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罐罐罐罐罐罐罐罐


    托尼斯塔克向來不是做事拖泥帶水畏首畏尾的人。


    他厭煩那些媒體,所以他即便麵對鏡頭也會破口大罵。他不想聽某個議員說話,所以他直接把人綁架到了加州海灘。他不是不清楚這麽做會招來什麽後果,也不是不知道什麽才是正確的解決辦法,他隻是單純的不喜歡去迎合誰。


    沒人能讓一個自大狂彎腰,哪怕是托尼斯塔克最好的朋友詹姆斯羅德斯也不能,所以他一開始甚至沒有意識到在麵對小羅伯特唐尼時,他最常做的一件事,在人類行為學裏的解釋名詞寫作——


    妥協。


    盡管每一次妥協的起因也都是他自己惹出來的。


    所以這一切都顯得更加不可思議了,因為。


    小羅伯特唐尼竟然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稍作妥協以後就輕易地原諒了他,甚至三番兩次奮不顧身地救他。


    托尼斯塔克這輩子可太少有這種換位思考的時候了,他覺得他把他這輩子換位思考的機會都留給了小羅伯特唐尼,因為假如有人跟他第一次見麵就掐著他的脖子跟她說話,還未經允許拆了他最愛的機甲,甚至毫無理由地衝他發火,別說原諒那個人了。


    托尼斯塔克覺得他大概會忍不住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直接打死他。


    這大概是他在瑪利亞女士離開以後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沒有利益關係摻雜其中的感情,關於包容,關於底線,這讓他不受控製地想到了當初被他否認的那句話。


    “您有被人堅定選擇過嗎?”


    他現在甚至想把當時問出這個問題的小記者再拖出來讓他繼續問下去,他大概會問——


    您有被人堅定選擇過嗎?


    現在有了。


    在他選擇您的時候,被他拋棄掉的另一個選項是什麽呢?


    全宇宙。


    您覺得這個選擇符合他的性格嗎?


    不符合。


    那麽對此您是什麽感覺呢?


    棒極了,他光想想就覺得整個後背都在發麻。


    耳邊再次加重了一度的警報聲拉回了托尼斯塔克的思緒,他隻要稍一低頭就能看見那隻藏在棕色頭發後麵,已經開始發紅的耳朵。


    明明這一次,他給了小羅伯特唐尼足夠的反應時間用來推開他,但是他沒有。就像托尼斯塔克以為從風車別墅回來後的第二天他和唐尼的關係會變得很僵,但實際上也沒有。


    托尼斯塔克很清楚唐尼不是一個好欺負的人,如果他真的下定決心討厭或者遠離誰,那事情絕對不會有回旋的餘地,但這一次,他卻當做什麽也沒發生,似乎極力想用這種掩耳盜鈴的方式來維係他們之間的感情。


    不管在唐尼眼裏他們之間是友情還是別的,托尼斯塔克現在腦子裏都隻剩下一個念頭——


    他在被人包容著。


    這明明是一個不管是氣氛,還是目的,還是時間地點來說都完全不適合做什麽任務以外的事的時候。


    周圍的空氣因為急切的警報聲變得有些緊張,熒幕上的loading進度條即將見底,托尼斯塔克就這麽把人困在他的手臂之間,任由他自己的心跳越變越大聲,大到能輕易傳進唐尼耳朵裏。


    “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麽嗎?”


    兩人距離近到光說一句話唐尼都能感覺到對方胸腔震動的程度。


    唐尼喉結上下動了動:“什麽?”


    托尼斯塔克:“我以前從來不會覺得哪裏不公平,我覺得我的人生沒有什麽可悲的地方,我覺得我一個人就能解決所有事,但是現在我在想。”


    男人說著兩手撐著操控台抬起頭,唐尼下意識地抬起頭。


    他看見了一雙認真得不行的藍色眼睛。他聽見托尼斯塔克用一種近乎陌生的,像是終於服軟一樣的語氣說。


    “你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出現?”


