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染鈺被黎溫朝一路抱到了主臥柔軟的床鋪上。


    他一直昏迷著,像是被詛咒了的沉睡美人。傭人幫黎溫朝帶了路,然後就安靜地站在旁邊不走了,以防止黎溫朝會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做出什麽逾越的事情。


    而黎溫朝也並沒有支開她的意思,他隻是對著少年的睡顏拍了幾張照,然後找到了謝溯的聯係微星,把照片發送過去,隨後他又切換屏幕,點開了謝溯的手機號碼。


    電話隻響了兩聲,就被另一邊的人接通了。


    黎溫朝先聽到了一片腳步聲,並不雜亂,反而比正常的聲音要整齊得多。這樣的聲音在電話接通不到三秒內就結束了,緊接著,謝溯的聲音就在另一頭響了起來。


    “黎溫朝?”


    “是我。”


    黎溫朝平靜地應了一聲,他說:“在找嚴餘?”


    謝溯笑了一聲,他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滿臉是汗的費先生,聲音輕佻又挑釁:“看來你倒是知道的很清楚,阿鈺被你帶到哪兒了?”


    “我已經把他送回你那兒了。”


    黎溫,朝說到這裏,微微停頓,他看了一眼還在沉睡的少年,在幾秒鍾後,才收回了眷戀的目光,用和平常毫無區別的語調說:“照片已經發到了你微星上,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打電話問你留在這兒的人。”


    謝溯頓了一下,他張了張嘴唇,下一句話還沒有說出來,黎溫朝就幹脆利落地切斷了電話,隻給他留了嘟嘟的忙音。


    謝溯微微頓了頓,他皺了皺眉頭,又眯起了眼睛,隨意地看了一眼旁邊的費先生,說:“回去吧。”


    監控室不用看了。


    黎溫朝既然都已經那麽說了,那殷染鈺就肯定是在他那兒了。


    聰明人可不會說這麽容易就會被拆穿的假話。


    一場生日宴會差點兒變成了炸.藥.包的□□,這讓費家人疲憊得幾乎要癱軟過去。謝溯坐上車輛離開,同時撥通電話,讓底下的人注意費家的動靜。


    現在已經快要天亮了。


    謝溯在車上待了四十分鍾,他詢問了傭人殷染鈺的情況,接電話的是個老阿0姨,她認認真真地說:“殷小先生睡著呢,看著感覺是喝多了。廚房已經做了醒酒湯,但是小先生睡得沉,我們也不好叫。”


    謝溯“嗯”了一聲,他說:“我馬上就回來,你們把東西準備好就是了。”


    老阿姨就又應了好幾聲,謝溯掛斷電話,皺著眉頭去看外麵的夜景。


    這座城市依舊沒有休息,斑斕的燈讓星空都隱藏了,隻剩下了一片漆黑的夜色。


    “我把………送過去了。”


    黎溫朝疲憊地坐在沙發上,他皺著眉頭,開始處理費家的事情,把準備好的監控錄像備好,然後把其他所有文件都刪除掉。


    他說:“他………不知道會不會和謝溯說。我這邊把阿淩的東西都刪除掉了,費家那邊也沒有在宴請名單裏加他們的名字。”


    嚴昶景手裏已經沒有煙了,也沒有咖啡杯。他這會兒已經在拿著另一隻電腦,讓底下的員工去聯係費家名下的企業。準備把費用先付清。


    他說:“這件事也不用瞞著,阿淩這次的確做得不對。等到他高考之後,我會把他送去國外的。”


    黎溫朝就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說:“送出去也好。阿淩是時候學學分寸了。”


    他說完這句話,又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往後仰倒,用手臂遮住了眼睛。


    喃喃地說:“………我想學抽煙了。”


    他想:謝溯這會兒,應該已經看到他了吧?


    謝溯已經上了樓。


    他一直喜歡住二樓的房間,覺得待著很舒服,這座城市他也算是經常過來,所以傭人對他的一些習慣都很了解。謝溯隨手把外套交給了跟在他旁邊的阿姨,讓她去把醒酒湯端過來,自己迫不及待地去看少年的情況。


    房間裏隻開了一盞昏黃的床頭燈,燈光並不亮,溫柔得像是夕陽。謝溯沒有開大燈,怕把少年驚醒了。他借著昏暗的燈光避開了桌椅和裝飾物,靠近了床邊,然後就坐了下來,伸手碰了碰少年的臉龐。


    他的臉龐是醉人的紅色,讓人隻是看著就想要親吻。少年身上的被子被拉到了最高,隻露出了一小截脖頸,謝溯看到了的一點白色的衣領,就知道傭人肯定沒有敢幫少年換衣服。


    他心裏有一點兒滿意的情緒,那是自己的東西並沒有被其他人染指的滿足感。


    “怎麽能喝醉?”


