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的氣氛沉悶而緊張。


    就像是處在某種潮濕壓抑的環境裏一樣,讓人全身上下都覺得很不舒服,房間裏隻有兩個人坐著,剩下的都是看起來就肌肉膨脹、高大健壯的剽悍保鏢。謝溯被幾個保鏢圍在前麵,本來就很強的氣勢更加強了一個等級。


    他靠在背後的沙發墊子上,漫不經心地交疊著雙腿,他不斷翻看手裏的精致手表,眼神又沉又冷,讓人看上一眼,就覺得腦子和骨頭縫兒都被凍住了,冷汗不斷地從背後流淌下來。


    坐在他對麵的人,就是費雪雪的父親,現在費家的掌權人。他這會兒艱難地陪著笑臉,全身上下都在發冷汗,不得不用一方白手帕不斷去擦。費父臉上的笑容十分僵硬,一看就是硬擠出來的表情,讓人毫不懷疑他這會兒麵臨的巨大壓力。


    他坐在柔軟的沙發上,卻隻敢挨著那麽一小塊地方,這樣的坐姿讓他的腿部又酸又痛,費父幾乎要覺得有人在拿著針不斷紮他的腿,但是他這會兒卻不能起來,隻能帶著僵硬的假笑,心驚膽戰地等待對麵人的反應。


    天知道他一開始在發現對方帶來的那個少年,居然在他們這兒出了那種事情的時候,心裏到底有多絕望,那種壓力幾乎像是在背上背了一座大山,下一秒就要把人壓垮。


    謝溯在別人麵前的時候,脾氣雖然不是很差,但是也絕對不是太好。他的情.人在他們這裏出了這種事情,費父稍微想想,就要被那樣的嚴重後果驚得昏過去了。


    還是之前過來找他,讓他調出視頻的黎先生給了費父一個許諾,才讓這位中年男性終於穩住了差點兒承受不住的急速心跳,他在沒辦法麵對謝溯的怒火的時候,就隻能聽從於幫助者的說法,先盡全力拖住對方,以得到黎溫朝的幫助,免得謝溯一怒之下對費家動手。


    這位年輕的商業大佬有著讓費家輕鬆倒台的能力,費父根本不敢去賭對方到底會不會遷怒費家,他這會兒冷汗幾乎都要淌成瀑布了,謝溯卻像是看不到他的反應一樣,他垂著眼睛,捏著手裏那塊樣式精致的手表,慢慢地看上麵雕刻的紋路花樣。


    房間裏幾乎隻有鍾表在行走的聲音,“嘀嗒”、“嘀嗒”,每一聲都讓費父心驚膽戰,他隻感覺自己的心髒也被謝溯捏在手裏,在對手手掌中急促地跳動,說不上什麽時候就會被捏成一團看不出原本模樣的血肉。


    鍾表的指針慢慢挪動,秒針轉了一圈一圈又一圈,帶動著分針緩慢前行。氣氛就像是一根被緊緊拉住的絲線一樣,在分針終於“嘀嗒”一聲,跳躍到了十二點鍾的方向之後,它也就跟著“啪”的一聲,終於被拉扯著它的手掌繃斷了。


    “你還不準備說?”


    謝溯的聲音很平靜,如果忽略這樣的氛圍,這樣的語氣,其實更適合說一些“你吃了沒”之類的話。但是因為現在過分壓抑的氣氛,這麽平靜的語氣,反而比煩躁、壓迫性的質疑來得更讓人覺得心裏發寒。


    “真的不是………”


    費父已經沒敢再擦汗了,他努力扯出笑臉,但是這樣的表情卻比哭還要難看一些:“真的是這裏的監控一直都是壞的,前段時間沒來得及修,加上要準備雪雪的生日宴會,所以就一直拖下來了。”


    謝溯輕輕地哼了一聲,他用左手按著表的一邊鏈條,把它慢條斯理地戴回了右手上。


    “黎溫朝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能讓你在我這兒這麽強?”


    謝溯伸著右手,又自己反反複複地略做欣賞,他說:“大家都是生意場上的人,有些事情,我們心裏都清楚。我帶的人不夠把這兒都翻上一遍,沒辦法讓我自己把阿鈺找出來,但是我要是想要去看看監控室,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費先生,你說是不是?”


    謝溯帶的保鏢,都是曾經真正見過世麵的人,費父被壓得都快抖起來了,他努力擠著笑臉,頂著壓力,說:“是、是。可是監控是真的壞了………我就是再有膽子,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騙您………”


    “別這麽緊張。”


    謝溯輕輕笑了笑,但是笑容裏卻一點兒柔和的意思都沒有,他說:“你這麽緊張,我還要以為你是心虛了呢。”


    費父被這麽一句話砸下來,整個人都快抖成篩子了,他僵硬地說:“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是我平常很少見您這樣的大人物………太興奮了,所以才會緊張了一些,是我失態了,失態了。”


    “是嗎?那我可還有點兒受寵若驚了。”


    謝溯虛虛地撫了一下表,他好像是現在從發現了費父臉上幾乎都要變成瀑布一樣的汗水了似的,假模假樣地挑起了眉毛,驚訝道:“你怎麽流了這麽多的汗,我差點以為這是你害怕了呢。”


    費父這下連汗都不敢去擦了,他“哈哈”地強笑了幾聲,那笑聲簡直是要多假就有多假,他說:“哪裏、哪裏,是我太胖了,肉、肉多。這天氣嘛………天氣太熱,所以容易出汗,容易出汗………”


    謝溯又“哦”了一聲,他關心一樣地說:“那就是因為房間裏的空調調高了,費先生看著像是體虛,平常可得多練練。”


    費先生凝著臉就要點頭,卻沒想到謝溯話鋒又是一轉,說:“不過………你說話的時間,怎麽聲音還抖呢?真的不是因為——騙了我嗎?”