    唐尼愣了一下。


    在這之前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比如托尼斯塔克跟他攤牌。事實上從昨晚到現在男人的表現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唐尼隻是刻意避開了這個話題,但這不代表他真的是什麽感情白癡。


    他沒想好要怎麽回答。


    有什麽拒絕的話是在對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說出口以後,還能讓兩個人繼續保持親密的好友關係的嗎?好像沒有。


    他完全想不到托尼斯塔克要說的是這個。


    這真要命。


    更要命的是他半點沒有停頓地繼續道。


    “我在想你為什麽不在我躲進那個漆黑潮濕的車庫之前就出現。我在想。”


    “你為什麽現在才出現。”


    這個場麵像極了當初唐尼為了演戲半個月沒有回家,等再回風車別墅的時候麵對著一屋子被摔得到處都是的家具和被打翻的自動喂食器灑出來滾得到處都是的貓糧時,那隻從來對他張牙舞爪的貓咪突然從角落竄出來,叫聲甜膩地蹭著他的腳踝的樣子。


    如果不是事實正發生在他眼前,唐尼大概永遠也不會相信。


    托尼斯塔克也會有想要依賴誰的時候。


    但不得不說——


    一個一米八八的,注射過絕境病毒的,身強體壯的,一拳能把尼克弗瑞從神盾局航母艙頭打到艙尾的,自尊心大概比誰都強的中年炸藥桶服軟的樣子——


    真的比預料之中給人帶來的衝擊還要大。


    唐尼甚至覺得他有一瞬間被說服了,那種程度大概是就算托尼斯塔克當場提出任何要求他都很有可能——


    loading的進度條在這時候終於達到底端,也把唐尼從那一瞬間的情緒裏拉了出來。


    ——不。


    不不不不不。


    他到底在想什麽可怕的東西。


    唐尼搓了把臉,在沉默了半秒鍾之後——盡管這個動作看起來有點不太成熟——他彎下腰,從托尼斯塔克手臂下的空間裏鑽了出來,然後抽走了那枚插在操控台上的芯片。


    “走吧,我們沒什麽時間可以浪費了。”


    托尼斯塔克看著唐尼稱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


    托尼斯塔克麵無表情:“你複製的速度甚至可以再快一點。”


    熟讀人類行為研究學並且已經弄明白了陰陽怪氣到底是什麽意思的friday:“您設置的洲際導彈馬上就要炸過來了,這種關鍵時刻不是應該越快越好嗎,sir。”


    托尼斯塔克:“你比我更清楚那個導彈裏裝了什麽。”


    friday:“煙花,彩帶,還有超過三萬條狂歡節標語祝福,sir。”


    說完,friday在托尼斯塔克開口前自覺地道:“係統已靜音,重啟請輸入語音密令。”


    托尼斯塔克:“……”


    唐尼輕鬆地打開了主控室的門,托尼斯塔克在他的催促下抬腳跟了上去。


    這次的任務目前為止就像他們想象的那麽順利,接下來他們要做的就是遠程聯絡上馬克20,然後坐著他們的盔甲跟穹頂監獄的隊長們匯合,再通知尼克弗瑞派人來端了這個大概他們有史以來碰到過最好對付的九頭蛇分部。


    然而——


    走在前麵的唐尼腳步突然頓了下來,同一時間發現問題的托尼斯塔克也皺起了眉頭。


    “聯絡器被切斷了。”


    唐尼回憶了一下剛才工蜂芯片在複製係統的時候他隨意瞄到的那些信息:“按這個分部的技術水平來說他們不應該有能影響到摩斯信號的科技。”


    托尼斯塔克:“我記得紅骷髏發明過一整套納米信號源幹擾儀器。”


    唐尼:“是的,但那隻有三套,他不可能會把那個用在這種分部。”


    用在這種隻是定位到一枚洲際導彈要炸過來,就瞬間疏散了大部分人到安全區,連分部核心資料都不管不顧的,不但首領碌碌無為,人員行為散漫,連科技水平都停留在三年前的分部。


    整件事情唯一費解的地方恰恰在此,因為——


    這裏明明是九頭蛇三大首領之一澤莫男爵的直屬分部。


    他們不是沒想過這大概是澤莫男爵的又一個陷阱,但這不可能成為他們終止行動的理由,而且在他們行動之前的所有計劃裏,他們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周圍的警報聲還在持續,整個核心區域空無一人,兩人站在空曠的分部大廳中央,托尼斯塔克調出了剛才入侵分部係統時找到的地圖,然後伸手點在虛擬光屏的右上角。


    “不出意外馬克20應該會被放在那裏。”


    唐尼看了地圖一眼:“九百米,十二道密碼門。”


    托尼斯塔克:“來得及。”


    他關掉光屏,兩人幾乎同一時間抬腳,用最快的速度跑向分部陳列倉的方向,奔跑的過程中托尼斯塔克再次想到了剛才在主控室被打斷的話題:“所以今天在安全艙裏意誌碎片到底跟你說了什麽?”


