史暉和王子騰就自忖自己一輩子也練不到那樣的程度,遑論自己愛子從來身邊沒缺過人保護,還是叫賈赦神不知鬼不覺的取走了貼身物件。有這份本事,賈赦要取自己愛子性命,確然如探囊取物。


    其實最可怕的不是強大的力量,而是未知。現在對史暉和王子騰而言,賈赦就是一個深不可測的存在。他們既無法估量賈赦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也猜不透賈赦手上到底握有多少賈代善留下的人脈,可以讓賈赦在短時間內策劃這樣周密的計策,將自己一方所有人算計其中。


    史暉和王子騰都是武將,深諳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道理,同時也明白,若是對對方的實力不甚了解,切莫硬碰。


    後悔了,史暉和王子騰都後悔了,早知道賈赦有這樣的本領,自己修好都來不及,何苦為了一個外嫁女將賈赦得罪了個透。


    賈赦目光從史暉、王子騰、賈母、賈王氏和賈政臉上一一掃過,知道這次終於震住了所有人,冷笑一聲出了榮禧堂。


    寧國府和榮國府並排而建,隻是兩府都占地極大,從榮禧堂出來,再去寧國府尋賈珍,也要些時候。賈赦並不在意史暉、王子騰等人商議什麽計策。隻要他們顧及史鼎和王仁的性命,就翻不出花兒來。


    兩刻鍾後,賈赦和賈珍同來榮禧堂。賈赦見史暉和王子騰臉上驚魂未定,便知道這次分府定然十分順利。


    賈珍現在是金陵賈氏的族長。自從太子壞事之後,作為太子伴讀的賈敬就遠離朝堂,避到了道觀,將爵位傳給賈珍。


    按賈母的意思,自然不願意叫賈珍來主持分府的事,賈珍和賈赦交好,和賈政屬於相互看不上眼的,叫賈珍來分府,隻怕他必是偏向賈赦。可是榮國府這事兒真是丟人,賈母也不敢鬧到官府,也隻得在族譜上添一筆罷了。


    有了方才賈赦袖中不經意掉出來的物件兒,這分府並未遇到什麽阻礙。就按賈赦說的,他繼承榮國府、金陵祖宅、祭田;另分得張氏交出大庫鑰匙時,賬冊上財物的七成。


    現在榮國府大庫裏剩下的東西,頂破天十萬兩銀子,粗略一算,還短著九十萬兩。


    史暉和王子騰今日來給賈母和賈王氏撐腰,打的是以勢壓人的主意,見賈赦軟硬不吃,自己愛子的性命反受脅迫,誰還願意為了一個外嫁女去冒險?尤其是壞了名聲的外嫁女,以後對家族也不會有任何助益,隻會成為家族的拖累。


    二人權衡利弊,很快就下了決定。賈母以後的日子如何,賈王氏以後的日子如何,史暉和王子騰都管不得了。


    定了家產分割文書之後,雙方又約定由賈赦先取賬冊上七成的財物,若是日後尋回榮國府失竊的財物,卻與賈赦無關,這些錢財都當歸賈母和賈政所有。


    賈赦比誰都清楚失竊那些財物的去向,自然不怕簽契。隻是為了不露出破綻,也為了給賈母、賈王氏開張控投支票,賈赦當著賈珍的麵,又和賈母、賈政好一番唇槍舌劍,故作痛心疾首狀,最後不得已,才立下文書。


    分府章程商議妥當,不用賈赦自己出手,史暉就將賈母最後藏著的幾個莊子逼了出來;王子騰自然也將賈王氏的所有嫁妝和這些年貪墨的家財一並逼出來,賠給賈赦。


    雖然賈母的四個莊子都是大莊子,好地方;賈王氏十裏紅妝,加上當家三年摟的銀子,私庫更是家資豐厚,但離百萬銀子,依舊還有很大差距。


    王子騰也是個手辣的,做主將周瑞一家抄家,把賈王氏的奴才發賣,又籌集到一筆銀子。


    至於賴家,本就是賈母的陪房,自然是賈母的嫁妝。賴嬤嬤的丈夫賴河跟賈代善上過戰場,當年賈代善戍邊的時候,派賴河往家送信和戰利品。賴河是個貪心的,每每往回護送戰利品,自然將大頭交回府上,也有些小巧貴重的,都貪墨了。