    費先生本來要去擦汗的手一下兒就又收回來了,他幾乎都要哭出來了,臉上的笑容僵得不行,他說:“………沒有,沒有真的沒有。真的是因為監控壞了,沒法兒看………”


    “唉。”


    謝溯歎了口氣,他仔細地打量著費先生的表情,說:“既然都這樣了,那你不如直接告訴我,黎溫朝到底給了你多大的好處?”


    費先生被他這麽反複折磨,幾乎都快背過氣去了,謝溯也煩了這種一直不停的遊戲,他站了起來,又漫不經心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最後一次機會,阿鈺在哪裏?”


    “或者我換一個問法。”


    謝溯說:“黎溫朝把他帶去哪兒了?”


    黎溫朝把殷染鈺送回了謝溯在這座城市的居住地。


    謝溯幾乎在國內所有的城市都有著自己的別墅區。有些地方他偶爾會去住一兩天,有些地方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過去。但是這些房產都配齊了雇傭人員,用來保持所有房間的幹淨和整潔。


    而在這裏,當然也是一樣的。


    費家所在的地方,和謝溯慣常待的地方,並不是在同一座城市裏——它們甚至都不在同一個省份。


    謝溯在帶著殷染鈺來到這兒的時候,還是坐的私人飛機過來的。他們提前過來了一天,讓殷染鈺來緩和對突然改變所處環境的不適應感。


    謝溯本人倒是沒有什麽,如果不是因為殷染鈺,他甚至可以一個月換三十個不同的地方待,而且絕對不會有半點兒排斥反應。他本來就習慣了在各種地方走過,不做停留的生活,是為了殷染鈺,他才改變了這種原有的習性。


    殷染鈺被送回了謝溯的房產地的時候,他表麵上還是正常的樣子,隻是臉上帶著病態的紅暈,看上去像是醉酒了一樣。


    人是黎溫朝親自送過去的。


    嚴昶淩本來還想要等在原地——起碼等到少年醒來,或者幹脆把對方也一起帶走算了。


    但是他這樣固執的反應,並沒有得到來自兩位兄長的理解和支持,黎溫朝隻是自然而然地走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就按著少年的手臂,把他整個人往下一壓,來了一發力道凶狠的膝擊。


    猝不及防的嚴昶淩甚至都來不及反抗,他直接疼得彎下了腰,臉上都疼出了冷汗,甚至得努力壓製,才能不發出疼痛的悶哼。他失去了反抗能力,黎溫朝卻半點都沒有心軟,他一秒鍾都沒有耽擱,在下一秒,就直接往對方後頸上一砍,然後嚴昶淩就連忍耐都不用了,他直接整個人都軟了下去。


    黎溫朝幹脆利落,他把被打昏了的嚴昶淩拖到了一邊先丟著,自己去幫少年做了簡單的清理。在確定了對方沒有受傷之後,他就又仔細地幫少年換上了另外拿過來的幹淨正裝,然後叫來了了人,讓對方把嚴昶淩送回去,自己則是抓緊時間抱起了少年………把他帶去了謝溯的“家”裏。


    這一切時間甚至還沒有用半個小時,黎溫朝坐在車裏,他攬著殷染鈺,小心翼翼地護著少年的腦袋,防止他磕碰到哪裏。


    地方很快就已經到了。


    殷染鈺依舊還在昏迷,他靠著黎溫朝的肩膀,睡得並不能說舒服,他輕輕皺著眉頭,即使是在夢裏,也依舊是不□□寧的樣子。


    黎溫朝微微偏過頭去看他,他能看到少年低垂的、細密的睫毛。低而淺的呼吸還算是平穩,這像是給了黎溫朝某種信心,他輕輕地伸出了手,想要去撫平少年緊皺的眉心。


    但是還沒碰到,他就先收回了手。


    ………還不是時候。


    黎溫朝這麽想,他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少年黑而順滑的頭發,它們已經被他用手指梳得很整齊,不像是它們的主人剛剛被他從床.上抱起來的時候,還有點兒散亂的樣子了。


    “你………你馬上就能擺脫他了。”


    黎溫朝看了看窗外的建築,他把聲音放得很輕。


    他把殷染鈺半環住了,把少年整個人都放在了腿上。他低著眼睛,看著少年紅腫的,殷紅的嘴唇,很想要去親親地碰一碰。


    但是到底也沒有碰。


    他隻是握起了少年的右手,輕輕親吻了對方的手背,然後說:“………很快的。”


    脫離了謝溯,你可以………找一個你喜歡的人。


    然後………


    然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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