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冬季的假期很短,隻隔了小半個月,巴斯大學的學生又開始了新的一學期。


    春末夏初的時候氣溫慢慢升了起來,連教室裏都暖和了不少。大二的課程比起大一要緊張些,所以這段時間教室裏免不了趴著幾個上課上到一半就撐不住睡過去的學生。


    當唐岑第三次差點把頭磕在課桌上的時候,安迪終於忍不住推了推他:“你還好嗎?”


    “沒事。”唐岑揉了揉眼睛,臉頰上還有手撐過的紅痕。他雖然一早上都瞌睡得很,但這樣撐著也睡得不舒服,心口悶悶的。


    安迪趁著教授低頭的瞬間湊上去看了看唐岑的臉,小聲說道:“你這看起來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在教授抬頭的時候安迪已經縮了回來,他看了看角落裏趴著的同學,向唐岑提議道,“睡一會兒吧,回頭我把筆記整理一份給你。”


    唐岑揉了揉額頭,腦袋昏昏沉沉的:“嗯……”他確實很想睡,但是一節課已經反複折騰了三四回,教授還在上課,在教室裏肯定睡不安心。


    看唐岑還在強撐,安迪想起了去年他生病沒來上課的時候也是周末找了錄像補上的:“之後那幾門課可以看錄像,你不舒服要不就暫時不要來上課了?”說完他又勸了句,“在宿舍裏睡也比在教室裏趴著舒服些。”


    唐岑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等會兒借我補一下筆記吧。”


    “哦。”安迪應了一聲就安靜記筆記了,他已經習慣了唐岑這樣,反正他是勸不動這個學習怪物。


    下午的課結束後,唐岑借了安迪的筆記本後就先回了公寓。陸晟今早出門的時候說他下午還有別的事,這時候還沒回來,公寓裏空蕩蕩的,隻有唐岑一個人。


    唐岑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將課本和安迪的筆記本放到書桌上。他換上了寬鬆的睡衣,坐在書桌前攤開筆記本翻了兩頁,看了看自己缺了的部分。


    剛才一路走回來吹了不少風,巴斯初夏的風還算清涼,唐岑吹著也清醒了幾分。但是現在走回溫度隻是略高了幾度的室內沒多久,唐岑又開始昏昏欲睡。


    春困的季節已經過了,唐岑還是感覺到了明顯的困意。他沒有像之前那樣通宵,但即使周末花上一整天睡覺,他現在還是感覺自己怎麽睡也睡不飽。


    安迪的筆記字跡工整,條理清晰,但唐岑一個單詞也看不進去。他彎腰從抽屜裏摸出了一盒煙——這是前段時間去市區逛街的時候買的,唐岑每天都會抽上一兩根。


    在嗜睡症狀出現後,唐岑就開始瘋狂地、不可遏止地攝取尼古丁和酒精,借此麻痹自己的神經。


    在之前,唐岑每次買煙都是借著各種理由避開他人的視線買的。而且不管陸晟在不在公寓裏,他都是躲在浴室裏抽,開著排氣扇,用洗澡的熱氣和沐浴乳的香味掩蓋煙草燃燒的味道。但自從三周前他接過一次別人遞來的煙後,唐岑就不再掩飾了.


    盡管唐岑盡可能控製著自己抽煙喝酒的次數,但他明顯感受到他已經開始上癮、失控了。這段時間唐岑時常能感受到那些低焦油的細煙漸漸無法滿足他精神上的需求,身體也貪婪地叫囂著,要求他攝入更多的尼古丁。


    於是唐岑開始愈發頻繁地參加莉莉公寓裏的聚會,不得不用聚會遮掩他酗酒抽煙的事實。


    唐岑第一次接過莉莉室友遞來的煙時,像被人按了暫停鍵一樣,熱鬧喧囂的客廳霎時安靜下來。


    安迪和莉莉驚訝地看著叼著煙的唐岑,連那遞煙的室友都愣住了。大家都知道唐岑不抽煙,那個室友剛剛也隻是習慣性將煙遞了過去,還沒來得及收回就被唐岑接了。


    唐岑沒管周圍人詫異的注視,叼著煙含糊地問道:“有火嗎?”