    加上這些年,賴嬤嬤跟賈母辦事貪的,仗著榮國府的勢橫行鄉裏,巧取豪奪的。賴家查抄出來的財產倒是十分豐厚。


    隻是因賈母糊塗,放了賴尚榮出去當良民,賴家的錢財,還有相當一部分記在了賴尚榮名下。按律,這部分錢財是賴尚榮自己做主的。


    可是現在賈母自身難保,賴家失了榮國府這座靠山,賴大、賴二盡皆下獄,賴嬤嬤和賴尚榮祖孫一老一小哪裏能守住家財?史暉有一百種方法收拾賴嬤嬤,如同以前賴家仗勢欺人,豪奪他人家財一樣,賴尚榮名下的莊子、鋪頭、屋舍也都讓他人用極低的價格買走了。


    自然,買走賴家財產的人,是史暉安排的。賴家祖孫也嚐到了那種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財物被奪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滋味。


    賴家有些財物是豪奪來的,既然賴家已經被官府捉拿,尋著苦主的,自然要歸還苦主;剩下的,都應歸還家主賈家。


    有了這筆錢,加上賴尚榮名下的財產,賈母的四個莊子,賈王氏的所有嫁妝和梯己,幾筆錢湊起來,竟有八十萬之巨。剩下的二十萬兩,隻得史家和王家填了窟窿。


    十萬兩,對於史家和王家來說,雖然談不上傷筋動骨,但也不是小數目。出了這筆銀子,史暉和王子騰無不恨得牙癢。隻是為了史家女和王家女的名聲,為了應付賈赦那條見人就咬的瘋狗,二人也隻得吞了這苦果。


    賈赦拿到百萬財產,倒絲毫不意外。原著裏,後來賴尚榮修起來一個大觀園一小半大的園子。


    而大觀園,可是賈璉辦了林如海喪事,發了二三百萬橫財才修起來的。修完大觀園,賈府便又內囊盡了,可見大觀園價值少說也有二百多萬兩。這樣折下來,賴家的院子就算不如大觀園奢華,修建過程中也沒有被辦事的貪墨無度,少說也值六七十萬兩。而賴家除了一個園子,必然還有其他財產。如此算下來,到了賈母等人到賴家逛園子的時候,賴家已經攬財百萬以上了。


    現在離賴家建院子還有十幾年時間,賴家雖然不如那時豪富,也已經攬了幾十萬的銀子。所以賈赦得的那一百萬兩,倒是賴家追回來的占大頭。


    史暉和王子騰各自繁忙了好幾日,才逼得賈母和賈王氏吐出所有錢財,又各自花時日料理了賴家和周瑞夫妻,大約半月後,史家和王家各自派管事帶著錢財交給賈赦。


    賈赦倒也爽快,等林之孝清點好這七成家產後,派人將以若是官府追回失物,失物歸賈母和二房所有的文書分送史暉和王子騰,賈母和賈王氏也各拿了一份。這榮國府便正式分成了兩房。


    自然,賈赦也知道那些失物,再也不可能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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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原著的時候,看到賴家園子有大觀園一小半大,每年產出幾百兩的時候,作者驚呆了。


    按劉姥姥說的物價算,賴家一個園子的產出夠一戶莊稼戶十幾年的花銷,可見園子多大。


    當然,賴家的園子很有可能部分是賴尚榮做官之後受賄,巧取豪奪來的,但是從榮國府搞的錢也絕對是大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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