    慶幸來了這個世界後唐尼沒有一刻落下過體力方麵的鍛煉,不然想要麵不改色地跟上托尼斯塔克的腳步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當然,他也不確定對方有沒有顧及到他放慢了速度,總之——


    唐尼在奔跑的過程中沉思了幾秒,在跑過麵前的拐角後,最終還是開口道:“我們沒剩多少時間了,一號說——”


    他的話在看到拐角裏的人以後,突兀地停頓在了喉嚨裏。


    急促的腳步聲同時停下,托尼斯塔克看著拐角盡頭站著的人,一下皺起眉頭。


    核心區域主幹道閃爍著刺眼紅光,有誰坐在懸浮座椅上,就像在特意等他們那樣停在第一道密碼門前。


    那是跟漫畫裏的角色完全不同的形象,沒有豎條的紫色套頭緊身衣,沒有金色的v字王冠也沒有黑色皮質外套,甚至還坐在大概從默多克那裏搶來的來自於aim核心科技的懸浮座椅上。


    穿著得體的西裝,戴著文質彬彬的眼鏡。


    九頭蛇的三大首領之一——


    海因裏希澤莫。


    “你們確實沒剩多少時間了。”


    明明是德國人卻有著一口標準的倫敦腔,說話間四麵八方都傳來密密麻麻的腳步聲,短短幾秒之內,一批顯然跟他們之前碰到的那些士兵完全不一樣,訓練更加有素,武裝更加精良的九頭蛇大兵從各個通道湧入把他們團團圍住。


    最後出來的是一個腳步吊兒郎當的巡邏兵領隊,他嘴上叼著根煙,垂在身側的手隨意又輕鬆地拿著一把重型機槍,越過最前排的士兵停在澤莫男爵身邊。


    伐木工,瑞茲拉克。


    沒人會在這時候還去追究他們是怎麽暴露的,畢竟從最開始唐尼就沒打算能瞞住這個分部多久。


    察覺到身邊男人的視線,唐尼聳了聳肩:“起碼還沒到我們計劃裏最壞的那一步。”


    托尼斯塔克掃了周圍的士兵一眼,不動聲色地往前走了半步,鬆了鬆手腕:“能聯係上隊長他們嗎?”


    唐尼:“沒有信號。”


    ……


    ……


    “聯係得到托尼他們嗎?”


    “沒有信號。”


    洛基山脈最頂端,等著接應兩個鋼鐵俠的昆式戰機內部,剛從穹頂監獄出來的美國隊長在聽到黑寡婦的答複後,表情一下變得嚴肅起來。


    在旁邊百無聊賴地等了半天的巴頓放下手上掏到一半的花生醬:“怎麽了嗎?”


    史蒂夫羅傑斯:“曼哈頓出事了。”


    沒人知道這是意外還是敵人提前設計好的陷阱,在複仇者們離開曼哈頓的第一個小時。


    曼哈頓領空被炸開了一個熟悉的,他們前段時間才見過的,足足有一輛航母大小的空間蟲洞。


    機械戰馬嘶鳴,鐵蹄踏過貫通兩個區域的七色羅森橋,那群披著黑色盔甲,拿著,就像古羅馬士兵混合了現代科技後不倫不類的產物。


    永恒族叛軍的先頭部隊密密麻麻地湧入曼哈頓,目標地點隻有一個——


    “他們去了複仇者聯盟大廈,局長。”


    用最快時間趕回事發地點卻隻追到了那匹戰馬尾巴的尼克弗瑞站在神盾局航母最前的指揮台上,在聽見這個消息後,原本就黑的臉更是臉色一沉。


    站在他旁邊的希爾特工看了一眼頭頂因為空間之前強烈碰撞而發出隆隆雷聲的空間蟲洞:“他們知道複仇者現在不在紐約?這是他們調虎離山的計劃?”說完後她又自我否定道,“不,他們不可能提前一小時就預料到複仇者的計劃並且做好全部戰前準備,而且——”


    “他們去聯盟大廈做什麽?”