    莉莉的室友還傻愣著舉著手裏的煙盒,聽到唐岑這麽問才反應過來,趕忙從兜裏掏出打火機。他摁下打火機,唐岑湊上去用手半掩著火苗,低頭將叼在嘴裏的煙點上。


    唐岑那莫名熟練的動作落在其他人眼裏,他們才恍然驚覺麵前這個向來自製的優等生不是因為好奇嚐試新事物,他是認真的。


    “唐,你喝啤酒嗎?”一個棕色皮膚的女人舉著啤酒問道,她是別的係的研究生,正好和住在這裏的人認識,不忙的時候常常會來。


    唐岑接過啤酒,點了點頭就算是向她道謝,女人也回以一個熱情大方的笑容。兩人的互動讓方才那一點詭異的氛圍煙消雲散,客廳又回到了最初的熱鬧。


    嘴唇貼上冰涼的玻璃,唐岑一仰頭,微涼而刺激的液體順著瓶口灌入口腔,流過喉嚨,沿著食道慢慢滑入胃中。


    唐岑迷戀著酒精和尼古丁麻痹神經的感覺。不像白天困頓時的沉重,清醒時像被刀切割著刺痛不斷的大腦,像是失去了痛覺神經一般,飄忽而輕鬆。即使第二天清醒時還是不得不麵對那些糟心的事情,唐岑依舊沉醉於夜晚不斷交換著的酒杯中,明明自知上癮卻從不抽身。


    唐岑叼著煙從抽屜深處找出打火機和煙灰缸,他將煙灰缸放到了桌上的空處。伴隨著“啪”的一聲,混著薄荷的煙草燃燒的味道從那一點微弱的火星處逸出。


    骨節分明的手指夾著煙,唐岑深吸了一口。“呼——”白煙自眼前飄散開,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夾著薄荷清香的煙味。


    薄荷味的細煙比起其他煙要來得清涼,能在唐岑犯嗜睡症的時候讓他的大腦找回幾分清醒。微量的尼古丁和焦油不隻麻痹了唐岑的痛覺,也麻痹了那連綿不斷的困意。


    今天上午的課唐岑幾乎什麽都沒聽進去,現在他一邊抄著筆記,一邊翻著課本。放在床上的手機突然振動了兩下,是來自莉莉約翰遜的郵件:“這周五晚上在公寓有個聚會,叫上陸一起來吧。”


    但唐岑已經看課本看入神了,直到他無法忽略肩膀和脖子傳來的酸痛,站起來活動時才看到那條消息。看到莉莉的邀請,唐岑尋思著陸晟會不會去,就正巧聽到他開門的聲音。


    唐岑打開門,和剛從外麵回來的陸晟打了個照麵。晃了晃手機,唐岑問:“周五有聚會,你去嗎?”


    陸晟不抽煙,也不喜歡喝酒,所以很少參加這種聚會。但自從唐岑不再掩飾抽煙的事情後,陸晟擔心他在這樣的聚會上沾染上其他東西,也跟著他頻繁地來往於各個公寓之間。


    “去吧。”盡管很淡,但陸晟還是嗅到了唐岑身上的煙味。


    莉莉和安迪會邀請唐岑去的聚會,雖然有時候瘋狂了些,但這群大學生也還算安分守己,至少推開門不是烏煙瘴氣、(淫)亂不堪的。


    聚會那天,陸晟坐在唐岑身邊,低頭回著教授郵件,他握在手裏的杯子動都沒動過。唐岑則在一旁叼著煙,接過一個又一個陌生或是熟悉的人遞來的酒杯,不管酒杯裏是什麽酒都來者不拒。


    唐岑彈了彈煙灰,將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在咽下的那一刻,他身旁的人說了幾句,唐岑倒在沙發裏和他們笑作一團。