    謝溯壓低了聲音說話,他說:“真不乖。”


    他臉上帶著很柔軟的笑容,把少年的被子扯開了,想要幫他換上睡衣,去洗一個澡,然後再喂他喝完醒酒的甜湯。


    但是這樣的想法還沒有到達最後一步,謝溯就皺起了眉頭,心裏也升起了一片漆黑的陰雲。


    少年身上的衣服被換過了。


    雖然還是同樣的顏色,同樣的版型,在別人看來或許和原來的那件幾乎沒有差別,但是在欣賞了之前那件衣服不下十遍的謝溯眼裏,這玩意兒和原本的那件正裝簡直差了十萬八千裏,他們之間的材質和小紋理完全不一樣,許多細節的地方的差距也非常明顯。


    謝溯本來還給殷染鈺別了一對寶石紐扣——是真的寶石袖扣,是他從某國帶回來的精致飾品,低調奢華。但是現在,這對袖扣已經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對很普通的黑色袖扣。


    這種獨屬於自己的寶藏被別人觸碰了的感覺簡直糟透了。謝溯皺了皺眉頭,他解開了少年的袖扣,又幫他去脫外套和襯衣。


    襯衣在第一顆紐扣解開的時候,就已經露出了一點漂亮的紅色印記。謝溯臉上的神色幾乎是凝固住了,他又解開了兩顆扣子,不但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看的東西,反而發現了更多的、不應該出現在少年身體上的印記。


    “我已經把他送回你那兒了。”


    這句話慢慢地出現在了謝溯的腦海裏,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怒火從指尖燒了起來,一路燒到心髒、大腦,讓他幾乎整個人都要被這種炙熱的痛苦燒成灰燼。他的動作慢慢地變快了,在去除了少年身上的最後一件布料製品之後,某種可怕的猜測在那一瞬間成為了現實。


    謝溯在原地頓住了,黎溫朝平靜的語氣開始在他腦海裏反複出現。他在這一個瞬間直接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隻剩下讓人喪失理智的濤濤怒火。


    ——他怎麽敢?!


    謝溯本來對少年的失蹤有很多猜想,比如他被黎溫朝強製帶走,或者被對方暫時藏了起來。甚至最壞的一種,也隻是覺得黎溫朝那邊或許會忽然腦子壞了,給少年看他一開始耍的手段。


    但是這樣的猜測顯然還不夠壞,謝溯的在那一瞬間甚至是失去了自我意識的,他隻想在下一秒出現在黎溫朝麵前,然後掐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腦袋砸到牆上,把他從二十三層的高樓丟下去,或者用刀穿過他的心髒,簡直割破他的喉嚨,不管怎麽樣都好,他腦海裏隻剩下了無數血腥的臆想畫麵。


    怎麽能這樣?


    謝溯無聲地想。


    他能看出黎溫朝對少年的感情,也因此覺得不敢置信和無盡的惡心。


    能對自己喜歡的人做出這種事情,這讓謝溯甚至感到了生理性的反胃,他甚至控製不住地想要起身,去實施自己腦海裏的血腥臆想,但是懷抱裏溫熱的身體,在千鈞一發的時候把他的靈魂拉扯了回來。


    謝溯是在半起身的時候,被懷抱裏的重量驚醒了的,他麵無表情地看了下去,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在控製不住地顫抖。


    他的眼白部分已經布滿了血絲,謝溯感到了呼吸不暢,像是喉頭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疼痛感直到現在才慢慢地從血液裏流淌出來,注入心髒,這種難言的情緒就像是無數片細小的鋒利刀片,一點一點,一點一點地,劃過緩慢跳動的髒器,然後淩.遲的痛苦就攀爬上來,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人條件反射性地生出了嘔吐的欲.望。


    謝溯想去叫一聲少年的名字,但是他現在卻連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了。巨龍的珍寶還在沉睡,他皺著眉頭,神色並不安穩,謝溯一開始以為這是因為醉酒的不適應,但是………


    但是現在他明白了。


    他在這一瞬間甚至不知道要做什麽,隻能沉默把這些印記都一點一點掃視過去,然後烙印在記憶最深處的地方。


    砰。


    砰。


    遲緩的敲門聲響了起來,在之後的,還有阿姨的溫和提醒。


    “先生?醒酒湯端過來了。”


    她並不知道房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聲音裏甚至還帶著某一種慈愛的味道。小先生實在很可愛,他天然地就帶著讓人母愛泛濫的氣場。這甚至讓一向很古板的廚師都沒忍住在醒酒的甜湯裏多加了一勺糖。


    現實裏傳過來的聲音,終於讓謝溯有了一點思考的能力,他終於把凝固在少年身上的視線挪開了,把它投向了看不到的房門方向。


    門外的阿姨耐心地等了一會兒,又敲了敲門,說:“先生?”


    這次她終於得到了一點兒回應,她聽到了主人沙啞的聲音。


    “………不用了。”


    謝溯緊緊地把少年攬到了懷裏,他在這一個瞬間,甚至產生了某一種瘋狂的想法,他想要把少年融到自己體內,徹徹底底的,讓他們連骨灰都融合在一起………幸好這種想法隻有一瞬間,就被他自己強行壓了下去。


    他說:“………讓他睡吧。”


    這種時候,少年怎麽會想要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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