    尼克弗瑞沉著臉,言簡意賅道:“意誌碎片。”


    他轉身,麵對身後數以千計在坐在熒幕前等待命令的神盾局特工。


    “神盾局最高指令,所有特工,不惜一切代價。”


    “守住複仇者聯盟大廈。”


    騎在生化機械戰馬上的永恒族騎兵大軍黑壓壓抵達複仇者聯盟大廈領空的時候,班納博士還在帶著剛下課就趕來聯盟大廈想見唐尼一麵結果撲了個空的彼得帕克講解他今天在高等物理學方麵碰到的問題。


    “我唯一不解的地方是各物質的相對原子質量的反應方程中為什麽能——等等,班納博士。”


    好學的小高中生從密密麻麻的習題中抬起了他的腦袋:“我好像聽見大樓外麵有人尖叫?”


    隔音效果好到就算紐約證券所當場爆炸,正常人在複仇者大廈內部也聽不到一絲動靜的實驗室裏,班納博士推了推眼鏡:“或許是什麽狂歡節的餘興節目?”


    不過顯然,博士並不止把彼得帕克當成一個普通高中生,他嘴裏這麽說著,一邊站起身推開實驗室中央的窗戶:“其實我聽希爾特工說市長原本打算讓狂歡節花車在曼哈頓遊行三天,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他們為什麽這麽看重這個節日,不過——嘿!”


    “小心!”


    沒人知道在布魯斯班納推開窗戶,然後正好看見一道帶著電光的長矛刺穿了聯盟大廈外部瑩藍色的防護罩,直接朝他眉心刺過來時他是什麽感覺。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他身體裏的浩克都要被嚇出來了。


    當然,也不能說那是壞事。


    一道銀白色的蛛絲在長矛刺到他之前先一步黏住了班納博士的後領,接著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往後扯了回去,等他再次看清眼前景象的時候,剛才還穿著常服的小高中生已經在一瞬間換上了他最新的鋼鐵蜘蛛俠戰衣,擋在了布魯斯班納麵前。


    彼得帕克,或者說小蜘蛛俠迅速往後看了一眼,似乎想確認一下班納博士的安全,在接收到博士的目光後,又下意識扯了扯身上表麵看起來像鋼鐵,延展性卻柔軟得像緊身衣一樣的戰服,解釋道:“hunn,關於這個我可能之後才能跟您解釋,您知道的,我不是刻意要瞞著您的,這隻是——”


    布魯斯班納:“我知道,別忘了聯盟裏的天才可不止托尼斯塔克一個,還有——”


    博士忍不住搓了把臉:“我覺得你最好不要在作戰的時候還跟誰認真地講上這麽多話。”


    拿著長矛的永恒族騎兵一擊不成,收回長矛換了個發力的資質,一拉韁繩直接騎著戰馬對準窗口的位置衝了進來,然後——


    直接被窗邊透明的蛛網絆得連人帶馬直接摔進了實驗室。


    於是班納博士就看著彼得帕克一邊上躥下跳地用蛛絲把永恒族騎兵裹成卷餅一邊不停地道:“我知道,斯塔克先生也跟我說過很多次了,他說過多的發言會影響我作戰時候的判斷,但是說話其實隻是我緩解壓力的一種方式,您知道的,就像您在做實驗碰到困難的時候會不停地撓頭發那樣,其實好幾次我想提醒您換個地方撓的,或許您沒注意到,但是您右邊額頭上那塊發際線稍微有點,呃,我不是說您禿,要怎麽形容呢——”


    就算脾氣好到布魯斯班納這種程度也終於忍無可忍地,用他依舊溫和的語氣態度強硬地道:“別說話,注意安全,然後專心打好你的架。”


    說完對著旁邊光滑的金屬牆麵掀開了右邊的發簾看了一眼,在確定上麵依舊覆蓋著一層相當厚的頭發以後,班納博士鬆了口氣。


    還好,他就說。


    他還這麽年輕怎麽可能會是個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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