    啤酒和威士忌混著喝,唐岑酒量再好都撐不住。來回幾杯酒下肚,唐岑笑過之後就感覺到了後勁,他搭著陸晟的肩膀,暈乎乎地靠在陸晟身上。陸晟被唐岑身上的酒氣嚇了一跳,連郵件都顧不得看,扶著他的同時擺了擺手推掉了邊上遞來的幾杯酒。


    “唐岑?回去嗎?”陸晟順著唐岑的背,又將手背貼在唐岑臉頰上,緊貼著的皮膚燙燙的。


    “回去。”趴在陸晟身上,唐岑的聲音含糊不清,但緊挨著的陸晟還是聽清了。唐岑濃重的酒氣和嘟囔的樣子怎麽看都是醉得不行了,陸晟開始後悔今天晚上放任他喝酒了。


    陸晟看了看手機,時間也不早了,又想著今晚照顧醉鬼可能會忙到很晚,和莉莉打過招呼後他就扶著唐岑提前離開了。


    唐岑的酒品算得上是今晚在場的人裏最好的了,一路上都安安靜靜的,不吵也不鬧,隻是喝醉了走路難免有些飄,大半個身子都掛在陸晟身上。


    但在陸晟找鑰匙開門的時候,唐岑靠在門框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喝醉了的人臉上掛著慵懶的神情,眼裏閃著幾點水光。


    陸晟將鑰匙插進鎖眼的同時,伸手扣著唐岑的頭吻了下去,唇舌糾纏之間,他推著唐岑進了門。唇瓣緊貼著,舌糾纏著,安靜的公寓讓親吻間發出的水聲更加清晰。


    親吻間,陸晟半拖半抱地把唐岑推進了房間,唐岑的手環在他的脖子上,兩個人順著慣性一起倒在了床上。兩個人的身體緊貼在一起,雙倍的重量讓唐岑深陷在了柔軟的床鋪裏。


    陸晟壓著唐岑加深了這個吻,唐岑溫順地任由他掌控,柔軟的頭發落在了床單上。唐岑每一下笨拙的回應都讓陸晟喪失一分理智,手也不安分起來。


    手沿著唐岑的胯骨慢慢向上撫摸,陸晟隔著衣料感受著他的身體,有些瘦,但肌肉分明的腰腹觸感極佳。


    那種陌生的感覺讓唐岑一瞬間亂了呼吸,胸膛大幅度起伏著,混著酒精的溫熱鼻息灑在陸晟臉上。


    在兩個人都快克製不住的時候,陸晟主動結束了親吻。分開時一根銀絲還連接在他們的唇瓣之間,隨著兩人的分開被拉長,繃斷消失。


    陸晟撐起身子想拉開距離,奈何唐岑還勾著他,哄了大半天都沒肯鬆開。


    陸晟居高臨下地看著唐岑,他的眼睛還濕漉漉的,看起來還沒清醒。理智告訴他就算不離開也要推開唐岑,但對上唐岑的眼睛,他的大腦隻剩下一片空白。胸腔裏的心髒怦怦直跳,聲音震得陸晟的鼓膜隱隱作痛。


    在陸晟準備強硬掰開唐岑的手時,他那泛著水光的嘴唇一閉一張。


    “做嗎?”


    陸晟的手頓住了,他感覺到唐岑現在就抓著自己大腦裏那根名為“理智”的弦,一點點向兩邊扯著。他撥開唐岑淩亂地貼在臉頰上的碎發,無奈道:“你喝醉了,別鬧。”即使他一直求之不得,陸晟也不想在唐岑喝醉的時候趁虛而入,這樣做太卑鄙。


    “陸晟,你不想做嗎?”唐岑親昵地蹭了蹭陸晟的手,喝醉之後的他和清醒時完全是兩個樣子,看起來懵懂又撩人。他抱著陸晟的肩膀,湊在他耳旁,用軟軟的氣聲說:“做了我就答應你。”


    陸晟愣了兩秒後一把將唐岑(摁在)床上,貼著他的額頭,鼻尖蹭著鼻尖:“你不要後悔。”


    唐岑微微仰頭蹭了一下他的唇:“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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